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烽火侠客传>第1章

《烽火侠客传》-王山而

由青年作家王山而撰写的长篇武侠小说《烽火侠客传》由珠海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

《烽火侠客传》描写了唐朝安史之乱时期,人民的苦难生活和反抗精神,鞭鞑皇帝、贵妃及当权者的横征暴敛。故事生动、场面宏大,是一部精彩的武侠小说。

第1部分

  一 定盟

  一队官兵走出一片树林,领头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彪形军官将马缰一勒,这匹大宛良驹扬头大声嘶鸣。马上军官回头对身后的官兵吩咐道:“前面有一条小河,大家前去饮马,顺便也洗洗脸,喝口水。”众人轰然答应,都道:“是,李将军。”一百多人策马冲向前面的小河,马匹过处,扬起一片沙尘。

  这位军官是京城长安城南驻军的一名副将,姓李名谷,擅使一把三十斤重的腰刀,奉命带领三百名官兵保护新任岭南节度使曹福赴广州上任。他目送这班先头部属往前策马,自己拉转马头向树林里跑去。一进树林,人马喧闹,大队人马随之出现,队伍中有两辆名贵的大车,第一辆马车旁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瘦长汉子骑着马,面容冷傲,原来是一对孪生兄弟。他俩是新任岭南节度使曹福的贴身侍卫,见李谷纵马过来,一人笑道:“李将军,前面没有强盗拦路吧?”李谷笑道:“有贤兄弟护驾,天下强盗虽多,料也不敢枉自前来送死。”这两兄弟哥哥名叫王昌,弟弟名叫王吉,两人本来就是一对强盗,在绿林道上心狠手辣,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后来接受曹福的重金礼聘,做了曹福的贴身保镖。两兄弟拜同一个师父,武器都是一对判官笔,与人交手不管对方是一个人也好,几十个人也好,都是两兄弟一齐上,有一个共同的外号叫送客判官,当然他们送的客都是向阎罗王那里送。

  第一辆马车的车帘揭开,露出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来,面白有须,就是曹福,他和爱姬八娘在睡午觉,刚刚醒来,眯缝着眼睛,问道:“李将军,前面是什么地方?”李谷答道:“禀大人,前面是一条小河,再过三十多里就是常德府。”曹福是当朝贵妃曹丽的哥哥,朝廷重臣,位高权重,今次远离长安赴广州就任岭南节度使,除李谷所带三百名官兵护送外,自己府中侍卫有武艺的全部带在身边,一共有三十多人,其中以王家兄弟两人武功为最高。随行宣旨的是马公公,五十多岁,跟了曹丽贵妃二十多年,是曹丽贵妃一进皇宫就服侍在身边的,是曹丽贵妃身边的红人。马公公带了两个宫中侍卫,这两个侍卫也算得上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曹福扬手招李谷到车前,说道:“李将军一路辛苦,我们今晚在常德府衙歇宿,明天乘船过沅江。北人骑马,南人乘船,看来我们以后要经常乘船了。”

  离开长安时,曹丽贵妃在偏殿召见李谷,说道:“李将军,我听说你的武功很高,也懂得带兵打仗。”李谷说道:“娘娘夸奖了。”曹丽说道:“我只有一个哥哥曹福,父母已经双亡,没有其他兄弟姐妹。我哥哥今次远到广州赴任,我很担心他的安危。李将军,你只要保得我哥哥平安到达广州就任岭南节度使,一回到长安,我就向皇上保荐你升任统兵将军,以后荣华富贵,无可限量。”李谷大喜过望,说道:“娘娘放心,末将就算性命不保,也要保护曹大使一路周全。”因此从长安一路行来,李谷对曹福都惟命是从。

  李谷应道:“是,谨遵曹大人吩咐。”说话间,大队人马出了树林。王昌一眼望过去,忽然说道:“李将军,前面好像出事了。”只见河滩上一百多人马横七竖八,东倒西歪,全部躺在地上或倒在河里,没有一人一马是站着的。

  李谷这一惊非同小可,迅即从腰间拔出腰刀,大声喝道:“大家注意保护曹大人和马公公,我去前面看看。”马队围成一圈,众官兵弓上弦刀出鞘,四面围着两辆马车。李谷左手用马鞭打马,摧马上前,后面马蹄声响,王昌跟着摧马过来,两人驰近河滩,跳下马观看,只见小河里人尸马尸浮沉起伏,鲜血染红了河水,血色带黑。有几具尸体向下游流去,有几具尸体趴在岸边,面色扭曲,肌肉僵硬带黑,头向树林,显然想逃向大队报讯。王昌沉声说道:“他们是中毒死的,河水有毒,毒性厉害,他们中毒后连出声示警的时间都没有。”李谷抬头向对岸望去,一片山林中有一条小路延伸过来,空山寂寂,渺无人踪。王昌运足内力,将声音远远发送出去,大声说道:“江湖上哪位寨主在此驻留?敬请现身。送客判官王家兄弟在此候驾。”呼声送出,却无人回应。

