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摧魔>第151章 莫言

  梁风心中挂念付氏兄妹,一路策马飞驰,等到快接近江州时御剑飞行,赶在次日天亮前抵达付文家门口,进入居室中发现两兄妹不知所踪,给梁风敲响了警钟,那就是慕容凌会所说的很可能是真的。

  他行走江湖没怕过谁,那徐衡再厉害只要他去傲天神山拔出镇魔刀,想必也是他的刀下之鬼。只是梁云真如慕容凌会所言,该如何处置?

  大义灭亲?

  亲亲相隐?

  梁风抚摸时间轮,不知如何是好,之前给慕容凌会疗伤,加上御剑飞行,他的真气所剩无几,不能再开启时间轮了。

  时间在不断流逝。

  回去的时间点越远,要消耗的真气越多,眼下应当先去雷炎宗为宜。

  梁风本意去傲天神山寻得镇魔刀,不过听说与九幽之战,镇魔刀被大山压在地底深处,此去万里之遥,若是到了地方找不到镇魔刀就很尴尬了,毕竟五十年之久,与人五十年不见再相见必然疏离,更何况只是一把深埋地底深处的武器,梁风思前想后,去距离较近的雷炎宗才是优选。

  梁风打定主意,找了一处客栈安歇一觉,次日清晨吃了碗面条,又马不停蹄地踏上新的征程。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一处悬崖,真气不足的柯标和阚月华被一伙强盗逼到崖边。

  领头的是个肥头大耳,满脸横肉的中年汉子,他举着钢刀对准二人道:“娘的连我们霸天山寨的人都敢惹,真是活腻歪了!”

  “娘的看你们死不死!

  “娘的熊哥,弄死他们!”

  柯标道:”你们说话一定要加个‘娘的’在前面吗?“

  “娘的你少废话!”

  熊哥步步紧逼道:“这小娘子还没你好看,我要狠狠地弄你。”

  其余匪徒皆露出下流猥琐的笑容,还有人把手探进裤裆边摸边笑:“熊哥,男给给您,那这小娘子就让给我们了。”

  熊哥豪爽一笑道:“女的让给你们,这小白脸是的,哈哈哈哈!”

  柯标心中恶寒道:“再过来我们就跳下去了!”

  “跳吧!玩尸体爷也喜欢,嘎嘎!”熊哥笑得肩膀颤抖,抖着抖着脑袋忽然飞了。

  周围匪徒一脸惊恐,四散奔逃,逃着逃着身体和脑袋一个个都分开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响起:“笛子为何在你们身上?”

  “我们得救了!”阚月华泪如泉涌,死死抱住柯标,方才她还以为要与柯标做一对亡命鸳鸯,现在二人都不用死,心里不由大感轻松。

  柯标亦是如释重负,摸摸阚月华的后背安抚她,历经沧桑,他终于还是得到她了。

  杜培被杀时他其实已经御剑赶到,但没有出手救人,因为他没有十足把握救下杜培全身而退,更没有把握连救二人。

  虽然当时只有徐衡一人在场,可是他一旦选择出手救人必然打草惊蛇,从而惊动鬼影宗,就极有可能再无机会抱紧她了。

  对杜培见死不救这件事柯标会深埋心底,到死也不会说出来。

  来人没有露脸,却能坐到隔空杀人,足见修为至少在元婴期之上,柯标恭声道:“大恩不言谢,前辈相救之恩铭感五内,永生难忘。

  笛子是凌会兄给我们的。”

  “我徒弟凭什么把笛子给你们?”

