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烽火侠客传>第2章

  陈临海说道:“大人好计谋。我们就派黎坚四师兄弟去帮苏兴擒拿孟麻两人,押上长安,消掉曹福和马公公被杀一案,同时叫他们四人暗中放掉孟麻两人的部属。”黄固说道:“好,就派他们四人吧。我们明天赶回广州,备办贡品,早早做好今年进贡朝廷的大事。今次朝廷要更换岭南节度使,朝中必有奸人在皇上面前说我坏话,我不宜在此时前往长安面圣进行自辩,溪儿,你代我前往。”黄溪说道:“孩儿领命。”黄固说道:“朝中有杨右相大人与杨贵妃为我们撑腰,曹福的哥哥曹丽贵妃已经失势,听说她想见皇上三个月内也见不到一次半次,想必今次杀死使者和替换的节度使一事能平安度过。时日一长,皇上都懒得提起,自然不会再派人到广东来接替我了。就算有事,陈总管陪你前往长安,他也会设法保护你逃出长安的。只要你逃出了长安,沿路官吏就不用怕了,他们见钱开眼,兼且会留一个面子给我。”陈临海说道:“大人请放心,就算我的性命不保,我也要保护公子周全回到广东。”黄溪说道:“孩儿与长沙节度使苏兴的公子苏湘一同上京面圣,我和他同请杨大人保护,一见风声不对,我马上和陈总管逃出长安。”

  苏兴也与苏湘、刘多乐两人商议大事,说道:“黄固为了保住岭南节度使的权位,派陈临海带人在我们湖南境内谋杀新任节度使曹福和使者马公公,形同谋反。不过,广东一境掌控在他的手里,对我们有百利而无一害,今日他与我定立盟约就送了十万两银子给我。如果朝廷换了一人出任岭南节度使,我们未必能从广东获利,或者受害也未可知。但是我们也要防止黄固给我们捣乱,在湖南生事。他那个总管陈临海,足智多谋,今次劫杀曹福和马公公一事,全是他一手策划。此人大才,不可多得,但不为我所用,就是个祸根。”

  刘多乐说道:“此人深沉多智,连朝廷使者和新任节度使都敢设计谋杀,看来广东已做好对抗朝廷一旦讨伐的准备,恐怕我们湖南也要有所防备,要整军经武,一则用来自保,二则也防朝廷真的要调我们去征讨黄固。”苏湘说道:“陈临海能仿用诸葛亮箭射张鸽的计策,在我们湖南境内射杀朝廷使者和新任节度使,一来避免伤及他的兵卒,二来也让我们湖南负有使者过境被杀、守土失察之罪,只能与广东结盟合谋对抗朝廷,果然好计。不过他在广东充其量只是一个节度使府的总管,他来到我们湖南,我们只要不采纳他的主意,反其意而行,我们就不会受害。”苏兴说道:“我们在郴州派驻一支重兵,阻止粤兵进境,也就行了。另外北部边境,也要派驻重兵防备,河南节度使张介然与苏兴一样,也是一个阴险毒辣的人,我们不去占人地盘,也不允许别人来湖南夺取利益。”

  苏兴喝了一口茶,又道:“今次剿灭苗侗叛匪,是我们用黄固的钱办我们的事,也是我与他所定盟约的一部分,李代桃僵,借用孟图和麻大虎的人头掩盖曹福和马公公被杀一事,刘知府要多用点心才行。孟麻两人煽动苗民侗民抗缴捐税,孟图还唆使苗人大盗孟竹入我府中盗窃珠宝,他卖了珠宝去买粮为苗侗灾民赈灾,用我的钱买他的侠义名声。孟图和麻大虎两人迟早会成为我们湖南的心腹大患。刘知府,我给你五千人马,你分兵四路,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包围雪峰山地区,见到成年男子就杀,不用给他们留下人种了。女的就给官兵们玩耍,生下子孙后代,就是汉人了,让我们帮他们汉化,绝了他们的种。”刘多乐说道:“大人放心,我带领五千精兵进剿,苗侗区区几千男女老幼,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苏兴说道:“我听说有些苗人、侗人的功夫也不错,比如孟图、麻大虎和孟竹三人,另外苗人、侗人会放毒蛇、毒箭,我派我的亲兵统领何保国多带一些高手卫士去保护你。给你一个月时间,应该够了吧?”刘多乐一听,便知何保国负有监视他的任务,马上说道:“多谢大人好意,我一定将孟图与麻大虎两人生擒,绑回长沙。至于孟竹,探子查报,未发现在苗寨。”