  李谷上马跑回大队,向曹福禀报:“曹大使,敌人不知在何处埋伏,敬请将令。”曹福从未上过战场,吓得面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说道:“李将军,我不懂军事,要靠你指挥了。”第二辆马车上车帘一动,一个中年太监伸出头来,就是马公公了,他说道:“李将军,曹大人,我要靠你们保护了。”李谷说道:“末将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两位大人周全。为今之计,我们惟有马上过河,前往常德府衙,调集官军前来为死难的官兵收尸和剿灭山贼。”曹福说道:“好,请将军发令。”马公公缩回了头,躲在车帘内。李谷对剩余的官兵大声说道:“河水只有马脚深,我们冲过这条小河,快马加鞭三十里赶到常德府,我们就安全了。”众官兵看见一百多名同伴倒毙在河里和岸边,人人均是又惊又怕,都应道:“是。”李谷带头摧马,一百多人马争先恐后纷纷过河。

  他们冲过小河后,还未冲过河滩,山林中一声哨子响,窜出一大片人马来,足有三百多人,十多人骑马拿着刀剑,全部人身上穿着少数民族的服饰,扎着头巾和绑腿,手上张弓搭箭,箭如骤雨般射将过来。众官兵骤不及防,几十人惨叫声中连人带马中箭翻倒在地,死于非命。王昌和王吉挥起判官笔,舞成一道笔圈将箭枝拨落地上,有几支箭反射回去,几声惨叫,有人中箭倒地。李谷挥刀挡箭,挡不及箭多又密,挡得几箭,跨下战马惨叫声中被利箭射毙仆倒地上,带着李谷翻跌地上。李谷来不及飞身跃起,箭如雨来,登时将他射毙。王昌与王吉的马也被射毙,两人武功高超,跃起空中,将双笔舞起拨落来箭,窜回两辆马车旁边,与两名侍卫挡着箭雨。王昌喝令未死的官兵向敌人射箭还击。一顿饭时间后,官军一百多人马全被射倒,还未死的官兵在血泊中惨叫,剩下王家兄弟与两个宫中侍卫站着围住两辆马车,驾车的马夫和拉车的马也被射毙,马车向前倾倒在地上。

  山边一个骑马的少年一挥手,众射手停箭不放,只伤亡了十余人。少年纵马上前,看看对方与己方的伤亡对比,哈哈大笑道:“久闻两位送客判官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名副其实,在箭雨之中还能将箭反射回来射杀我十多个手下。”王昌不及答话,对车内说道:“曹大人,你没事吧?”车内传出呻吟声,王吉揭开车帘跳上车,扶出曹福,车身插满利箭,曹福的爱姬八娘已被射死,曹福也中了一箭,箭杆插在右臂,鲜血流了一身,痛得一头大汗。两个侍卫从车中扶出马公公,车上两个小太监也已被射死,马公公靠两个小太监挡住,所以没有中箭,但已吓得手脚打颤,面青唇白。

  王昌久历江湖,身处危境,面色不变,抱拳上前,作个罗圈揖,大声说道:“我们是护送曹福曹大人赴广东就任岭南节度使的朝廷官兵,我两兄弟外号叫送客判官,在江湖上稍有薄名,不知各位寨主在此开山立寨,往日未能送上一份贺礼,今日敬请各位寨主让路,我们所带的财物就作为贺礼,各位寨主意下如何?”马上少年一声冷笑,右手扇子一挥,说道:“官兵杀贼,贼杀官兵,自古皆然。你们汉人百余年来欺侮我们苗人,杀了我们多少苗人?奸淫了我们多少妹子?你想我们苗人放你们汉人官兵一条生路,那是休想了。至于你们所带的财物,自然是我们囊中之物。各位兄弟,哪位先上?”旁边一位乘客说道:“让我先来。”只见他身形不动,径直从马头跃起,捷如飞鸟,半空中拨剑,一招力劈华山将剑当刀就劈。王昌一招举火撩天举笔相迎,当的一声手腕一震,不禁暗赞对方内力惊人,忙施展平生绝学与之游身相斗。剑长笔短,数招一过,王昌只觉对方的剑法与中土剑法相异,似曾相识,突然想起一人,忙说道:“阁下是否海南剑派传人?我与贵派大师兄蔡信是好朋友。”对方哈哈大笑,说道:“不错,我是海南剑派的,算你见多识广,不过蔡信不是我的大师兄,他是我师门的仇人。”王昌听了,颇觉奇怪。原来海南剑派是个总称,支派甚多,各个支派之间矛盾争斗也多,此人与蔡信分属两个支派,姓黎名坚,他的师门一向与蔡信的师门不和,因此蔡黎两人也互为仇人。王吉见哥哥难以取胜,想挥笔上前相助,又怕敌人帮手。马上少年见两人武功相若,斗成平手,皱皱眉头,说道:“两位送客判官的武功果然不错。再来三人,一个对一个,上去把三位官差杀了。”身边三人应声落马,都是黎坚的师弟,分别叫黎景、黎水、黎同,黎景去帮师兄黎坚,黎水、黎同挥动长剑与两位侍卫相斗。王吉飞跃过去与王昌联手,举笔敌住黎景,两人四笔,配合得妙到毫巅,登时占了上风。两位侍卫挥剑相迎黎水、黎同,数招一过却连连遇险。