  柯标来龙去脉讲了一通,最后道:“前辈,我俩伤的不轻,需要好好疗养疗养,凌会兄为躲避强盗与我们失散,一时半会找到他绝无可能。

  您看是不是先治好我俩,再去寻凌会兄较为妥当?”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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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天帝自传第三页第四行——“年轻人不愿认清自己的渺小,热衷展现流水般握不住的芳华与井蛙般无知的傲慢,殊不知绝大多数的人的明天都与十年后的明天大抵相同,没有殷实家底枯等年华虚度,却妄图拥抱真正的自由,是不切实际的空想,空想会将人拉入泥潭,越挣扎越陷越深,唯有机遇与敢为能够成就未来,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而后者往往重于前者。

  时光悄然流逝,理想与现实落差会让人气馁彷徨。

  每个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可以决定自己的决定,永远树立目标,永远留下可退之路,永远在乎昨天的自己做了什么,永不放弃,永不言败,握住命运抓住心魔……”

  “夸夸之谈。”叶成空微笑做出判断,翻动书卷下一页,这时女儿叶晴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打断了他看书的思绪——“爹爹,求师的人又挤成一大堆了。”

  “人很多吗?”

  雷炎宗顶层阁楼书案前,一身儒袍的叶成空不忍放下书卷,对前来禀告的叶晴雪说道:“多的话你去应付一下。”

  叶晴雪道:“爹,他们都是冲你而来,女儿过去有何用?”

  叶成空问:“有没有看起来比较有天分的?都是庸人我不想去。”

  叶晴雪道:“如今催灵草不像以前那般漫山遍野都能寻到,单以肉眼可瞧不出来天分高低。”

  叶成空不问道:“建良呢,我的全宇宙最强首席弟子赵建良人在何处?”

  叶晴雪道:“大师兄下山去了。”

  叶成空道:“看来只有我亲自去一趟。”

  他手握书卷翻身跃出窗外,百丈高空轻如鸿毛般落下,远处广场的山门口,于护山法阵外围挤成一堆,探头探脑的求师者顿时喧哗开来:“叶掌门!我看到了叶掌门!”

  “师尊!师尊!往这边看!”

  “你个不要脸的,还没拜师就喊师尊了!”

  “师尊!我在这里啊!”

  “师尊!”

  师尊之声此起彼伏,叶成空瞄了一眼便微微摇首,没一个有天赋的,白来了!

  “叶掌门。”

  叶成空望见遥远天际一人御剑而来,负手而立,他挤出笑容一揖道:“拜见云天帝,您忽然造访所为何事?”

  梁云脚踏飞剑,头顶青玄色道冠,着黑白太极服,衣袂飘飘,说道:“老夫的孙儿梁赞老大不小,无甚过人本领,只是相貌举止还算端正,令爱亦至择一良婿的年纪,老夫看他们日前不是相谈甚欢,所以老夫特地冒昧前来相问。”

  什么相谈甚欢啊,那不是逢场作戏么!叶成空心里嘀咕一句,嘴上道:“不敢高攀。”

  梁云道:“既然叶掌门无意,老夫这便回了。”

  叶成空挽留道:“云天帝远道而来,坐下喝杯茶再走吧。”

  在场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窥梁云的风采,梁云看都不看下面的人一眼,问道:“那日老夫托人送给叶掌门的书卷,叶掌门可曾过目?”

  叶成空吹捧道:“字字珠玑,发人省事,称之为全宇宙最强神作也不为过。”

  梁云闻言淡淡一笑:“我这还有,改日再送叶掌门几卷。”

  “啊?好!太好了。”

  叶成空心里有点难受,梁云的自传又臭又长,东拉西扯毫无营养,动辄数十万字,看得实在心累。

  若是不全部读完记下来,万一哪天梁云问起书中内容,他答不上来面子上就说不过去了,他的修为虽然不比梁云弱多少,可人家辈分高,又功勋卓著,权重望崇,不卖面子不行啊。

  “老夫告辞。”

  “恭送云天帝。”

  “爹爹,我不想去见梁赞(?)。”

  背后响起叶晴雪的声音。

  叶成空转首道:“你不想见就不见,爹爹不会逼你。”

  叶晴雪问:“云天帝会不高兴吗?”

  叶成空道:“他什么格局的人,会因为这个不高兴吗,傻女儿。”

  人群中一人嚷道:“师尊,看看我啊!未来的新星!”

