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摧魔>第163章 寻人

  “假设一个有贪官十分贪心,大肆敛财,造成民生困苦,也许就会有人许多人养不起孩子扔掉,导致孩子被饿死——如果那个孩子正好是你呢?

  假设一个有先生在家中常常受气,心中不均衡,于是来到私塾上课时要倾泄自己的不满,对学生放任不为,或恶意相害——如果那个孩子正好是你呢?

  所以每个人均衡是必须品,是它使得你我降生于世,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但是应该稍稍均衡一下自己的心情,我曾经心情极不均衡,明明曾经的我容颜……

  是的我现在又胖又臭,自己也不喜欢自己,但是转念一想有些人胎死腹中连看一眼世界,感受一下世界,发一个声的机会都没有,我又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想想有些人失去手脚还顽强生活,有些人背上巨债依旧奋发,有些人为人负重前行,所以现在的我因为这么一点小事情而不快乐实在太过矫情,我会长高也会瘦下,这五官可以被长发掩盖,这身躯终有一日茁壮,这心魔终有一日死去,我会战胜所有心理上的不均衡去和我最想见的人说我做到了。

  我可以。

  最后,我还想说均衡之道是受一位前辈的启发,他没有无名无姓,但是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我以后也要向他看齐,你我不断努力,未来的世界将会更加均衡,希望大家与我共同见证。”

  众人稍稍沉默,随后纷纷鼓掌表示肯定,张弦露出欣慰的笑容,打算把最优秀演讲的头衔颁给梁风,梁风当仁不让收下这个头衔表示将来的自己会做更多的好事,去让这个更均衡一些,让更多的人有机会看到这个世界。

  赵鲤却泼了梁风一头冷水:“梁风,你的理想很美好,可惜有些高度是你永远无法达到到”

  赵鲤一副上位者的姿态令梁风有些不快,但以现在的梁风来说,光身高就矮了人家一大截,长得更是天壤之别,想要反驳还真是不太容易,梁风一脸淡定也不准备反驳,身旁的程兴很不高兴,说道:“这位公子,听别人都称你为赵公子,想来是挺有名气的,怎么说出的来这么没水准?”

  浅浅本来不想帮梁风说过,不过刚刚梁风的演讲有些许打动了她,她还记着章先生的叮咛,略一思索便出声道:“赵公子,达到又如何,不达到又如何,人这一世九成九都是在平淡中度过,快活时刻短暂又不可捉摸,如同看书或者做游戏,一直玩一直看就会腻,产生厌倦的情绪,这是不可避免的。只有接触到不同的新鲜事物才会令人升起愉悦的情感,老是千篇一律就免不了抗拒厌倦,任何事情都是如此,偶尔几次才显意思,和梁风刚刚讲得很像,均衡。

  所以为什么劳逸结合产生的效率会比一直埋头苦干要高,人要学会不适中抽离,你现在就处在在不适中,只是你不自知罢了。”

  赵鲤看了浅浅一眼冷笑道:“女流之辈夸夸之谈,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不学无术,那么他的命运将九成九由外形决定,漂亮的可以当个花瓶,臭的,就只能扑街了。

  本公子不是在羞辱他,而是在他激励他。”

  梁风拱手道:“多谢赵公子关心,三月之内我必长高四寸,再减去十斤赘肉,请赵公子拭目以待。”

  赵鲤道:“三月?是否太久了些?不,谁管你三月还是四月五月,丑美胖瘦,与我有何干系?”

  “没有兴趣为何还不走要对我出言讥讽?”梁风道:“你尽管看好,不消三月我定然湛然一新,令人刮目相待。”

  赵鲤不料面前这个黑矮胖人虽然丑了些,观察力却如此敏锐,看出自己的对他存在关心,不由高看了他一眼,嘴上依旧强硬:“丑人多作怪,三月只减十斤也太没志气了些,有本事一个月便如我一般。”

  “好。”

  赵鲤面露笑意,激将法果真好用。

  “十一斤!”

  赵鲤笑了笑心道:才加一斤?还真是没诚意。

  梁风又道:“并且再高一寸,总共五寸。”

  程兴拉住梁风的手道:“你不要乱夸海口啊。”

  浅浅暗道梁风太能吹了,减十斤绝非难事,只是这身高是他想长就能长的吗?即使是长身体的年龄,三个月长高半尺也太夸张了。

  梁风道:“我若是能做到,赵公子你要怎么办?”