  曹福平时见过宫中武士格斗表演,虽不是生命相搏,也颇有观战经验,只见王昌兄弟与两个对手游身相斗,长剑与判官笔相击当当连声,人影飞舞,分不出胜负,但两位侍卫则贴背与对手苦斗,毫无还手之力,心知不妙。再斗片刻,两位侍卫惨叫连声,已被刺倒在地。黎水、黎同转身去助两个师兄恶斗王昌、王吉两兄弟,四人合围,圈子越缩越小。王昌、王吉两人的判官笔挡不住四人的攻势,两兄弟心意相通,情知今日讨不到好,蓦地里齐声大喝,挥笔抢攻,状如疯虎。黎家四师兄弟心惊,不禁后退躲避,只见王家兄弟趁势抽身向南飞跃,轻功巧妙,闪电之间,已经逃到河边。

  群盗惊叫声中,对岸树林中走出一队人马,前面一人飞身下马,持剑等在河滩。王昌、王吉见对方身手犹胜刚才四人,忙飞身跃到河中马身再跃到对岸河滩,摆成一个阵势,一笔前一笔后,叫小鬼迎宾,不虑胜先虑败。王昌说道:“阁下何人?可否让路?”此人甚是年青,只有二十来岁,神情散淡,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两兄弟有个外号叫送客判官,你们不用知道我是谁。”他左手剑诀一扬,右手剑招已起,迅捷无伦,一招两式分袭两人。王昌、王吉两人大吃一惊,斜身一避,举笔相迎,双方相斗十数招。王家兄弟由于刚才恶斗一场,内力消耗,处在下风,只觉对手进退如风,剑法变幻莫测,剑尖在身前身后颤动,两人的四支判官笔竟然无法施展招数。恶斗当中,青年进步发招,剑尖颤动,从四支判官笔中穿插过去,只见王昌、王吉两人的胸口各中一剑。青年抽剑退步,剑尖无血,剑一拨出,两人胸口鲜血马上迸出。青年将剑插回剑鞘,转身飞纵上马,一勒僵绳,单骑向南急驰而去。王昌、王吉两兄弟持笔站立片刻,胸口的鲜血顺着衣服流下来,一滴滴的慢慢滴在地上,两人口中各吐出一口鲜血,颓然倒地而亡。

  从树林中出来的一队人马渡河,领头一人四十来岁,对前来迎接的少年抱拳行礼,说道:“恭喜公子,大功告成。”公子得意洋洋,说道:“陈总管,你的计策颇灵,事事皆如你所料。”陈总管微笑说道:“公子指挥得当,部下勇士如云,焉有不胜之理?”海南剑派四人上前,抱拳对陈总管说道:“参见陈总管。”陈总管点头为礼。公子说道:“你们黎家四师兄弟剑法不错,今次立了大功,回到广东重重有赏。”四人答道:“多谢公子。”