  苏兴转头对苏湘说道:“湘儿,你准备代我去河南和幽州一趟,拜见张介然大使和张友圭大使、安禄山副使,幽州节度使张友圭身患重病,这节度使的大印迟早必落到副使安禄山的手上。你去认识三位节度使,日后与他们一殿为臣,也好相互照应。”苏湘心中暗喜,表面不动声息,说道:“多谢爹爹栽培,我会早日动身。”苏兴说道:“岭南、长沙、河南与幽州四位节度使如能同赴京师,杀死使者之事小事一桩,定能掩盖,但我看黄固老奸巨猾,朝廷刚下旨免他的节度使职务,他又杀了宣旨的使者马公公和新任的节度使曹福,曹福是曹丽贵妃的亲生哥哥,定必不肯在风头火势之下进京,他必派儿子黄溪上京巴结杨大人和杨贵妃。朝廷使者在我辖地被杀,我也要避一避风头,湘儿,你代我上京进贡,备齐贡品和给朝中各位大人的礼物,特别是给杨右相大人和杨贵妃的礼物。你有杨大人和杨贵妃在朝保护,定必无事。就算有事,皇上也只会杀黄溪,不会杀你,就算将你下狱,关你一月半月,我迟早会救你返回湖南。”苏湘说道:“孩儿去和河南、幽州两位节度使商量后,再知会岭南节度使府方面,四方一同上京进贡,定必无事的。”

  陈临海一个人走出长沙节度使府,黎坚随后远远跟着,暗中保护。陈临海在街上转了一圈,确认除了黎坚之外无人跟踪后,对黎坚打了一个眼色,他走进了一家叫“湖南人酒家”的酒楼。黎坚会意,在酒家对面的一家小茶馆要了一壶茶慢斟慢饮,在望风。酒家的小二出迎,说道:“客官几位?”陈临海说道:“我已约了人。”他径直走上二楼,推门进入一间雅间。房内一个青年起身相迎,说道:“大哥,你来了。”陈临海点头微笑,坐下喝了一口茶,说道:“兄弟,长沙还好玩吧?”原来这个青年就是前几日杀掉送客判官王家兄弟的那个剑客,姓楚名笑天,原是衡山派的弟子,内功与剑法均居派中一流,与陈临海为结义兄弟。楚笑天说道:“我以前小时家穷,没来过长沙,今次一游,果然非常繁华。”小二端菜进房,全部为一式两样,还有两壶酒。陈临海对小二说道:“我们不叫,你不要进来。”小二答应后出去。楚笑天说道:“我怕大哥吃不惯我们湖南的辣菜,特地叫了不下辣椒的菜肴给大哥。”陈临海说道:“难得兄弟想得周到。来,我们干一杯。”

  饮了一杯酒,陈临海说道:“兄弟,今次这件事多谢你帮忙了。”楚笑天说道:“些须微劳,大哥不必挂在心上。”陈临海说道:“兄弟,今次事件已了,我明天动身回广东。你有何打算?跟我回广东去好吗?”楚笑天放下酒杯,叹了一口气,说道:“天下之大,我竟无处容身。”陈临海说道:“你如果回去向令师请罪,甘愿受罚,尊师定会收留你重列门墙。”楚笑天摇了摇头,说道:“大丈夫一言既出,绝不再收回。当日我能够说出终生不再回衡山派的话,以后我都不会后悔。”陈临海说道:“那我想与兄弟商量一件事。”楚笑天说道:“我洗耳恭听。”他想起了一年多前发生的事情。