  赵鲤想了想,指着身旁一位杏脸桃腮的俏丽婢女说道:“你能做到本公子就把她送给你。”

  婢女面露不安,梁风实在太磕碜了,而在她的心目中丑人总是很坏,所以十分不想接近梁风。

  梁风闻言脸色一沉道:“人不是物品如何能送来送去?赵公子,即使人家签了卖身契于你,你也不可这般不把人当人。”

  梁风这番话说的大义凛然,掷地有声,说得赵鲤面露赧然,周围许多仙宗人士都把目光投了过来,他们正站在出口处,说话声音也不小难免引人注目。

  赵鲤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梁风道:“我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自己,为什么要拿你的东西?”

  赵鲤道:“可听你刚才的口气,似乎是想向我要东西。”

  梁风道:“误会误会。”

  赵鲤以为梁风没信心做到,不由面露讽意:“你莫不是没有信心?”

  “信心我自然有,只是没必要向你展露出来,话不投机我们就到这里吧。”说完梁风大步而去。

  离开前张弦叫住了梁风,拿来一本书说里面藏着大秘密。

  梁风笑道知道这个秘密,或不知道这个秘密,都不会影响他接下来的生活,张弦却道这本不是普通的书,而是——

  无字天书。

  梁风打开一看,里面果然一个字都没有。

  他瞬间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梁风一揖道:“多谢先生的书,将来我会谨言慎行,请先生放心。”

  赵鲤走出去老远回首看见张弦送给梁风一本书,却不送给他,很是心痒,想要一窥书中内容,走过来道:“你这本书可否给我一看?”

  梁风道:“看了也是白看。”

  赵鲤哼道:“原来你只是看上去有风度实际上也小气得很。”

  梁风笑着递出书本,赵鲤翻开几页后道:“哎,是我不对。”

  梁风道:“你没有什么不对,好奇心是人生前进的一大动力。”

  赵鲤用上敬称:“这是我一位朋友送给我的礼物,但是我腹中并无多少墨水就在我这里也是一个摆设。现在转赠给阁下,阁下切莫推辞。”

  赵鲤从袖中拿出一只画笔,做工精美,材质上乘,触感温润,梁风本想推辞,只是赵鲤眼神诚恳他只好收下,对他贴耳低语道:“怜取眼前人。”

  赵鲤怔了怔,随即展露笑颜:“阁下多虑。”

  回去的路上,浅浅对梁风热情起来,对他在台上的演讲一顿猛夸,夸得梁风都不好意思了,他心想这妖精图我什么呢?我一不帅,二没根骨,难道我的人格魅力太强大了?

  不过人格魅力这东西培养培养总会有的,人都是视觉动物,就像看人和看石头人,一眼就能区分不同,丑人和美人也是一样的,之所以喜美厌丑,大概也是心中审美情绪在作怪,美者多数精神焕发,反应灵敏,意味着健康与长寿,丑者多数暗淡无光,反应不快,意味着可能会自然被淘汰,不会开屏的孔雀不一定会湮没在历史尘埃,而会开屏的孔雀一定会受到雌孔雀的青睐。

  梁风认为浅浅一定另有所图,所以没有热情表示回应,也没有冷淡敷衍。

  三人回到宗门,浅浅将梁风在天下风云论道大会的事情大书特书,导致其他弟子对梁风纷纷报以赞许的目光。

  梁风走在宗门中,腰板不由挺得更直了。

  晚上在房间中,梁风拿出画笔与无字天书,打算记录下这一天,刚写下一个“清晨日出”,书纸上的字自动变成了图案,一个硕大的红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梁风大吃一惊,没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他摸不准赵鲤送给他的画笔是灵器,还是张弦送给他的无字天书是灵器,于是拿来一张纸实验了一下。

  他倾向于赵鲤的画笔是灵器,因为赵鲤贵为皇子,地位尊崇,有人巴结他送给他灵器再正常不过,转给给别人也有这个可能。

  果不其然,一落笔就出现了奇异的景象,写下的字再度变成了画面。

  梁风心想若是灌注真气于画笔,再落字,是否可以让画面变成实物?

  奈何他本身无有修为,没法实验,只好收起画笔改日再作打算。

  他又翻动了翻无字天书,然后挥笔在上面写下两个字——真实。

  真实?

