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沧行忙飞起一脚,把一张八仙桌踹飞过去,两块木板都撞的稀烂,不一会儿就都沾上了火星。众人满头满脸的木屑烟灰,叫苦不迭,更加忙不迭地向外撤去。

谢沧行看了一眼暮菖兰,见她朝自己摆了摆手,便一肩扛起一个受伤的人,大步向外走去。

暮菖兰定睛看去,拆下的墙板外,黑沉沉的夜色中,三艘木船正破浪而来,不由一呆,心道好你个小贼,吹的是马哨叫来的却是船!忙对着二楼喊道:“楼上的兄弟,劳你费个心,咱们也来个火烧赤壁!”

楼上传来低沉的笑声,“多谢姑娘指点。”语毕,当即就地取材,箭尖缠上布幔,依样葫芦地射出三支火箭。

漆黑的湖面之上,只见三点火光划出三道红线,直奔那接应的木船而去。当先一道落在蓬草顶上,顿时燃成一片,第二道、第三道也朝着剩下两艘木船飞去。

突然,在它们离船不过尺余时,只听嗤嗤两声极轻微的响动,火光倏地一偏,像是火龙抬头一般朝天飞去,划过一道弧线,没入湖水中,刚好让过木船。

好手法!众人心中一凛,知道接应的必有厉害角色。

眼见着净天教就要另辟蹊径而去,皇甫一鸣大喝道:“贼子休想走!”

结萝转身做了个鬼脸,正想反唇相讥,谁料夏侯彰一招擒拿手已经近在眼前,结萝吓了一跳,幸亏厉岩出手一格又反掌相击,才解了她的围。

结萝登时怒道:“你疯了!再纠缠下去,咱们都得死在这儿!”

“不想死就把我儿交出来!”夏侯彰口上说着,手底下也不含糊,一套擒拿手使得虎虎生风。

厉岩无意与他纠缠,可夏侯彰能当上世家门主,实力自然不凡,当他铁了心不想放人,世上又有几人能走得了?刚拨开一拳,又绕出一掌,周身仿佛多了七八十条影子,应接不暇。

结萝只见两条人影往来交错,迅捷无比,让她先走是断然不肯的,想出手又怕误伤了厉岩,急得直跺脚。

此时整个葳香楼都着了火,热得像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般。皇甫一鸣只能干着急,心中愤恨不言而喻。

暮菖兰劝道:“请门主外出暂避,这里交给夏侯门主与我即可。”皇甫一鸣心中不甘,却又无法可想,哼了一声,转头向外走去。

暮菖兰看了看越来越近的接应木船,再最后环顾了一眼已成火海的轩厅,深吸一口气,心中叹道,爹,哥,对不起了!小兰保不住咱们的心血,但至少能为它报仇!随即眼神一凛,一道绿影划过熊熊火海,却不是奔着厉岩或者结萝,而是他们头上的大梁。

原本已被火烧得十分脆弱的大梁,几道剑风之下登时轰然垮塌,众人纷纷闪避,一阵尘烟过后,落下的梁木燃着熊熊的火焰,把刚开出的缺口堵了个严实,众人被截成两拨,里面的人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结萝不禁张口结舌:“你们……你们都是疯子吗!”

孙山顾不上满头满脸的木屑烟灰,隔着火光喊道:“头儿!结萝姑娘!你们快出来!”

“休想!”夏侯彰和暮菖兰同声道,言出必践,同时抢上。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阵刀风吹开火焰,唐海猱身而入。

厉岩见是他,忙喊道:“带她出去!”说着发起狠来,也不管受不受伤,就是不让夏侯彰和暮菖兰踏近一步。

暮菖兰登时大感头疼,心道这什么净天教的人都是疯子不成?一旦豁出命去,个个都像疯魔一般,出手没个章法,却格外难对付,明明以一敌二的不利局面,硬是把他们逼得步步后退。

唐海会意点头。结萝一惊:“我不……”话刚出口,唐海已闪身抢上,一句“得罪了!”一刀柄撞在她的颈间,背起结萝,又是一刀划开火焰,纵跃而出。

暮菖兰气极,夏侯彰却道:“无妨,抓他一人也够了!”

“恐怕不行!”话音甫落,又是唐海飞身而入。

“你回来做什么?”厉岩怒道。

“他们不能没有你。”唐海仍十分镇定,“你走,日后再来救我!”说着突然斜穿一步,背身挡在厉岩身前,为他遮去夏侯彰的一掌,左手一拳击得厉岩踉跄后退,右手一刀劈向廊柱,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楼再也撑不住自身的重量,轰然倒塌

正文 章三 漫漫长夜(1)

一簇火光映亮了无垠夜幕,葳香楼西北半面都塌了下去,火苗从每一个孔隙中窜了出来,滚滚浓烟升腾而上。

刚脱大险的中原群豪个个形神疲惫,盘地而坐,心情各异地看着眼前的大火,脸色在跳动的火光中忽明忽暗。好心的人家看见火箭已停,都提着桶子来救,一看火势,又都不约而同地摇头叹气,熟络些的还会找到暮菖兰安慰几句。

暮菖兰一身绿衣已极为狼狈,娇好的面庞也被烟尘覆盖,面对众人的好意,微微点头便算回应,只顾静静靠在槐树下,目光呆呆地看着曾经的家园一点一点地化为焦土。

谢沧行看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背起凌音,同凌波一起寻医馆去了。

葳香楼倒塌时一片混乱,火光冲天中人影东奔西窜,众人忙着逃命、救人,根本无暇顾及厉岩结萝他们,那两艘接应的木船如来时一样突然地不见了踪影。

同样突然地,自称上官世家的那三个人也都不知去向,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三家门主指挥弟子们收拾残局、寻找新的落脚点,几句吩咐后,又都面色阴沉地一言不发。

三大世家齐聚一堂,竟还是闹了个灰头土脸,大大失了颜面。特别是负责饮食的夏侯彰,千般小心仍被人钻了空子,心中气苦可想而知,再加上忧心爱子下落,紧锁的眉头从没有松开。

皇甫一鸣的心情也绝说不上愉快。人都说上至封疆大吏下至绿豆芝麻官,谁若是敢惹恼皇甫世家,就别想在这荆湘地界活得舒泰。这话虽有些夸张,但皇甫家势力之隆也可见一斑。如今在他的地界上出了事,简直像被扇了一个响亮的耳光一般难受。更何况,他此生最恨的莫过于如此这般受制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