  那是一年多前的一天,时近春节,衡山派除了部分轮值门人,其余弟子集合在半山一块比较大的草坪进行年终比试。由于掌门冠德道长年老多病,这次比试不同往年,含有选拔下一任掌门的意思。衡山派的大师兄和诚道长二十多岁娶妻,妻子尚未生育就病死了,他没有再娶,干脆就出了家,做了道长,一向为众同门表率,深孚众望,现年四十多岁。冠德道长近年来已将衡山派的日常事务都交由和诚道长主理,因此一众同门都属意和诚道长出任下一任掌门。但是按照衡山派的惯例,掌门一职通常都是由派中武功最高的弟子出任,几十年来都没有变过,当年冠德道长就是击败两个师兄而夺得掌门之位的。楚笑天为冠德道长门下第三十三个弟子,在派中甚不起眼,他平日眼见一众同门无人看得起自己,于是背着大家日夜苦练,表面对大师兄和诚道长毕恭毕敬,心下早存要争当掌门的念头。

  比试当天,先由各房挑出来的十几个入门较迟的男女弟子分组表演几套拳法剑法,然后是有意角逐掌门的弟子进行比试。当年与冠德道长争当掌门的两个师兄已有一个病死,另一个也七十多岁了,叫冠明道长,全派上下以他年纪最大,冠德道长就叫他当公证。另一个师兄的长弟子名叫和平道长,等年轻弟子的表演结束后,他首先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场中,对全场施以一拱抱拳礼,内中暗藏衡山派内功“大海神功”,众人只觉春风拂面,全身暖洋洋,不自禁暗赞他内功了得,心想如同他对敌,到时拳风可就不只是春风了。和平道长说道:“衡山派一众同门都认为和诚师弟堪当掌门,就让我来与他比试一下掌法。”冠明道长对和诚道长很满意,对他出任掌门没有异议,预先已叫自己的长弟子和风道长下场斗和平道长。和风道长一见和平道长下场,便也下场,说道:“和平师兄,还是我和你比试掌法吧,和诚师弟再与其他师兄弟比试。”和平道长对冠明道长暗帮和诚道长不满意,说道:“好吧,就让我看看你的掌法练到何种境界了。”和平道长使一套天柱掌法,古朴端庄,稳稳一派大师风范。和风道长使一套紫盖掌法,掌力沉雄,马步硬朗,两人拳来脚往,风声呼呼,斗了一百多招,最后由冠明道长判打和罢手。

  到和诚道长下场了。冠德道长预先安排一个剑法较差的师弟下场与和诚比试。楚笑天只见和诚穿着一身新道袍,一派掌门风范的样子,抱拳对全场行礼,说道:“师父,各位师叔、师伯,各位师兄弟、师姐妹,现在由我下场,哪位同门愿意和我比试?”楚笑天心中的争当掌门之念占了上风,不顾一众同门惊讶的神色,拦在预定下场的一个师弟面前抢先下场,对和诚道长抱拳行礼,说道:“和诚师兄,我和你比剑。”和诚道长心下疑惑,这几年他多练内功,少练剑法,况且管理日常事务,人来人往,又怎能抽空去跳来跃去的练剑?但当此关头,又不能退缩,说道:“楚师弟下场比试,很好。”两人拨剑,楚笑天执师弟礼,剑尖向下,双手一拱,说道:“师兄赐招。”和诚使一套施展内力的祝融剑法,开首一招迎客有礼,长剑向楚笑天右肩刺去,有如迎客抚肩。楚笑天却使一套一般女弟子才练的芙蓉剑法,身法轻巧,剑招却快捷无伦,右手剑左手掌,间中发出一招。旁观众人面露惊讶之色,衡山派素来女弟子与男弟子比剑,男使祝融剑法女使芙蓉剑法,女弟子由于体力较弱不能持久必败无疑。但此刻楚笑天身法与剑法比一众女弟子均快,绕着和诚当柱子转圈。和诚心头微凛,右手使剑,左手发掌,每发一掌,就以沉雄掌力逼退楚笑天的近身急攻。转眼一百多招过去,楚笑天仍然身轻如燕,和诚却呼吸沉重,头上大汗淋漓。