  梁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写这两个字,似乎有一种冥冥的力量驱使着他。

  第二天天没亮梁风便起床洗漱,绕着占星宗跑步,每跑一步他都切实感到了自己在变强,假以时日,他迟早会摆脱这幅累赘的身躯,融入常人之流。

  跑着跑着,浅浅出现在他身侧,与他并道而行。

  梁风边跑边问:“你不多睡一会?”

  浅浅道:“睡不着。”

  “有心事?”

  浅浅道:“没有心事就不能睡不着?读书写字,与人谈话都可以让人精神一大晚不睡觉。”

  梁风道:“睡觉是人生头等大事,不好好睡觉人就废了一半,得不到好好的睡觉人甚至会死,我劝你早睡早起。”

  浅浅道:“梁风,你昨天在台上讲得很有见地,你会遵循均衡之道,直至生命终结吗?”

  “说没用,要做。”梁风跑的越来越慢,他有些累了。

  “浅浅,我其实不太确定,你想想

  看一个人一个月只赚到一钱银子,另一个人一个月有五十钱银子,前者和后者的生活差距是巨大的,那么如果他们的双亲付出了同等的代价,又恰好住在了同一条街道上,你说他们会觉得均衡吗?

  绝大部分事情都逃不开四个字——时也,命也。

  但是即便如此,我还是向往均衡之道。”

  “为什么?”

  “我说过的,我们是均衡的产物。即便不能大富大贵,至少也该做到独善其身。”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梁风具有仙根根骨时向往后者,如今自然是向往前者了。

  “那妖怪呢,或者长得像妖怪的人,他们天生就不均衡,是不是该死?”

  “他们不该死,真正该死的是已经均衡有余却肆无忌惮破坏他们均衡的人。”

  浅浅沉默片刻,道:“饿了,我们去吃早饭吧。”

  “嗯。”

  占星宗的早餐十分丰盛,不乏全国各地的知名好菜——水晶猪肘,蚂蚁上树,松鼠鲫鱼,麻婆豆腐,皇帝炒饭等等,梁风与浅浅,程兴三人围坐一桌胃口大开,大吃一顿。

  吃完饭他们又一起处理了残局,今天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梁风跑着结束了这一天,身上的肉又紧致了不少。

  接下来则是日复一日,无所波澜。

  程兴担心浅浅是南宫婉是妖怪假扮,不愿在占星宗久留,只是“南宫婉”刚回来他们两个就要走,难免引起“南宫婉”以及浅浅的怀疑。

  如今连过数日,程兴认为时机已到,于是和梁风提出下山,借口是去采购食材。

  得到“南宫婉”的应允后,二人找掌管宗门财库的钱俊师兄领了银两,然后不慌不忙地在宗门内转悠了一圈,表面看上去像是盘点宗门物资,实际上是为让“南宫婉”麻痹大意。

  几日来浅浅老是跟在他们后边跑,几乎是形影不离,而今日恰好浅浅在午睡,这才给了二人下山离宗的勇气。

  临走前梁风拿出了藏在床底下的丹药和银钱,与程兴一道下了山。

  未经允许不归宗门,会被视为背叛行为,但梁风认为浅浅和“南宫婉”极有可能是一伙人,其目的是接近未来有大成就的程兴,即使他们不再回来,短时间内“南宫婉”也不会放出二人叛逃占星宗的消息。

  此行是为寻找程兴之父程星,程星是专业捉妖散修,实力没有对程兴展露过,但程兴隐隐觉得父亲一定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在程兴的记忆中,程星常年在青楼厮混,不捉妖的时候就去寻花问柳,风流快活,可谓十分堕落。

  他母亲看不下去父亲的行径就一个招呼不打远走高飞了,他有的时候会问父亲为什么要背弃诺言,父亲说语言会随时间褪色,心同样也会,她爱他的心早就淡了。

  他也没有必要一直对她死皮赖脸,不过母亲走的时候,程兴的年纪已经不小,就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精神打击。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程兴年纪虽小,却见过许多家庭破裂的不幸者,因为父亲程星从小刻意地去培养他的人际交往能力,让他去走街串巷卖糖葫芦,挨个敲人家的家门。