  叶成空瞥了一眼便察觉出对方根骨,说道:“还未升起就已陨落,诸位都请回吧。”

  那人道:“别啊师尊,再看两眼嘛!”

  旁人笑道:“油嘴滑舌的,难怪不要你,哈哈!”

  “也不要你!”

  “叶掌门到底是怎么看出来?”

  护山弟子道:“诸位,你们脚下有师尊亲手刻画的天赋法阵,只有凡根中品根骨之上,才会发亮,你们看它黯淡无光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天赋远远没有达标。

  要进我们雷炎宗,天赋和人品是缺一不可的。”

  一人问道:“那么请问那个更重要呢?”

  护山弟子一点儿不含糊道:“天赋。”

  “岂有此理!天赋怎可凌驾于人品之上!”

  “呵!果然名门大派的选拔标准不同寻常,天赋比人品还重要。”

  “或许是因为人心隔肚皮,人品不好检测吧,毕竟人是会随环境改变的嘛。”

  人群又是一阵喧哗。

  护山弟子朗声道:“大家不必惊讶,因为只有天赋上乘者才有机会接受人品考核,我们雷炎宗对人品也是同样看重的。

  心怀不轨者,我们是绝对不会接纳的。

  有一才有二,你只有让我们刮目相看的亮点,你才有机会拜入门中。”

  护山弟子抬头看看天色,道:“诸位还是提高下自己的修为或者学识,又或者功绩再来吧。

  即使天赋不能打动掌门,幽默风趣的谈吐,值得一提的好事,都有可能让掌门师尊青眼相加。

  时不宜迟,再不下山天就黑了。

  山精鬼怪,魑魅魍魉会出来的呦。”

  求师者们闻言纷纷掉头,各回各家。

  “李凤影!”

  护山弟子抬眉一看,见到一个身穿黄色士服,头系青巾,面圆耳大的年轻男子朝他挥手。

  李凤影堆出笑容:“胡兄。”

  该人名为胡宾,与李凤影是竹马之交,长大后各奔东西,来往得少了,这回见面就稍显生分,但二人儿时情意深厚,牧牛放马,盗人地瓜,寒暄几句便又找回了当初的感觉,胡宾问道:“凤影,怎会在此看守山门?”

  李凤影道:“胡兄没听闻斩妖除魔二公子剿灭鬼影宗一事?”

  “倒是有所耳闻。”

  “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功劳。”

  李凤影微笑道:“一月之前我带队走镖,哪知有内鬼串通邪道,力战不敌被人掳去鬼影宗,我假意入宗,虚与委蛇,韬光养晦,伺机而动,飞鸽传书,里应外合,一战功成,一举成名,一鸣惊人,之后受到武王徐衡垂青,有幸拜入雷炎仙宗。”

  胡宾感慨道:“一别十数载,相见已弱冠,流年若覆水,一去再不还,你功成名就,而我一塌糊涂。为了柴米油盐忧愁,为了鸡毛蒜皮计较,为了蝇头小利奔波

  唉。”

  李凤影道:“功成名谈不上,小有作为吧。

  胡兄此为何来?”

  胡宾道:“当然是为拜师而来。”

  李凤影道:“胡兄请回吧。”

  胡宾道:“马上换人当职了?”

  李凤影道:“不,山门我要守到深夜。”

  胡宾道:“那么你我再聊几句又有何妨。”

  李凤影淡淡道:“有什么可聊的呢,多年不见。”

  彼时二人一上一下,脚踩肩膀掏鸟窝,偷人杨梅,河水共浴,偷看漂亮寡妇洗澡被她的父亲追得满街跑,不曾想那么多的回忆,那么深厚的交情,都抵不过时间的摧残吗?!