  冠明道长望一眼冠德道长,面有忧色,一众同门都惊诧莫名,低声议论,众人都已看出,再过几十招和诚道长必败无疑。冠德道长咳嗽一声,从座位上站起,说道:“笑天,和诚,你们停手罢斗。”楚笑天身法急转,无法暂停,一剑刺出,骤见一人挡在眼前,大吃一惊,强行将身子原地打转,将剑尖打斜刺出。剑招刺到一半,手未伸直,两肩已被来人双手按住,力重如山,消去楚笑天转动的力度。和诚道长眼前一花,也见一人拦在面前,一掌击出,中途来不及收力,击中眼前人的背部,如中棉花,无处着力。众弟子同声惊呼,原来是冠德道长插在两人之间,将两人的招数都化解了。楚笑天呼出一口气,后退一步,剑尖向下,双手一拱,说道:“师父。”

  冠德道长回头对和诚道长说道:“你歇一歇,其余弟子,将台凳搬回去,也散了。”和诚道长一头大汗,满面羞愧,应道:“是,师父。”众人都散了。冠德道长对楚笑天说道:“笑天,你跟我来。”他转身朝山下奔去。楚笑天将剑插回剑鞘,左手抓剑,右手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施展轻功,全力向冠德道长追去。冠德道长不算跑得很快,但无论楚笑天如何加快脚步,却始终追赶不上师父。楚笑天心头惴惴,想不到一向多病的师父尚有如许功力。转过一条山道,冠德道长忽然停步,咳嗽几声,楚笑天缓步上前,说道:“师父,你没事吧?”此处是一个小山头,周围一望四处无人。

  冠德道长转过身来,眼神柔和,说道:“笑天,我这几年不大视事,估不到你的武功练得这么好,再过几年,只怕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楚笑天心头一喜,见师父称赞自己,不由得有点飘飘然,说道:“师父缪赞,弟子不敢骄傲。”冠德道长面色一端,说道:“你的剑法是好过和诚师兄,但他的内功好过你,单纯比拼内力,你不是他的对手。”楚笑天心下不以为然,心道师父偏帮和诚道长,口中说道:“师父教训的是,弟子今后要努力练好内功。”冠德道长见楚笑天口是心非,知他心中不服,说道:“轻功与剑法可以急进,内功则需数十年苦练方能有所成就,为师从未听过少年人有深厚内功的,你今后仍需苦练。”楚笑天应道:“是,谨遵师父教诲。”冠德道长沉思一会儿,说道:“当年我年轻气盛,在两个师兄手上夺得衡山派掌门之位,以为天下之大,无人能是我敌手,志得意满,佩着本派镇派宝剑凌霄剑行走江湖,恃才傲物,目空一切,终于在太行山上栽了一个大跟头。”楚笑天心中一惊,说道:“师父,你给敌人击败了?”冠德道长说道:“不错,那是我生平最大一个挫折。对方是创立太行派的黄不曲,他比我还小十岁,豪迈洒脱,名震北方绿林,有一个外号叫‘神拳无敌手,金刀震太行’。我当时听了这名号很不服气,便去找他比试,说好比掌、比剑、比轻功,三盘两胜,怎知掌对拳,剑对刀,我连败两场,输得一败涂地,第三盘轻功就不用比了,方知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我当日是太过狂傲,言明只要他接得住我一百招,比掌就算我输,招数一够,我只好认输一盘。比剑就没有限招数,黄不曲用他成名的宝刀夺天刀,我与他斗了三百多招,斗到最后一招,他使日照太行,我使寒梅傲雪,刀剑相交六下,他的内力如潮涌来,我的内功尚未练好,我被他震退三步,才稳住身形,我定了定神,只好认输第二盘。三盘输了两盘,我只好全盘认输,败在黄不曲的手下。日后你如到华北,碰上此人及他的门人子弟,须得小心在意。”楚笑天听得惊心动魄,原来师父壮年时游剑江湖,曾败于人手,以致后来谦和好学,不再闯荡江湖,将衡山派的各项武功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发扬光大。

