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么几招耽搁,山坳中的战局已起了变化。众人在火光的指引下,渐渐向山坡上突围而出。

由低向高攻击乃是兵家大忌,但众人均知此战性命攸关,无不拼死力,再加之姜承留给萧长风的都是身手过硬、又见过些世面的,甫遭埋伏虽然措手不及、陷入各自为战的劣势,但逐渐地也就镇定下来,汇做一处合力应敌,净天教渐渐占不到便宜。

凌波横刀一摆做出守势,对厉岩说道:“请收手吧,再继续打下去对你我双方都没有好处。”

厉岩本就是顾念兄弟胜过一切的性子,见势不妙,已经萌生了退意。凌波这样一提,他更加犹豫起来。

凌波见他犹豫,索性收了刀,说道:“你们那位放哨的兄弟,只是被封了穴道,并无性命之忧。快去找他吧。”

闻言,厉岩也收了招,一拱手:“你们放他一马,我记住了。”随即一声口哨,下令手下撤退。

冯云那边已经和谢沧行斗红了眼,哪肯轻易罢休?可架不住厉岩点名道姓地命令他停手,只好大吼一声,双拳如冰雹一般猛一通砸下,逼得谢沧行急忙后退避开,这才趁机撤回了同伴身边,一边撤,一边朝着谢沧行叫嚣:“你等着!老子迟早找你要回这笔账!”

不止他们俩,明知道不该缠斗下去但又不甘心的大有人在,两拨人都在往相反的方向撤退,边撤边很没水准地互相叫骂。

夏侯瑾轩与瑕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滑稽的场景。他们见萧长风等人迟迟不回有些担心,便出来看看,若真出了变故,再发信号让皇甫卓带人驰援。

瑕不禁扶额叹息,捅了捅夏侯瑾轩:“大个儿和净天教这下是彻底结梁子了。”随即戏谑地睨着他,“大少爷,又被你说中了。”

夏侯瑾轩一怔,有些不明所以:“我?”

瑕扑哧一笑:“你不是说过,‘谢兄屡次坏了净天教的谋划,可要留意他们挟怨报复’?你看,又中了吧?”忽然眼睛一亮,拍手笑道,“哎,你刚才不还说,认识这么久了,还叫你大少爷太见外吗?不如我以后就叫你乌鸦嘴算了!”边说还边点头,“嗯,就这么定了!走,咱们找大个儿去!”说着就一溜烟地跑走了。

“瑕姑娘……”夏侯瑾轩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心中一阵哀嚎,乌鸦嘴?还不如叫大少爷呢!

正文 章十三 虚虚实实(7)

这乱糟糟的一晚终于接近了尾声。一趟奔波下来,偷鸡不成蚀把米,众人都有些悻悻然,就连夏侯瑾轩都是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霜打的茄子一般,没寒暄几句就回了房。

众人回返的时候,姜承早已回来了,只是显得心事重重。萧长风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倒是那个奉命去追他的七师弟,欲言又止地看着大师兄。萧长风一脸疲倦地对他摆摆手,意思就是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说吧。那弟子只得作罢。

除了姜承,暮菖兰也回来了,奇怪的是,她竟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到谢沧行大言不惭地自吹自擂也没有像往常那般刺他几句,这让谢沧行大感意外,目光上上下下在她身上转了好几遭,就差没学小狗绕着她嗅来嗅去了。

但即便如此,暮菖兰也只是瞪了他一眼了事,揉了揉额头,语音低哑地说道:“我累了,明天再找你算账。”说完就走回了房间,连一向亲如姐妹的瑕都没能说上几句话。谢沧行狐疑地盯着她的背影,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伸个懒腰找地方先睡一觉再说。

山城终于静寂了下来,只是有些人却仍不愿意就寝。

龙溟与郭成的房间里亮着灯,范福推门而入,恭敬地拱手一礼:“大人。”

龙溟忙伸手扶起,和善笑道:“范兄无需拘礼。何况你我也该处处小心,提防被人瞧出端倪。”

“是是是,还是您考虑周到。”范福笑容可掬地应道。

龙溟伸手示意他坐下,范福本待客气两句,就听他又道:“这次和净天教里应外合,一石三鸟,你办的很好。”

所谓一石三鸟,第一显然是救出了唐海,安了厉岩的心;第二是伏击了萧长风,大大地挫了折剑山庄的锐气;而第三,也是最让龙溟没有想到的,便是顺带陷害了一把姜承。范福定是看出了萧长风和姜承之间的龃龉,故意让两人会合,还专门选在姜承保管钥匙的时候发难。

萧长风肚量狭小,向来容不下比自己更出挑的姜承,遇到这样的机会,不揪住这点纰漏往死里打击才怪。更何况他还一时不慎吃了净天教的大亏,折损了人手,以他的个性不但不会反省,反而只会更加急于把罪责推到别人头上,可以预见姜承会有好一番苦头要吃。

范福正要落座,闻言登时怔在当场,龙溟前脚才刚刚落地,怎么能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真这么神机妙算、料事如神不成?几不可查地瞟了一眼郭成,对方仍是面无表情地肃立在侧,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一样,面部棱角分明,让他不由得想起了阴曹地府和牛头马面。

范福心底一阵发毛,连忙低下头去,原本准备的好一通邀功之词就这样噎在了喉咙里,只说了一句:“托您洪福。”

龙溟连忙挥手打断更多的阿谀之词,一语双关地说道:“放心吧,你做过什么,我都会知道。”

范福一凛,头不由得埋得更低。

见状,龙溟轻轻一哂,又向他确认道:“不会有人怀疑到你们吧?”

范福立刻拍胸脯保证道:“不会,保准不会。我天天找折剑山庄的人喝酒聊天,早就混得烂熟了,特别是徐家那两兄弟,他俩就算把所有人怀疑一遍,也绝不会怀疑我这个‘自己人’。”

龙溟满意地点点头。范福一脸惋惜:“只可惜功亏一篑,还是让萧长风他们逃了回来。”

龙溟一挑眉,目光一扫,似真似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到的太不是时候?”

范福大为惊惧,连忙起身告罪,鞠躬如捣蒜:“属下不知是您所为,还望恕罪……”

龙溟不禁莞尔,起身走至窗边,让开他的大礼,玩味地一笑:“可惜么,倒也未必。那个萧长风,还是活着对咱们更有用处。”

“大人说的是。”范福连忙点头,笑容极尽谄媚,突然一拍手,自作聪明地说道:“莫非恰好赶在这时候到也是大人算计好的?为了留着萧长风一条小命?”

龙溟不禁失笑:“我怎可能事事都料到?这只能说天意难违。”随即一摆手,“好了,天色已晚,你也辛苦了,早些歇息吧。还有,以后莫要再叫我大人,那是你们汉人的习惯。记住了吗?”

范福连忙点头称是,一刻也不敢多耽误地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