  胡宾苦笑道:“以前总觉得自己不会混的太差,即使不能富甲一方,也能温饱有余,怎料时运不济,生意大亏,妻离子散,还好手上有钱时除了做生意,非常向往修真,平时经常有吃丹炼气,所以想着来修真门派闯一闯。

  拜师自然要拜最好的,来到雷炎宗,没料到会碰上儿时的玩伴,他却对我这般无情。

  李凤影面露不忍道:“胡兄,我是为你好。”

  “怎么?你觉得我一定进不了雷炎宗,一定会被拒绝,所以想节省我的时间?哈哈哈!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胡宾掉头愤愤离去,心里很不舒服,不进雷炎宗就不进,没什么大不了的,天下宗门多得很,只是被昔日好友一口拒绝,实在令人难过。

  他根本没有攀关系的念头,只是想叙叙旧罢了!

  李凤影道:“且慢。”

  胡宾顿足道:“还有什么事?”

  李凤影道:“一个月之后胡兄会庆幸自己没有拜入雷炎宗。”

  胡宾问道:“何出此言?”

  李凤影环顾四周,然后将食指搭在唇边:“秘密。”

  胡宾道:“有大事发生?”

  李凤影道:“如果足够幸运,我日后还有机会与胡兄秉烛夜谈。”

  “有你的。”胡宾指着李凤影笑道:“故弄玄乎有一套。

  还是我记忆中的那个鬼话连篇的李凤影。”

  李凤影大笑道:“下山去吧。”

  李凤影目送胡宾下山,继续站守山门,山门口不远处栽种一颗大树,一只小白隼扑棱着翅膀从树枝上掉落,李凤影看了一眼,走过去抓起小白隼。

  端详了两眼,又放下,任由它自生自灭。

  时光流转,夜幕降临,天空中繁星点点,李凤影双目微闭像个木头一般站得笔直僵硬,一动也不动,仔细一看,原来他在默念真气法诀,气沉丹田,呼吸吐纳,利用看守山门的时间进行炼气。

  “天罡北斗七星阵,预兆大事发生,至于好事坏事,何时发生,就不得而知了。”

  李凤影,睁开双眼看到梁风,对方无声无息近身他十丈之内,真乃高手也,不过他这儿是有护山法阵的,来人即使不怀好意也很难伤得了他。

  山门口有一片平地,栽种着不少花花草草,大约八丈开外,在一颗松树茂密的树叶下,一位少年走了出来。

  “你可以叫我李大壮,这是我的暂用名。”

  李凤影道:“暂用名?你心中有鬼?”

  梁风道:“只是为了避嫌罢了。”

  “你很有爱心嘛。”梁风望了那隼巢一眼。

  李凤影道:“不知多少鸟儿会死在隼口之中,我确实很有爱心。”

  梁风笑道:“既然不救,何必碰触。”

  李凤影不答,抬头望天道:“好耀眼的星辰。”

  “我是来拜师的。”

  “你来的太迟了。”

  “好事不会嫌迟。”

  李凤影重新将目光投向梁风:“回去吧,掌门已经睡下了。”

  梁风转身道:“我明日再来。”

  李凤影道:“你看起来不像求师者。”

  “那像什么?”

  “是来找人的吧。”

  “我想见的人已经见到了。”

  李凤影道:“我有什么可见的?”

  梁风道:“咱们尹城的大英雄,不值得一见吗?”

  李凤影笑道:“原来是同乡,难怪觉得你口音熟悉。”

  梁风道:“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崇拜英雄,特别是阁下这种出身草莽,敢作敢为的英雄,你别看我年轻,也游历江湖多年,进这雷炎宗如同探囊取物。你我既然是同乡,互帮互助是应该的,你不为我引荐则个?”

  李凤影道:“我一看门的,能有什么话语权。适才你言进宗如同探囊取物,又何必求我引荐?”

  梁风道:“有关系总比没关系强,李凤影,你不引荐我,你可能会后悔。”

  李凤影道:“我可以引荐你,同乡嘛,肯定要拉一把,只是我的话可能会起到反作用,你能想象一个在茶水铺端茶倒水的伙计引荐另一个伙计进来,东家会重视被荐者吗?”