  冠德道长走近一棵松树,折下一条较大的松枝,撕去松针,对楚笑天说道:“你使芙蓉剑法,我凭记忆使黄不曲的黄家刀法,咱们练一练武功。我生病多年,久未与人动手过招,只怕黄家的刀法都忘光了。”楚笑天拨出长剑,说道:“是,请师父赐招。”冠德道长挥动松枝当头劈落,风声呼呼,蕴含内力,说道:“矫龙回首。”楚笑天左脚向左急移一步,头向右转,右手向冠德道长左肩刺出一剑,正是矫龙回首这一招。冠德道长左脚踏前一步,松枝横扫楚笑天胸口,说道:“书生还礼。”楚笑天向后退一步,挺胸收腹,回剑挡架。冠德道长松枝向下斩楚笑天双腿,说道:“蛙跃小溪。”楚笑天跃起跳过,运剑后刺。冠德道长一边口中指点楚笑天所使招数,一边迅猛无伦的出招,一轮急攻之下,已赶不及说话。楚笑天疲于还击,见招拆招,只觉对方刀招源源不断,仿如一浪接一浪的涌过来。三十招过后,楚笑天缓过气来,开始间中还击,冠德道长抽身闪避,以免松枝被削断。再斗二十多招,楚笑天剑招越使越顺,蓦地里大喝一声挺剑直击,一招寒梅傲雪闪出五朵剑花,罩住冠德道长的胸口。冠德道长松枝疾摆,使出一招“日照太行”,松枝与长剑当当当当当接连互击五下。楚笑天只觉手臂受震,向后退出两步站定,只见冠德道长手中所抓松枝只剩下一小段,地上有五截被楚笑天削断的松枝。冠德道长抛去手中松枝,微笑说道:“笑天,你的武功很好,比我壮年时好多了。当年我抢先发招,黄不曲不到十招就与我开始对攻。”楚笑天呼出一口长气,说道:“师父,你年纪已大,又使松枝,要是你使真剑,只怕弟子难以抵挡五十招。”

  冠德道长眼望远处,出了一会儿神,说道:“笑天,如果你的长剑不能削断我的松枝,我就砍了你的胸口两刀了,刚才我使日照太行,砍出了七刀。你要切记: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还有一山高。武学上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只可谦逊好学,不可骄傲自满。”楚笑天听了面红耳赤,低声应道:“弟子记得。”冠德道长又道:“笑天,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身世?”楚笑天说道:“弟子不敢有忘,弟子的家乡在邵阳城西门外,弟子十岁时有两帮官军在邵阳争权夺利,互相厮杀,将邵阳周围杀得一片尸山血海,弟子一家包括父母、一个姐姐、一个弟弟都被他们杀了。如果不是师父救了我,葬了我父母姐弟,带我上了衡山,我早就做了游魂野鬼了。”冠德道长双目如电,直射楚笑天,说道:“笑天,如此说来,师父对你有恩,你感不感激师父?”楚笑天心头一震,心里有一个预感,觉得师父不喜欢自己争当衡山派的掌门,颤声说道:“师父,如果没有师父相救,和这一十五年来的悉心栽培,焉有弟子今日的武学成就?师父对弟子恩重如山,弟子对师父万分感激。”冠德道长沉声说道:“然则依你看来,你的性命是为师所救,你的一身武功也是为师所授,为师于你有大恩大德,是吗?”楚笑天双目含泪,双膝跪倒,哽咽对师父说道:“师恩深重,师父对弟子有何要求,请即吩咐,弟子无有不遵。”

  冠德道长一字一句,慢慢地说道:“好,我要你离开衡山派,终生不再踏进衡山一步。”楚笑天只觉胸口如受重锤一击,泪水长流,哑声说道:“师父,你是怪我跟大师兄争当掌门?弟子发誓,从此以后绝不再敢心生争当掌门之念,但求师父不要赶弟子出衡山派。”冠德道长摇了摇头,说道:“笑天,你给我听清楚,我不是怪你争当掌门,你想当掌门,有此决心很好,有动力才有冲劲,你才能练出一身好武功。我只是不希望衡山派出现纷争,以后人人好勇斗狠,没有和衷共济、患难与共的兄弟情谊。”楚笑天说道:“弟子以后决不再与师兄弟们争强斗胜,只求师父收回逐弟子出衡山派的成命。”冠德道长说道:“我意已决,你不必多言。和诚心态平和,是一众同门的表率,很适宜做一派掌门,你就当为师偏袒于他就是了。为师但愿你此后记着为师以往教诲,凭你现在的武功,将来再自勉自学,做一个为国为民的大侠,行侠于江湖之中,救民于水火之中。”冠德道长说完,转身向山上走去,行得几步,停住身子,没有回头,又道:“只要你心中记着师父就行了,你以后在江湖上行走,不要提及师父救过你的性命和教过你学武功,也不要说自己是衡山派的弟子。你去吧,好自为之。”他说完快步急行,转进一条山道,不见了。

