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就见暮菖兰秀眉一轩,凤目一瞪,一手轻轻摩梭着腰间的剑鞘:“哟,那我们这些拿玩具的,都是拿着好玩儿的了?”话音未落,连着剑鞘就往他头上敲去。

眼瞅着暮菖兰突然发难,谢沧行立刻跳开一大步,嘴里嚷嚷着:“掌柜的你悠着点!”

“还敢躲!”暮菖兰柳眉一挑,手腕一翻就往谢沧行额际头维穴点去,这要是中了,管你几尺大汉一样得眼前一黑。

谁曾想谢沧行竟真的听话不闪不避,暮菖兰一惊,指尖用力鞘尖一偏,总算错开毫厘。

谢沧行额际当即鼓起一个大包,一边揉着脑袋一边嘟囔:“哎呦!完了完了,本来脑子就不灵光,以后更不顶用了怎么办?”

暮菖兰也没料到这种展开,今日横遭无妄之灾,心里一直不痛快,再想起被这人硬拖下水的恼恨,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着怎么也得揍个鼻青脸肿才解气。可看他额际顶着一个大包的滑稽样子,这股子气又忽然没了着落,悻悻然收了手,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只好僵着脸一语不发。

谢沧行倒是胆大,还敢往她身边落坐。暮菖兰尽力不去转头看他,两人好久没说话,直到谢沧行打破了沉默:“掌柜的,你见多识广,倒是跟我说说,这净天教到底什么来头?”

正文 章四 重重疑云(4)

暮菖兰瞪了他一眼:“你连他们什么来头都不知道就往上冲吗?”

谢沧行眨眨眼:“我没想冲上去,那不是你……”见那双凤目危险地眯起,哪敢再装傻,赶忙收了口,“这……我看他们手段不光明,一时看不过去。”

“随你怎么说。”暮菖兰懒得跟他争辩,单手支颐,有气无力地说道,“大概三十几年前吧,最开始是一些世代为奴的长工护院不满主人家虐待,仗着身强力壮、有的还有一身功夫,逃出家来聚在一堆,号称要为受苦的弟兄们讨个公道,着实打劫了不少官商富户,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来渐渐成了气候,就创了净天教。”

世代为奴?谢沧行挑起浓眉,据他所知,依照当朝律法,世代为奴的只有重犯家属和战俘——通常是战败被俘的异族人。

“当时他们在两淮一带接连犯下几桩大案。事情闹大了,就算官府不管,武林正道也断然容不下。”暮菖兰续道,“当时的几大门派合力围剿之下,净天教抵挡不住,自然只有覆灭一途。算起来,也有个二三十年没怎么听见消息了。”

谢沧行点头,随即赞道:“掌柜的,你知道的真多。”

暮菖兰扫了他一眼,只见他双臂交叉,大大咧咧地往树上一歪,一点坐相都没有,可却奇异地不让人觉得粗鲁,反倒有种洒脱不羁的气质,哪怕是当初满脸胡茬、一身落拓地站在自己面前说要赊账,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自鄙自弃,让人无端地付出信任——当然结果证明她的识人之明实在有待加强。

暮菖兰微微一叹,似真似假地抱怨道:“我知道的再多,也闹不清楚你究竟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谢沧行照例没心没肺地一笑,两人又半晌无话,只有细雪依旧扑簌簌地下着。

田间树梢,渐渐地银装素裹起来,那些个常绿的树叶子,顶着一团一团茸茸的白帽子,在风中微微地摇晃。

“喂,你接下来什么打算?”暮菖兰紧了紧外袍,轻声问道。

谢沧行想也没想,给出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掌柜的去哪儿,咱也去哪儿。”

暮菖兰呆了呆:“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欠你的酒钱还没还清呢。”谢沧行嘿嘿一笑。

“哼!算上今儿个的账,可不是好还的!”暮菖兰故意不看他额头的包,口气凶恶地说道,“想反悔还来得及。”

“有什么好反悔的。”谢沧行一拍胸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暮菖兰狐疑地盯着他半晌,忽然道:“你知道我要干什么?”话是问话,口气却十足肯定。

谢沧行倒是坦白:“知道。不就是跟着几位门主么!”

暮菖兰盯着他那没心没肺的笑,哼了一声,起身走人,“以后给我勤快点!”谢沧行赶忙称是,追上了她的步伐。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巷口,迎面遇上了一行人。当先一位姑娘黄裳红巾,正是瑕,她见着暮菖兰,眼一亮,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暮姐姐,你还好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见着他们,暮菖兰讶异地挑起了眉,理了理少女疾奔之下有些蓬乱的头发,没回话,向着她身后二人拱了拱手:“二位少主总算回来了。咱们先去客栈吧,几位门主一定等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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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室内一灯如豆,凌音脸朝着墙躺着,一张俏脸苍白如纸,印堂映着淡淡的黑气,所幸呼吸已经平顺下来。凌波坐在门边,面前两尊小火炉,小心翼翼地顾着火候,不时回头查看凌音的情况,见她睡得踏实,才略略宽下心。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凌波一惊,忙回头看了看凌音,见她仍在睡,舒了口气,蹑手蹑脚地闪身出了门。门外三步之遥站着一个如山般魁梧的汉子,正是郭成。凌波就着月光看去,认出是今日见过的熟面孔,忙抱拳施礼:“敢问公子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郭成还是头一次近距离地看见凌波,眼都直了,待到她问话,才如梦方醒,憨憨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并一个纸包递过去,说道:“解药。”那声音粗嘎难听,只勉强能辨出所言何物。

凌波的眼中闪过惊讶,如水明眸轻轻从他的咽喉处扫过,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忍住,最后只伸手接过物什,道了声谢。

郭成只觉得那目光好像有了形迹一般,让他浑身皆有些不自在,忙低下头,随便指了指瓷瓶:“瑞脑,火,气味。”

凌波想了想,明白他想说“这是‘瑞脑消金兽’的解药,要用火烤散发出气味即可解毒。”微微颔首,打开瓷瓶,放在鼻端嗅了嗅,又轻轻蹙起了眉,神色凝重:“这药,诸位皆已用过了吗?”

郭成点点头,沙哑着嗓子问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