  梁风道:“李兄,这个比喻很不恰当。”

  李凤影哈哈一笑道:“只是给你阐明利害,我引荐你无有作用。”

  梁风道:“好吧,我李大壮向来不喜欢勉强别人,你不愿意就罢了,我会靠自己的努力进入雷炎宗。”

  李凤影道:“慢走不送。”

  天黑了,梁风摸黑下山,速度很快,周围虎啸狼嚎声响起,下到半山腰,一只豹子忽然窜出被梁风一掌拍碎了脑袋,梁风道:“正好饿了你撞上来,可就怪不得我了。”

  梁风就地拿出匕首对豹子剥皮抽筋,附近正好有一口山泉,山泉旁有一处山坳,非常适宜生火烤豹子肉吃,他洗干净豹子那树枝串上,用火折子升起火,砍柴架起木架子便准备开始烤了。

  野兽向来怕光,不过也有胆大的野兽会跟随火光而来,具有千人之力的梁风自然是来者不拒,来一个便杀一个,来两个便杀一双。

  烤好豹子梁风吃了一条腿便吃不下了,灭掉火,攀上附近的一颗松树上炼气片刻,便靠着树干闭目睡觉。

  “兄台,兄台。”

  妖怪?

  四周漆黑黑一片,会说人话的妖怪,有点意思啊。

  梁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年头灵气稀薄,修炼成妖怪不容易,算你倒霉,结果了你拿你的内丹换钱!

  “兄台,下来一下。”

  梁风决定逗逗这妖怪,说道:“下来做什么?”

  “救命啊。”

  梁风道:“救命?是害命吧,我下来你肯定会吃了我,我不下来,嘿嘿。”

  “我好害怕啊。”

  乌云蔽月,阴风惨惨,梁风问道:“你怕什么?”

  “怕豺狼虎豹,怕妖怪啊。你看周围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清楚,我能不害怕吗,快下来啊。”

  梁风笑嘻嘻道:“那我吃豹子肉的时候你怎么不出来?这大晚上的,有人脑子出问题才会孤身上山,你就是妖怪,想吃我的肉,没门我告诉你。”

  “哎呀,你没发现我说话声音都是抖得吗?我一直躲在旁边的芦花丛里看你吃豹子肉,我担心你是妖怪化成人形,但是妖怪不可能会炼气,睡觉的时候也没必要保持人形,我这才断定你是人不是妖怪。

  我下山的时候摔伤了腿,这半山腰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天黑得太快了,我吓都吓死了,没办法才躲进芦花丛里。我臂力不够,腿受伤没办法单靠双手爬树,你下来帮一帮啊。”

  梁风拿出火折子吹亮,往下一丢,果然看到一个青年抱住树说:“就这灵气稀薄的,能有鬼的妖怪啊,根本没办法修炼成妖怪好吧。”

  “如果日月星辰的灵气可以移走,我也会想办法去做。”

  那句话划过梁风脑海,梁风陷入沉思,灵气稀薄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妖怪害人的事情减少了。

  “我真不是妖怪啊,帮帮我吧,我怕死了。”

  “你叫什么?”

  “鄙人姓邱名宾,江州人氏。”

  梁风跳下树,单手将那青年抓到树上,试探了一番确定是人而非妖,问道:“我救了你你要怎么谢我?”

  胡宾脸色微赧道:“以身相许行不行?”

  “呸,你想占我便宜?”

  胡宾认真道:“涌泉相报。”

  梁风道:“玩笑话别当真,明早我会送你下山。”

  胡宾感动道:“多谢!多谢!”

  梁风从背后行囊拿出草药给胡宾治疗伤势,然后拿粗绳子把他绑在树干上,以免他睡死了不小心掉下去,胡宾又是一连串的感谢,梁风道:“睡吧,我困了。”

  二人互道晚安,合眼睡去。

  清晨曙光照在胡宾脸上,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盖着一件白色羊毛外衣,旁边梁风正生活烤豹子肉,山风清寒,胡宾搓着双臂道:“好冷啊。”

  梁风道:“靠近点就不冷了。”

  胡宾道了声谢,接过一只豹子腿啃了起来,边啃边问:“恩公,你要往上面去吗?”

