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波正要开口,就听见身后响起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凌音兴奋的呼唤:“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凌波闻声回头,手臂就被凌音抱个正着。凌音这才注意到谢沧行,吐了吐舌头,连忙向他打招呼:“罡斩师伯好!”

谢沧行哈哈大笑:“好好,不打扰你们姐妹说悄悄话。去吧。”

凌音喜上眉梢,甜甜地笑道:“谢谢师伯,师伯再见!”语毕,不由分说地抢过一半凌波手中的书卷,拉着姐姐的手,说笑着离开了

正文 章十八 水落石出(5)

次日清晨,群峰顶上刚刚现出一线天光,启明星仍在天幕中闪耀,鸦青色的天空灰蒙蒙的。

姜承轻轻掩上房门,寒冷的山风无孔不入地侵入身体,呼出的气瞬间结成白雾。他紧了紧身上的旧棉衣,向演武堂快步走去。

近日来一直忙得脚不点地,但姜承并未辍了日日练武的习惯,只是时辰却不得不提前了许多,天未亮就要到演武堂报道,众人出现前他又早已离去。

行到中庭,寒风中暗香萦绕,似有还无,院内梅花正红,胭脂桃颊的美人一般,娇嫩而又雅致,欺霜傲雪的,于冰冷中添一抹亮色,显出一段无法比拟的风骨。

即便是姜承,也忍不住停下步子,深吸了一口初春冷冽而又清新的空气,看着花,不禁便想到了人,想到了生命中最美的相遇,和最暖的亮色。

但所谓盛极必衰,花开得正艳,便是落红始飞时。一阵风起,前一刻还在枝头怒放的梅花,下一刻却化作了翩跹蝶舞。姜承未及多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仿佛要护住那些花朵,不让它们凋谢一般。

正当此时,走廊那端响起一道温婉的女声:“四师兄。”欧阳倩朝着姜承柔柔一笑,又即刻垂下头去。

姜承闻言一惊,赶忙收回手,不曾想这般如痴似癫的行为竟会落在欧阳倩的眼里,心中尴尬不已,更是头也不敢抬,低声唤道:“二小姐。”

两人隔着大半个中庭,相对无言,却也偷偷地打量着对方。最终还是欧阳倩先迈开了步子,走到姜承面前,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他,说道:“四师兄,这是给你的。”抬首瞄了他一眼,本想这就告辞,却看到了他身上的旧棉衣,微微蹙了蹙眉,说道,“打开看看吧。”

姜承知道欧阳倩一定又在送自己礼物了,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他知道偌大家业其实一半都在靠欧阳倩苦心经营,她身子骨本身就弱,经不起操劳,可劳碌之余,还要为自己忙东忙西。他只希望二小姐可以少操劳一些,于是便道:“多谢二小姐,请二小姐不要再为我费心了。”

欧阳倩抬头看他,眼睛里少不得要含点嗔带点怨,所幸她深知姜承的性子,只微微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先看看再说。”

被她这样看着的时候,姜承是无法说出不字的,只好依言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件鹿皮袄,上好的皮子经过仔细鞣制,软而且轻,可以贴身穿在外衣之内,做工十分精细,可见定是废了一番工夫。

姜承看到这礼物,忍不住惊讶道:“这皮子……这是给二小姐的,怎么……”这张鹿皮是他在北上抗击外敌的时候无意间猎到的,叫人简单做了处理,整个过程十分小心,一点瑕疵都没有留下,之后送给了欧阳倩,没料到她却巧手缝制后又送还给了他。

欧阳倩答道:“我看这皮子如此完整,给我实在浪费了些。”随即目含期待地看着他,无言地请他试试看是否合身。

姜承知道无论她给出何种借口,都改变不了一直念着自己的事实,心中甚是感动,千言万语却只能用一个谢字表达,默默地将皮袄穿在身上,果然十分合适。

欧阳倩露出满意的微笑,一边用目光细细检查可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一边说道:“四师兄,前日里我让浣雪给你拿去的东西,你可有收到?”

姜承点点头,那是一件崭新的棉衣,只是他不舍得穿而已。他明白欧阳倩这样问的意思,就是莫要不舍得、要物尽其用,于是又点了点头。

欧阳倩见他会意,点到即止地住了口。

不知道是欧阳倩的话,还是身上新加的皮衣,姜承只觉得心中暖暖的。此时,他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二小姐这么一大清早出门,可不要感了风寒才好,他至少可以问候几句——他可以为她生、为她死,却永远学不会如何嘘寒问暖。

所幸欧阳倩也不在乎,她犹豫了一下,趋近半步,替他理了理胡乱罩上的外套,柔声说道:“四师兄尽日繁忙,也要注意休息才好,莫要逞强累坏了身子。”说完,心中羞赧,又连忙退了回来。

虽然只有一瞬,却好似新婚的妻子嘱咐夫君一般,两人心中都涌起一阵甜蜜,脉脉凝望。

欧阳倩毕竟是女儿家,不久便面红过耳。姜承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说道:“二小姐,保重。”欧阳倩轻轻点头,告辞离去。

尽管她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姜承仍不舍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

直到走廊另一头响起一声轻咳,欧阳英慈祥地笑道:“承儿,早啊!”

正文 章十八 水落石出(6)

听到欧阳英的声音,姜承立刻不自在起来,低头唤道:“师父。”心中不由自主地闪过很多念头:刚才那一幕,不会刚好被师父看到了吧?若真看到了,师父会怎么想?他一时又心虚、又忐忑,手脚都不知该怎么摆好了。

欧阳英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膀:“师父已许久未曾考较你的功夫,走,一同去演武堂吧。”

姜承心中一凛,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立刻一空,恭敬应道:“是。”

欧阳英呵呵一笑:“不用紧张,师父看到你练武未尝一日松懈,心中着实欢喜。” 两人边走边聊,欧阳英又道,“对了,此次武林盟会,你也与皇甫少主比试过了,你觉得他的武功如何?”

姜承沉吟片刻,答道:“费隐剑法中正平和、不偏不倚,攻守兼备、进退有据,皇甫少主已得其精华,所欠的只是修为深浅而已。”

“不错。”欧阳英抚须笑道,“武者之道即是为人之道,以卓儿的个性去领悟费隐剑法,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但他毕竟年轻气盛,锋芒太露,这平和二字,还欠些火候。假以时日,必能超越其父。”言及此,欧阳英不无羡慕地感慨道,“皇甫兄是后继有人了。”有一个资质上佳的弟子,这个弟子还是自己的儿子,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欣喜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