  楚笑天泪眼模糊,看着师父走远,一时悲从中来,伏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完抹干眼泪,心道师父不要我了,衡山派不要我了,只觉天大地大,无处容身。楚笑天跪在地上好半天,站起身来,只觉两脚麻木,左手拿起长剑,慢慢向山下走去,走几步回头看一眼,多么熟悉的衡山一草一木、一房一殿,以后再不可见了。走到山脚下,心中的傲气上来,楚笑天大声喊道:“师父,你不要我,衡山派不要我,我楚笑天今生今世如果再上衡山,我就不是男子汉大丈夫,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陈临海说道:“兄弟,既然你已决定今生不再回衡山派,那何不随我创一番事业?大丈夫生而在世,行走江湖当扬名立万,在朝为官纵使不能万世留芳,也应青史留名,不能埋没于荒草,寂寂无闻。”楚笑天淡淡地说道:“大哥,你所说的‘事业’指的是什么?”陈临海直视楚笑天,见他一副散淡神色,毫无进取之心,转口说道:“你一年前有雄心争当衡山派掌门,一受挫折便垂头丧气,自甘沉沦,不思进取,大哥对兄弟深感失望。”楚笑天缓缓说道:“你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你所图谋的事业,你不外乎找我做打手、鹰犬之类,帮你实现你的雄心。”陈临海哈哈大笑,说道:“明人不做暗事,原来兄弟明察秋豪,早已看出我的图谋。那么你可愿意相助大哥一把?”楚笑天摇头说道:“我不愿意做权门鹰犬。”陈临海说道:“兄弟,你在江湖行走,多我一个朋友,也是有所帮助的,要钱我有,官府中事,也可办得妥妥当当。你日后如需要我帮忙,我会尽力。我所图谋之事,但请保密,亦真心希望你能帮我实现。”楚笑天说道:“大哥,你放心,我就算不帮你,也不会破坏你的大事,按照我们侠义道观点,两害相权取其小。”陈临海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两害相权取其小,好,我们坦诚相对,互为援手。”楚笑天点一点头,说道:“大哥,我这人毫无雄心壮志,不会阻碍你的大事的,你大可放心。”

  陈临海说道:“我同兄弟相处已久,我是明白兄弟的。过几天常德知府刘多乐要率领官兵去围剿苗人和侗人,如果你想帮助去年认识的孟家兄妹,可以暗中行事,不要和官军直接对抗,不然长沙节度使苏兴在湖南全境通缉你,你就要亡命江湖,自身难保,可能还会连累衡山派。”楚笑天说道:“我明白,遵照大哥吩咐,像以前一样暗中行侠仗义就行了。”陈临海听了悠然神往,说道:“真想和兄弟一齐再去行走江湖,我们做一对锄强扶弱的大侠。”楚笑天说道:“我也时常回想和你在一起的时光,认识你,使我学到很多东西。”陈临海站起身来,把一个布包放在桌子上,说道:“我也一样,认识兄弟感到很高兴。这包碎银给你用吧,行走江湖碰到贫民,也可以接济他们一下。包中有长沙节度使府的散功粉和解药,我写了字在包装纸上,是苏湘给我的,你拿去防身,以后不用再怕方家庄的阴谋诡计了。”两人相视一笑。陈临海又道:“几天前兄弟杀送客判官王家兄弟时,长沙节度使苏兴的长公子苏湘见到兄弟,他很佩服你的武功,向我问起你,好像想认识兄弟,我没有告诉他你的情况,你要小心他会对你暗下毒手。我几个月后会陪黄溪上长安进贡面圣,兄弟,你未到过国都长安,去那里玩玩吧。我如有危险,也需要你的帮助。长安城里有一座岭南节度使府的官舍,叫岭南会馆,我和黄溪一般在岭南会馆中住宿。你到了岭南会馆,叫门丁给我通报,我就出来见你了。”楚笑天说道:“大哥放心,我会防备苏湘的了。几个月后,我去长安与你相见。”两人伸手用力握了一握,就分别了。