  “嗯。”

  胡宾道:“恩公昨晚是从上面下来的?”

  梁风道:“对,去晚了,那边不接待求师者,只好下来了。”

  胡宾问:“恩公有引荐人吗?”

  梁风道:“本来没有,昨晚有了。”

  胡宾好奇道:“是谁?”

  “李凤影。”

  胡宾道:“李凤影?看守山门那位?”

  “不是他还有谁,你认识他?”

  “他是我竹马之交。”

  夜黑人静胡宾看不清梁风长相,此时光线明朗看出梁风青春年少,说道:“恩公年纪轻轻修为深厚,前途无量啊。”

  梁风道:“不用一口一个恩公,我辈修道者,不以恩公自居,你叫我李大壮吧。”

  “哦,李大壮小兄弟,我昨天上山听李凤影说会有大事发生,最好不要在雷炎宗拜师。我便放弃了拜入雷炎宗的打算,真的会有大事发生吗?”

  “依我看宇宙毁灭才算大事,这天地间能有什么大事。”

  胡宾一怔,随即哈哈笑道:“李小兄弟你太风趣了。”

  梁风道:“雷炎宗覆灭或许能称得上大事,胡兄觉得这个延续千年的大宗门会覆灭吗?”

  胡宾道:“难说,昔日独霸修真界的傲天宗,还不是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我倒不在乎它会不会覆灭,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它的入门标准相当严苛,还是不要上去浪费时间为好。”

  梁风笑道:“我不辞辛劳而来,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胡兄先下山吧,待我日后学成出师,回到尹城或许有机会相见。

  ——这就不必了。”

  梁风用真气治愈好胡宾的脚伤,推开胡宾递来的锦囊,里面大概装的是银钱或草药。

  胡宾见梁风不肯收下锦囊,便扯下胸口的护身符说道:“这是我母亲亲手为我编织的护身符,现在我用不到它了,请阁下务必收下,好让我心里轻松一点。”

  梁风道:“那就却之不恭了。”

  梁风手下护身符,与胡宾谈了一些关于雷炎宗拜师事宜,正准备离去时,忽闻打斗声,说道:“有人在拼斗,你快些下山吧。”

  “我为何听不见,哦,忘了忘了,我只是一介凡夫。”

  “阁下保重。”

  “你也保重。”

  胡宾下山而去,梁风循声赶去,踩着一颗树上,遥遥望见一男一女正在林木之间大打出手,旁边一位貌美女子衣衫染红躺在地上,二人似乎在为了她争斗。

  梁风暗道:莫非这是雷炎宗的人品考核?

  恐怕不是,因为素闻雷炎宗的规矩和其他宗门略有不同,只有通过门中长者的认可,才有机会接受人品考核,所以这必然不是人品考核,只是人与人之间的争斗而已。

  这二人一人使剑,一人使刀,斗了数十回,男刀客渐渐不敌,被女剑客一剑戳中胸口,跌坐在地。

  女剑客没有趁胜追击,转身刺向那女子咽喉处,眼看对方要杀人,梁风真气外放,真气威压登时罩到她的头顶。

  “谁?!”

  梁风一个空中跟斗翻到三人面前,稳稳落地,道:“修道是为惩恶除奸,匡扶正义,不是仗着修为高恃强凌弱,滥杀无辜。”

  女剑客道:“仁兄细察这二位,便知我为何要痛下杀手。”

  “有妖气。”梁风近身后,也发觉了事情不对。

  妖力不足,那女子露出了尾巴,竟然是一只女蛇妖,而男子妖气泄尽,变成了一只乌黑色野山兔。

  两妖一人均被梁风的真气威压压住,寸步难行。

  梁风想起那恩将仇报的女蛇妖,心中萌生杀意,但很快又烟消云散,因为那只女蛇妖是那只女蛇妖,这只女蛇妖是这只女蛇妖,二者截然不同,不可混为一谈,需要他明察秋毫,看看是好妖怪还是坏妖怪,再作决定。