  他家哪会做糖葫芦呀,都是父亲直接去买过来然后给程兴去卖,程兴小时候脸皮薄闹过很多不愉快。

  因为街头巷尾可有不少童年小伙伴,被他们异样眼光注视实在难受,所幸父亲看出他难受也就不再逼他了。

  不过这一段经历确实起到一定的锻炼作用,如今的程兴也称得上人情练达,与梁风的私交甚笃,这回去找程星,有意将梁风介绍过去一起学习捉妖之法。

  梁风心里偷笑,他杀过的妖怪,恐怕比程星父亲见过的还多呢。

  二人在一处烟花柳巷寻到程星,也不敢打扰他“办正事”静静在门外等候。

  程兴汗颜道:“见笑了,让你看见这种事。”

  梁风道:“不碍事。”

  二人站在屋顶揭开瓦片看到一位女子正在为程兴宽衣,程星是个四十多岁长相平平的中年人,站着不动让女子脱他的衣裳,脱到一半道:“水映翠,你真以为我是来找你的,太不会察言观色了吧。”

  名为水映翠的女子一愣道:“不是来找我快活,还让我脱你衣服?”

  程星道:“我是借脱衣之名观察你的反应,你果然很迟钝。”

  水映翠脸色不悦道:“不管你来做什么,进了我的门就要付我钱。”

  程星掏出一串银钱道:“钱不会少你。”

  水映翠收下银子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我只是一个风尘女子,见识和眼界都很狭隘。”

  程星道:“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听说过无心道人吗?”

  “无心道人?”水映翠惊道:“你就是远近闻名的捉妖大师无心道人?无心道人一向神出鬼没,你说自己是他可有证据?”

  程星道:“无心道人天生六指,你看是也不是。”

  水映翠道:“确实六指,会不会是雷同?”

  程星道:“哪有那么多雷同,你不信我也无所谓,我在意的是你的女儿茵茵,她中午没有回来吃饭,你不觉得奇怪?”

  水映翠漫不经心道:“也许是今天下雨所以走路慢些,回来晚了。”

  “亲生女儿好歹关心一些吧。”

  “哼,不知道那个男人的野种,不掐死就算我很有良知了。”水映翠冷哼道。

  程星微微一叹道:“她被人拐走了。”

  “你怎么知道?”

  程星环顾房间道:“你做着这种生意会伤害到孩子的。”

  “身体是我的,她也是我的,轮不到你来管!”

  “她这么会是你的呢,你也不是你的。”

  女子不明所以,愤愤道:“你少瞎扯!不来就快滚吧,老娘还要伺候其他客人!”

  “宝贝我又来……哎,干什么干什么!”一位油头粉面的汉子从屋外进来,脖子前忽然被剑尖抵住,吓得脸色一绿。

  “你女儿很可爱,还请我吃过糖葫芦,我给她买了一个拨浪鼓,然后我在你女儿茵茵手腕留下过一个法阵,可惜法阵完成之前被你叫停,你还记得吗?”

  “是你?”女子道:“那头你蒙着脸像个变态,我当然要拉着她赶快跑了。”

  “什么?你女儿不见了,我就是来找她的她不在我就走了。”油头汉子转身欲走。

  程星脸色一冷,五指松开,手中剑飞过过来横在汉子身前。

  油头汉子道:“干嘛啊!”

  “你找她女儿做什么?”

  “和你一样啊。”

  程星怒道:“和我一样?她是灵根根骨我是想来收她做徒弟,最近忙于擒妖一直无暇才拖到如今,你个禽兽想找她做什么,她才八岁!”

  油头汉子道:“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映翠是姘头但是从没想到动茵茵,今番来找她纯粹是想把茵茵收作干女儿给她更好的成长环境,映翠我说的对吧?”

  水映翠连连点头,程星冷声道:“识人不明,不配为母,我原本打算收下她然后隔三差五让她回来见见你,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

  梁风道:“位置够高才能看清事物的全貌,原以为令尊是来此放纵,怎料是为了救人。”

  程兴道:“我们下去吧。”

  梁风与程兴下到房中,油头汉子道:“你还带了俩帮手来?好啊,故意给我下套!我没犯法!你们不能抓我!”

  “我从没想过杀你。”

  程星一掌按在油头身上,真气顿时涌出汇聚向油头的丹田中,油头闷哼一声捂住裆部蜷缩在地。

  “爹,你做了什么?”

