萧长风状似无意地往僻静处又踱了几步,这才拱手赔礼道:“是我的不是,范兄勿怪。只是……摆宴请四师弟又能有什么益处?”

范福满意一笑,说道:“至少是个姿态。日后若姜少侠再咄咄逼人,那就是他不识抬举了不是?”

“不识抬举么……”萧长风眉目一动,显是想到了什么,愉悦地笑道,“范兄果真是我的福星。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萧家在山腰处有一座别院,过几日,就请四师弟过府一叙,到时还请范兄作陪,莫要推辞呀。”

这么容易就说服了萧长风,范福很是吃惊,不过他总算是大大松了一口气,顿时眉开眼笑:“这是自然。”心里倒是十分好奇萧长风会答应的理由,正要开口问,楼梯上传来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徐世用他喝高了的大舌头叫道:“大师兄,你们怎么这么久不回来?不是怕了吧?哈哈!”

萧长风与范福对视一眼,笑道:“谁怕了?我看你们喝得挺开心嘛!还能想起我来?”

“怎……怎么会?”徐世嚷道。

一阵热闹过后,三人一起回了包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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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范福送回的信息,欧阳英等人圈定了净天教山寨可能存在的区域,并从剑门、阴平两关处抽调回部分人手,再于当地征集民夫,仔细搜寻,不放过一寸山林。

看来在北伐之前,蜀中要先一步爆发战事了。蜀中民众都感到了不安,欧阳倩终日忙着安抚,对外只称是对付普通山贼,以免他们趁火打劫。但折剑山庄内部却终日弥漫着紧张的氛围,有一丝风吹草动,都能迅速传遍上下。

于是,当萧长风发出邀请,三日后要和姜承叙叙旧、顺便好好沟通一下接下来该如何通力合作,一天之内就人尽皆知,有人惊奇,有人惊喜,有人等着看好戏。

姜承当即欣然应允。夏侯瑾轩举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僵了半天,才送到嘴边,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接下来三日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每日早出晚归,不见人影。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谢沧行。

不管怎样,三日光阴转瞬即逝,很快便到了萧长风与姜承相约的日子。

既然是去萧家别院拜访,总不能空手去,姜承之前已在夏侯瑾轩的提点下备好了礼物,这对生活一贯简朴的他来讲,可说是不小的负担。

夏侯瑾轩不知何故非要与他同去,此时便从携带的财物中挑了一副名家手笔的扇面以作陪衬。

萧长风看到夏侯瑾轩也一同到来,虽然惊讶,却也没说什么,笑吟吟地请他们入席。

今日宴席,可见萧长风也是用了一番心思的。一行人迈过正门、走过回廊、绕过照壁、穿过松竹成林的院子……一路上处处皆有收拾得十分齐整的家仆抱拳躬身,执礼甚恭,既彰显了气派,又不脱江湖豪气。

夏侯瑾轩一路看着,心道萧家果然不愧为蜀中望族,这亭台楼阁、一花一石,处处可见前朝的恢弘大气,又有本朝的精致秀丽,过渡自然,可见为历代修缮而成,绝非一蹴而就,显出一股深厚的底蕴来,让他不由得心生好感

正文 章十九 一山二虎(7)

今日席上还坐了几位欧阳英的亲传弟子,可以说除了欧阳英和欧阳倩,折剑山庄的实权派人物几乎聚了个齐全,倒确实像是个联络感情的架势。上官家的范福也在,据说是被萧长风拉来作陪。夏侯瑾轩的心又多放下了一点点。

一番推让,萧长风仍是坐了主位,姜承在他下首陪着,夏侯瑾轩这次倒是积极,挨着姜承坐了。萧长风见状,也请范福在他另一侧坐了。

待众人纷纷入了席,萧长风作为主人家,起身举杯道:“近日诸事缠身,师兄弟们久疏联络,已好久没有这般齐聚一堂了。浮生难得半日闲,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众人一同干了杯中酒。他们当中确有不少一年来聚少离多的至交好友,遇上这难得的机会,不一会儿就聊得热火朝天。

萧长风与姜承二人也不缺话题。两人能在折剑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皆非庸碌之辈,谈武功、谈军事,气氛倒也融洽。

夏侯瑾轩笑眯眯地听着,心中暗想,这两人要是能一直这般和睦,真是美事一桩。

酒过三巡之后,众人大都有了些醉意。萧长风捉了姜承的手,恳切道:“四师弟,咱们都不是外人,有话我就直说了。”

姜承点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萧长风续道:“近日来你我二人时常意见相左,让人以为生了什么嫌隙,惹得师门人心不安。”见姜承欲言又止,他摆了摆手止住,“大敌当前,自乱阵脚实在要不得。四师弟,今后我要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不妨先私下里提点提点,总好过当众争辩,伤了和气。”

姜承忙恭敬道:“不敢。我一直把大师兄当作兄长尊敬……”

萧长风摇头笑笑:“哎,咱们今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心里有什么想法,都摊开来讲别掖着。”

见他说的诚恳直率,就连夏侯瑾轩都不由得有些信了,更何况姜承?脱口说道:“别的也没什么,就是刘家庄之事,确有些过了。我辈行事,当存仁义之心,待破了净天教的山寨……”

夏侯瑾轩眼瞅着萧长风的脸色开始僵硬,心中暗叹就算是所谓的“打开天窗说亮话”,姜兄也实在不该提这些。可他也明白这就是姜承的性子,人家给他倒出五分心里话,他非得倒出十分来不可,忙轻咳一声打断他,笑呵呵地说道:“姜兄好气魄,这都想到得胜之后了。”说着还给姜承使了个眼色。姜承乖乖地住了嘴。

在座的不少人精,这都会过意来,话题很快便引到与净天教之战上去。看大家这么帮忙,夏侯瑾轩也松了口气。

萧长风也笑道:“还是四师弟厉害,我今天邀大家来,本来是有一层誓师的意思在,到了四师弟这里,直接成了庆功宴了!”闻言,大家都笑了起来。

萧长风续道:“有样东西我本想留到最后,看来是不能再藏下去了。”说着伸手拍了三下,只见两位妙龄侍女掀帘而出,其中一人手中托着一个铺着红锦的托盘,盘中各放着一面玉牌,牌上用细线阴刻着吉祥仙兽,玉质细润完整,画面线条流畅,只是纵横几道,将其分成了九块。

萧长风再度举杯说道:“合而为一,才是真正的良玉美质。愿咱们师兄弟也能同这玉一般同心协力,建立不世功勋!” 只见侍女们将盘中玉牌一一分开放在列席者眼前。

看到托盘中的物事,席上有两个人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是范福,他一眼就看出了这东西的来历,正是从刘家得来的“横财”,转念间明白了萧长风的打算,不禁在心中暗暗叫好,这下等同于拖了大伙儿下水,谁手上都不干净。就算真有人一根筋地主持公道,也是有口难辩——他们不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了他人馈赠吗?妙计,真是妙计!他竟是小看了萧长风!

范福不禁转向萧长风,而萧长风也有意无意地朝他看过来,两人心照不宣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