  梁风蹲下去摸了摸这两只妖怪,掰开他们的嘴巴闻了闻没有闻到人肉味道,他们被剑客伤得很重,即使放任不管,也有可能会伤重而亡。

  无名教过他辨妖之法,妖气纯正的妖怪就是好妖怪,妖气不纯的妖气就是靠吸人精气精血修炼的坏妖怪,这两只妖怪妖气纯正,理所应当是好妖怪。

  女剑客道:“仁兄,不能放过他们,如果他们尚有余力,还可以害人。”

  “去吧。”梁风撤去对这两只妖怪的真气威压,两只妖怪一开始还以为梁风在欲擒故纵,故意戏弄它们,赶紧掉头离去。

  “你为何要放了他们?!”

  梁风道:“好妖怪远离人世,妖气纯正,是不会,也不敢害人的。它们修炼成人殊为不易,杀之何忍,你也没有亲眼看到它们害人吧。”

  女剑客气恼道:“它们以后会害人的!”

  “不会,我救了它们,它们感恩图报,以后只会救人,不会害人。”

  女剑客冷着脸道:“我对你无话可说,放开我!”

  梁风撤去威压,她收剑回鞘道:“你是何方人士,姓甚名谁?”

  “你不是对我无话可说吗。”梁风往山上走去。

  剑客白眼一翻道:“我发发牢骚还不行吗,我叫沈黎清,你呢?”

  梁风道:“姓沈吗?”

  沈黎清问:“不行吗,姓沈犯法?”

  “哈哈哈,没有,看样子你也要去雷炎宗拜师,我带你一程。”

  沈黎清坏笑道:“你想堵我的嘴?放心,我不是那嘴巴漏风的长舌妇,不会乱道别人是非的。”

  “上不上来。”

  “收钱不?”

  梁风道:“哪敢。”

  “这还差不多。”

  沈黎清跳上飞剑,从背后抓住梁风的腰说道:“哇,你腰好细啊,像个小姑娘。”

  梁风道:“呸,你才是小姑娘。”

  沈黎清道:“我本来就是小姑娘,哼。”

  梁风御剑飞向山顶,途中,沈黎清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

  “问什么?”

  沈黎清道:“我这么年轻就有这么好的剑法,孤身一人上山求师,你不好奇吗?”

  梁风道:“看你的衣服面料材质上乘,佩剑镶金嵌玉,华而不实,应该是家世显赫吧。”

  沈黎清撇嘴道:“我可不是靠家里才有如今的修为的,像我这么聪明的人,不管到哪里都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哦。”

  “你叫什么啊?”

  “我不想说。”

  “不说就不说!”

  时间太早,山门口拜师的人都还没来,梁风和沈黎清是来的最早的,快到山顶时梁风御剑落地,说低调行事,不能暴露了他是金丹期修士的事实。

  今日依旧是李凤影看守山门,他见梁风和沈黎清上来,说道:“李大壮小兄弟起的很早啊。”

  梁风道:“没有你早。”

  “原来你叫李大壮,怪不得不肯告诉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沈黎清笑得很不淑女。

  梁风道:“你的名字也不见得有多好听。”

  李凤影问道:“你胸口的护身符何处所得?”

  梁风道:“一位叫名为胡宾的兄台赠与我的,昨日他下山太急不慎摔伤了脚,被困在半山腰被我相救,于是将护身符相赠。”

  李凤影询问了沈黎清的来历,问道:“二位可有引荐信?”

  梁风道:“我的修为是最好的引荐信。”

  李凤影道:“哦?你是何修为?”

  梁风道:“叶掌门一见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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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能与人言无二三,试问那二三事为何事?

  下三滥事。

  叶掌门以为然否?”

  书案前,叶成空依旧捧阅犹如老太太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梁云自传,闻言微微抬头道:“徐兄不是抱病在床吗,寿辰也没好好过,偌大寿宴主人不到场,可说不过去。

  这么快就病情痊愈,跑我这儿论道来了?”