  程星道:“做了我应做之事,梁风你来了。”

  梁风和陈星也早就相识,抱拳道:“伯父,他真没犯法你如此举动,是否过于残忍?”

  程星道:“我只是暂时关闭他体内的精气走向,对他百利而无一害,他日后会精力充沛并且无丝毫邪念,一个精力充沛的后果就是无论做任何事都有信心,他日后只会感谢我而非憎恶我。”

  油头汉子疼了一会站起来道:“你厉害,爷不陪你玩了。”

  梁风看着油头汉子没有受伤出门而去,意识到程星说话不假,恭声道:“伯父真是在做好事,我心悦诚服。”

  小时候梁风经常去程兴家串门,和伯父程星早就认识了,不过不知道那时程星是捉妖人,只以为是个普通大叔,如今相见久别重逢,自是好好地叙旧了一番。

  程星带着二人去酒楼大吃一顿,吃完饭出来看到远处有个说书人手摇折扇再讲故事,程星问是否前去一观,程兴和梁风都表示同意,因为刚刚酒桌上三人有讨论到茵茵,这个小女孩手上的法阵不再传导讯息,这意味着程星无法查到她的具体位置,既然不知位置,自然也无法顺藤摸瓜,追到小女孩的所在地。

  闲来无事,听说书先生扯扯蛋也好。

  三人步向说书摊位,说书先生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标准的手摇折扇和不变的桌子与醒木,穿着十分朴素,他讲故事的节奏很乱故事也不精彩,只是为了糊口不得不每日出摊,时常一句话停顿一下吊众人的胃口,讲到算不得很精彩只是勉强有点起伏的桥段立刻掐住,拍一拍醒木,看似是为酝酿下一个精彩剧情作铺垫,实则是提醒诸位看客该交钱了。

  “话说那一日李四来到衙门,是为哥哥含冤入狱鸣不平,却吃了衙门的闭门羹,他申冤无果,大骂改日皇帝出巡一定要去拦御驾,以死相谏,之后李四返回家中,家中忽然窜出几个人,原来早就藏在家中多时,警告他不准再来衙门也不准上诉。

  李四勃然大怒,怒上心头,头昏目眩,头破血流……”

  说书先生讲到此处,又走了几位看客,剩下的寥寥几位看客都是吃白食,他心里不太高兴也得陪着笑脸把故事讲完,有始有终嘛。

  程星掏出一串铜钱丢了过去,说书先生脸上掩盖不住的喜色,晚餐可以加个鸡腿了。

  “阁下想听什么,诸子百家,战国风云,宫闱秘史,民间趣闻,上下五千年,我这都有。”说书先生喜滋滋道。

  程星纯粹是打发时间,问儿子程兴道:“你想听什么?”

  程兴不感兴趣,问梁风道:“你想听什么?”

  梁风用手指在桌上写了四个字,说书先生一看面露难色,这个类型的故事他很少涉猎,因为看客们也不爱看这类型的故事,不过既然金主有要求,他编也得编出来。

  稍稍思考,故事便在脑海中成形,说书先生一拍醒木道:“劳劳车马未离鞍,临事方知一死难。

  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

  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

  吟完常见的定场诗,说书先生又拖延了不少时间,对现编的故事进一步润色,讲到:“话说大离年间,繁华之地徐州出过一位清廉的父母官,名为李选,任期后告老还乡,被百姓们夹道欢迎。

  除了一匹空荡荡的马车与装着衣服的行囊,李选什么也没有带,这是有目共睹的。

  正当他准备离去之时,一位侠客从天而降,一剑破开了李选的衣服,没想到他的内衣是用银票做成,一张一张连在一下,估算下来竟然有十几万两之巨。

  吓得李选赶紧从床上坐起,还未来得及感叹噩梦,喉咙就仿佛被掐住一般令人窒息,身体好像被什么重物压住,他定睛一看,竟然是他自己!

  而自己则变成了自己的小妾,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眼前的‘李选’与在人前清廉温和的李选十分不同,残暴如野兽,一般掐住他的脖子一边进行非人的折磨……

  头一回李选意识到自己原来如此令人厌恶,第二天惊醒后发现自己仍是那个自己,寻思着自己也没贪污公款,剥削百姓丧尽天良啊,怎么会做这种噩梦?

  举头三尺莫非真有神明?