  当晚长沙节度使苏兴在府中设宴宴请岭南节度使黄固及其随从一行。苏兴对黄固说道:“黄大人日常所看,都是岭南佳丽,今次就看一看我们湖南的佳丽能否入得法眼。”黄固说道:“好。我在广州经常听人说湖南的姑娘很美丽,今次就开一下眼界。”苏兴对陈临海说道:“陈总管,你也看一看我们湖南的佳丽。”陈临海说道:“多谢苏大使。”坐在旁边的一班乐工奏起一支乐曲,一班舞女走进大厅,跳起欢快的舞步。苏兴说道:“这是迎宾曲。”黄固说道:“好,乐曲好,佳丽们跳的舞更好。”一曲完后,乐曲变动,领舞的姑娘一边跳舞,一边轻声唱道:“

  君有一间屋,请个媒人来。

  听说君很懒,妹子不示爱。

  爹娘重财物,兄嫂嫌阻碍。

  妹子泪双流,族长喜日开。

  唢呐朝天吹,鞭炮响起来。

  亲友嘻哈笑,妹子哭声哀。

  娘家不是家,不能一世呆。

  迎亲轿子起,离村夫家来。

  回首看山村,时光过得快。

  姐妹劳动时,憧憬被人爱。

  嫁入君家屋,小树自己栽。

  夫君大懒虫,织布手脚快。

  春插夏要收,还要去砍柴。

  一年干到头,何时做阿奶?”

  苏兴说道:“黄大人,这首歌的名字叫《伤心歌》,民间的婆娘从小唱到老,凡是女的几乎都会唱。”黄固说道:“《伤心歌》?好歌名,很生动。”他轻轻哼唱:“春插夏要收,还要去砍柴。一年干到头,何时做阿奶?真的令人很伤心。”苏兴说道:“我们湖南的俗例,一个女人等到儿子娶了媳妇就是做了阿奶,做了阿奶就不用干活了,可以指挥儿媳妇干活了。”黄固说道:“我们岭南的俗例也是如此,做阿奶好,做儿媳妇的可就惨了。”苏兴说道:“湖南的民间小调,黄大人还听得顺耳吧?”黄固说道:“好,好,这个姑娘舞跳得好,歌也唱得好。”苏兴说道:“我把她送给黄大人吧。让她日日跳舞给黄大人看,日日唱歌给黄大人听。”黄固一听大喜,眉开眼笑,说道:“真的?我怎么好意思抢夺苏大人心爱的姑娘啊?”陈临海在一旁看着这个美丽的姑娘眼也不眨,听苏兴说要将她送给黄固,不禁面色一沉。

  苏兴招手,让唱歌的姑娘上前,说道:“顾三娘,我将你送给黄大人,你愿不愿意?”顾三娘跪下说道:“谨遵大人台旨。”她转过身对黄固下跪,说道:“黄大人,湖南妹子顾三娘希望你日后能对她好一点。”黄固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会很疼爱你的。”顾三娘脚步轻盈地走到黄固身边,一个丫环端了一张凳子让她坐下。陈临海将自己的头轻轻地转开,以免别人看出他不开心,他伸右手慢慢地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酒,慢慢地呼出一口长气。苏兴说道:“黄大人,我另外再送四个舞女给你,三个舞女给你公子黄溪,两个舞女给你的总管陈临海,余者各有厚礼。”黄固说道:“我代他们多谢苏大人了。为了帮助苏大人顺利围剿苗匪侗匪,我留海南剑派黎坚四师兄弟给刘知府做帮手,苏大人以为如何?”苏兴说道:“那多谢黄大人了。”黄固转头对黎坚四人说道:“你们四人一定要听从刘大人的命令,知道吗?”黎坚四人应道:“是。”黄固对刘多乐说道:“刘大人,我希望他们四个人对你有所帮助。”刘多乐说道:“黄大人的手下武功高强,肯定能帮我的忙,多谢黄大人。”

  苏湘与黄溪坐在一处,他从怀里拿出一包药丸偷偷递给黄溪,低声说道:“这些药丸名叫龙腾九霄,你睡前吃一粒,用水送服,一盏茶时分有效。”黄溪大喜,接过这包药丸放入怀里,低声说道:“多谢苏公子。等你几时有空到广州来,我一定送几个岭南佳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