  旁边有一书架,和一张茶桌,桌子上的普洱茶被喝掉一半,身材中等的徐衡伸长手臂拿下一本梁云自传,快速翻阅之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书中内容着重描述主人公的光辉事迹以及强烈刻意的导人向善。原本并无不妥,只是主人公无一过错,不免令人心生疑惑。

  没有人一生能从无过错,完美无瑕,刻意隐瞒过错,便有可能是不能与人言之的大过大错,甚至大奸大恶。

  徐衡将书卷丢到书案上道:“叶掌门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叶成空道:“不见得吧。”

  “愿闻其详。”

  叶成空放下书卷揉揉眼睛道:“我年幼时,祖母染病不幸仙去,我郁郁寡欢,不与人言,很久才勉强接受祖母离我而去这一事实,这个自然算得上人生不如意之事。

  后来我大一些,认识了一位很漂亮的姑娘,但她只是将我作为备用,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却甘之如饴,乐在其中,有一天她突然与人成婚。

  没有一点征兆。

  这自然也算得上人生不如意之事。

  再后来我子承父业,荣登掌门之位,迎娶一位良人,诞下一女,我更想要儿子。

  但是夫人很喜欢女儿我便闭口不言,请问徐兄,这些事情哪里下三滥了?”

  徐衡笑道:“叶掌门不是对我说了吗?”

  叶掌门微微一怔道:“那真正的二三事,确实不能与人明言。”

  不过我不说那二三事,并不是因为事情下三滥,而是个人隐私。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隐私,再正常不过。

  徐兄今日来不会无聊到专门找我抬杠吧?”

  徐衡道:“当然有要事商谈,进入正题前我想问问叶掌门,人这一生可能毫无过错吗?”

  叶成空会意,说道:“徐兄,你方才看的是上卷。

  中卷和下卷你应当是未曾过目,全部看完你会发现,云天帝将人生的错误与污点也写进了书中,他年近花甲历经沧桑,自然不可能如此疏忽。”

  徐衡道:“我看得出来,粉饰过错,夸大其词,少言他人提携,多言自身努力,如此这般,便可彰显自身之伟。”

  叶成空不知徐衡为何敢这般揣测梁云,按理说梁云是徐衡的叔伯级人物,更是举世闻名的英雄,徐衡应当毕恭毕敬才对。

  叶成空没有出声附和,沉吟不语。

  徐衡道:“昨日我身处何地,叶掌门可知?”

  叶成空道:“这我如何能知,徐兄言下何意?”

  徐衡道:“昨日我闻鸡起舞,洗漱完练了一套拳,出了一身汗。

  之后,我骑马出门,途中遇到恶龙伤人,我拔剑斩下龙头,去往云天帝的府邸。

  门口立着许多守卫,我一一打倒。

  我闯进府中,质问云天帝为何蓄养恶龙伤人。

  云天帝端坐高位,含笑不言。

  他的孙子梁赞站在一旁,与我说五雷大山的圣光寺会有答案。

  于是,我去往圣光寺求神拜佛,佛祖显灵,问我,为何对叶掌门口若悬河,我答,我只想让叶掌门明白,文字堆砌成的故事只是故事,若不能给人以启示便只是一堆浮华无实的垃圾,即使裹上再浓重的糖霜,也是垃圾,云天帝的自传犹如糖衣炮弹第一口很甜,吃多则毫无益处甚至损伤身体,不是人人都有他的天赋,也不是他人人都有他的气运,正如我现在所说每一个字叶掌门都会怀疑它的真实性,同样,云天帝写的自传亦不尽真实。

  你我都知认清一个人的人品,不是看他说了什么写了什么唱了什么画了什么,而是做了什么。

  我们只能通过文字,与他平时对修真界后辈布道时的谈吐,来了解他。

  真实的云天帝究竟是正是邪,究竟做了何事,无人能知。”

  “徐兄,妄议云天帝……”叶成空示意徐衡不要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