  看看怀中妻妾脖颈上的掐痕迹,李选猛然顿悟,他确实暂时没达到贪污敛财的地步,可昨晚之事确是真真切切发生过,有一便有二,他开了一坏头。妻妾这时睡醒,胆怯地望着他,他当即当着她的面重重扇了自己一耳光……”

  程兴道:“主旨不错,可惜时间太赶,分不清主次也失了层次,这就好比同时吃几道名菜,一道道吃来很是享受,同时杂糅一起却不相宜,比如红烧鲫鱼倒入番茄蛋汤一起吃,吃下去的东西一样但是口感则大相径庭。”

  程星道:“不错,说书先生的故事有内容,只是节奏太乱了些。”

  梁风笑道:“怕是您给得钱太多,让他不能自持了。”

  “对了,你刚刚在桌上的写的是什么?”

  梁风道:“推己及人。”

  故事还未讲完,三人失去兴致离场,留下说书先生继续奋斗。

  程星没有放弃寻找茵茵的打算,这个小女孩很可爱,小小年纪竟然具有博爱之心,也不知是谁教导了她,或许是她听说了孔融让梨的故事?

  总之那串糖葫芦很甜,甜到程星难以忘怀。他曾是踏天宗的外门弟子,打算再去一趟云踏天寻找自己的师尊,同时也是踏天宗的掌门人南宫颜,南宫颜年纪虽小却天赋不凡,具有灵根上品根骨,八岁便继任掌门之位,教导出众多人才,其中就包括程星。

  程星想请南宫颜给自己注入大量真气,已达到提升法阵效果,寻得茵茵的成功几率便会大幅加强。

  至于梁风和程兴说得占星宗的人是妖怪,以及发生在西北妖城的事情,程星不那么感兴趣,哪怕各门派的掌门都变成妖怪,只要不影响他继续抓妖换钱就行。

  梁风和程兴随行在侧,都说踏天宗的掌门南宫颜虽然没去西北妖城,但也可能也变成了妖怪,需要小心警惕。

  程星本不相信,看这两个少年说得十分逼真,不免有些被说动,于是同意他们二人跟着上路。

  雇了两匹马三人踏上旅途,马不蹄停地赶往踏天宗。

  此时踏天宗内,赵鲤正坐在中心点,四周围绕了一圈弟子对他出题:“四月份盛开的花朵,例举五种。”

  “迎春、碧桃、君子兰,牡丹。”

  “筑基丹的必要材料有几种?例举三种。”

  “催灵草,七叶花,培元丹。”

  “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

  “感时花溅泪?”

  “恨别鸟惊心。”

  “喝茶过浓将导致?”

  “腹有结石。”

  “睡眠过少将导致?”

  “英年早衰。”

  在答完一百题目而无一差错时赵鲤起身而立,这些题目虽然不难但要坐到毫无差错还是没那么容易的,周围弟子们皆对他报以崇拜的目光。

  南宫颜道:“赵鲤,你表现很好,我很满意。”

  赵鲤谦逊道:“多谢师尊夸奖。”

  “师尊,程师兄回来了。”

  “他回来作甚?”

  “说是有要紧事要摆脱您,他还带来了两名少年,正是上次来的两位。”

  南宫颜道:“让他进来。闲杂人等拦在外面。”

  “是。”

  梁风和程兴在外面等候,程星孤身进入宗门,见到小自己十几岁的南宫颜,程星躬身一拜:“弟子见过师尊。”

  “不必多礼。”

  程星道:“弟子自从下山后秉承修道者的道心与天生捉妖人的职责,抓住不少恶人,灭除不少妖怪,就在昨天弟子在江州一处烟花柳巷发现一名女童失踪,她本来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只是她具有灵根根骨放任自流太过可惜,于是弟子想将她收作弟子。

  不过手头还有事情要忙,等到忙完再去不料已经晚了。

  于是回来恳请师尊出手,帮弟子找到她。”

  南宫颜道:“为师不会寻人之法,你来找为师怕是找错了对象。”

  程星道:“弟子有世代家传的捉妖法阵,既可以寻妖也可以寻人,只是需要雄浑的真气作为引子才能开启,弟子特地带来一盒妖怪内丹赠与师尊,望师尊不吝赐教。”

  “哦?竟然此等法阵?怎不与为师说说?”南宫颜搭上程星的肩膀,语气变得热情起来。

  程星道:“师尊想见的话,我须脱下后背衣裳,未免不雅,况且我当初不过一个外门弟子,哪有机会经常面见您呢。”

  南宫颜道:“怪我有眼无珠,当初该多和你谈一谈。”

  “师尊切莫这般说,我这法阵也就是千米之内的人有所感应,但是具体方位不是那么好找,关键时刻未必派的上大用场,而且还十分耗费真气。

  比之其他寻人法器,实用性算不得上乘,也就没有与您细说。”

  “有机会寻到千米之内的人,只有上品灵器才有机会,你这个法阵的诀窍可否告知为师?”

  “师尊,此乃不传之秘,家父临终前再三告诫,只有后人可传,望师尊勿见怪。”

  南宫颜道:“为师教诲你忘了?藏着掖着非好汉,有好东西一定要拿出来给大家分享,分享让世道更美好,自私只会降低自己的品格,你看那些名人大贤哪一位不是倡导奉献付出?”

  “杨墨?”

  “咄!无君无父的禽兽你怎可向他们看齐?!”

  程星不敢苟同,但是不敢违逆南宫颜,拱手道:“师尊教训的是。”

  “为师交给你闻声识妖之法你忘记了?

  还有踏天剑术。

  御石术。

  遁地术隐形术透视术,虽然这些法术你们只能学到皮毛不得精髓,不过为师也是毫不保留地奉献了出来,不管内门外门弟子一视同仁,你们能到什么境界完全取决你们自己,为师待你们多好,其实当初在外门弟子中为师最看重的就是你了。

  你一达到金丹期为师便准备将你提拔为内门弟子,只是你申请下山太早,下山的心也太急切,为师才不得已让你下了山,为师那时有多痛心疾首,关起房门来偷偷哭泣你一定不知道……”

  “师尊……”程星心里捏了一把汗,他早就有所预料,只是没料到南宫颜这么想学这个法阵。

  南宫颜回头戳了戳自己的眼睛,回过头道:“看到师尊眼泪的泪花没有?”

  “看……看到了。”

  “那你还不赶快把法阵如何刻画教给为师?”

  程星道:“祖宗教训,父亲告诫,我实在是……很为难啊。”

  “你有什么可为难的?”南宫颜上下扫了程星两眼,道:“别人都难忘师恩,上山来不少拎着天材地宝,名贵物品,也是鸡鸭鱼肉,饰品水果之类的东西。你倒好,两手空空上来请为师帮忙,为师只是抱着造福大众的想法学习一下你这个法阵都不行?

  你想想看若是所有修道者都掌握这个法阵,想要找到失散的人就没有那么难了,世间会多出许多破镜重圆的美好故事。

  你的先辈或许……没有那么博爱,但是你应当博爱不是吗,你在宗门之时为师教过你们很多遍孔融让梨的故事,不要让为师反复对你再讲。没营养不是吗?”

  程星不明白南宫颜为何如此执着这个法阵,想来也是寻找什么人,说道:“师尊您有想找的人我可以帮您,只是我这法阵世代流传,父亲再三告诫不可外传,请您恕我顽固。”

  赵鲤一直在一旁站着,听到程星之言面露不快,他听过梁风的均衡之言认为很有道理,于是道:“程师兄,生命在于付出多少而不在于得到多少,世间的繁荣少不了少部分人的无私奉献,他们全是值得敬仰尊敬的英雄,您难道不想做英雄?”

  “这……”

  程星有些被说动,可一想到家规顿时又闭口不言。

  最后,程星没有得到南宫颜的帮助,南宫颜没有学到他的祖传法阵,大家不欢而散,南宫颜望着程星离去的背影道:“跟上他。”

  赵鲤疑惑道:“师父您想?”

  南宫颜右手五指握拢,其意图不言而喻。

  赵鲤皱眉不知该不该听从南宫颜。

  “冰儿,红山宗的被困在决国西北之外的西北妖城唐,你的皇兄赵先茗也被困在哪里,他身为嫡长子,整个皇室都记得团团转想要找到他,你是就算不担心赵先茗,也得担心一下唐乐茜吧,她可是你的未婚妻虽然她瞧不上你。

  即便如此,你也应当主动去一趟西北妖城,给世人留下一个爱护兄长与未婚妻的高大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