  众人一齐来到两辆马车旁边,纷纷下马,陈总管对曹福说道:“曹节度使大人,你不认识我们吧?”曹福右臂中箭剧痛,汗如雨下,牙关格格作声,说不出话。众人哈哈大笑,陈总管说道:“我来介绍一下,我们是假冒苗人山贼劫杀官军,我名叫陈临海,是岭南节度使府的总管,这位公子名叫黄溪,是岭南节度使黄固大人的长公子,我们迎接新任节度使来迟,还请见谅。”他的说话满含讥嘲,那有迎接与见谅的味道。黄溪打开扇子,扇了几扇,说道:“家父今年五十多岁了,就任岭南节度使十多年来,病体支离,无法为皇上分忧,愧对皇上的信任,听闻曹节度使远道从长安国都过来接任,不知有多高兴,这份重担终于可以卸下了。哈哈哈。”黄溪纵声发笑,得意之极。曹福咬牙说道:“我是当朝曹丽贵妃的亲生哥哥,你杀了我,不怕满门抄斩吗?”黄溪说道:“满门抄斩我当然怕,不过家父又怎么舍得将手中掌了十多年的节度使大印交给你曹福曹节度使大人呢?今日我先杀了你,哪管他朝别人杀我父子。”黄溪扇子一挥,黎坚上前一剑刺入曹福的胸口,将曹福杀了。马公公今日见三百多官兵先后尸横遍野,再见曹福被杀,吓得屎尿齐流,颤声说道:“饶命,饶命。”黄溪喝道:“圣旨在哪里?”马公公说道:“在车、车上的箱、箱子里。”黎坚一剑将他杀了,揭开车帘,搬出一个箱子,他见箱子上了锁,便从马公公的身上搜出钥匙,打开了箱子,取出一卷黄绸,递给黄溪。黄溪双手各执黄绸一端,缓缓展开,上面果然是一道圣旨,从右至左从上至下写着:“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岭南节度使黄固德高望重,功勋卓著,为国多年操劳,然则年纪已老,身体不适,特命曹福接任岭南节度使,原大使黄固回朝另行任用。钦此。”圣旨的左下角盖着玉玺大印。

  黄溪将圣旨收入怀中,对身边一位手下说道:“马峡,你带一部分人清理现场,尸体就地掩埋,搜出的财物分成两份,一份交给陈总管,陈总管会分给大家的了,另外一份你交给长沙节度使府的苏真将军。我们的伤者好好治疗,亡者家属多加抚恤。”马峡应道:“是,多谢公子。”马峡转身对随从喝道:“上去把未死的官兵杀了,搜夺财物。”一百多人轰然叫好,上前挥动刀剑,将未死的官兵全都杀了,然后在死尸堆中搜夺财物。其余百多人脱下苗人装束,换回汉人装束,由黄溪带领调头向常德进发。

  转过一道山坳,前面一个凉亭有十多个人或坐或站,看见他们过来,凉亭中一个少年走出来迎接。黄溪下马,上前行礼,说道:“苏公子,难得你在此相迎。”原来此人是长沙节度使苏兴的长公子苏湘。苏湘说道:“黄公子满面春风,想必大事已经办妥,我谨代家父恭喜令尊和你了。”黄溪笑道:“今日之事,贤父子鼎力相助,小可父子日后决不敢有忘。”陈临海上前行礼,苏湘说道:“刚才我在树林中观看,陈总管指挥若定,颇有儒将之风,仅伤亡十多人就歼灭了唐兵三百多人。”陈临海说道:“苏公子缪赞。”众人一道起行。

  苏湘与陈临海并辔而行,对陈临海说道:“陈总管,刚才杀死王家兄弟的那位剑客是谁?剑法高明之极,实属罕见。”陈临海说道:“这位剑客是我的一位朋友,答应帮我一个忙,他不是傲慢无礼,只是不愿结交官府,性格有些特别,敬请苏公子见谅,我不能告之他的姓名。”苏湘说道:“江湖侠客,颇多性格古怪之人,今日缘悭一面,他日遇见,还请陈总管代为介绍。”陈临海说道:“好,难得苏公子礼贤下士。”他挥手招黎坚上前,对苏湘说道:“苏公子去年已经见过黎坚,他是海南剑派传人,还有三位同门师弟,他们四人的武功都不错。”黎坚抱拳对苏湘行礼,说道:“参见苏公子。”苏湘说道:“你的武功不错,和王家兄弟不相上下。”黎坚说道:“多谢苏公子称赞。”

  一行人进入常德府衙,知府刘多乐带人出府迎接,将两位公子和陈总管接进客厅,其余人自有人去安排。丫环出来奉茶,四人对坐,苏湘挥手让丫环出去,丫环在外面掩回了门。苏湘啜了一口龙井茶,说道:“今日之事,绝对保密,刘大人,麻烦你多派人手前往那条小河周围查探,有哪个乡民看见今日之事的,一律抓进衙门大牢,关他几年再放。另外那条小河,一个月之内严禁乡民饮用或放牛。”刘多乐说道:“谨遵公子吩咐。公子一进府,我已叫人放信鸽给在长沙的两位节度使大人了,向他们报告这里的好消息。”苏湘说道:“你去请何将军出来。”刘多乐告退出去。黄溪说道:“苏公子,很对不起,我毒坏了你的一条河水。”苏湘说道:“小事一桩,黄公子以后不必再提起。”

  门外一声咳嗽,三人站起来,刘知府提着一个包裹陪着一个穿便衣的人出来,苏湘说道:“何将军,黄公子与他的部属已将事情办得妥妥当当,请告知杨大人放心。今日一别,又要数月再能相见了。”何将军说道:“恭喜黄公子。难得两位公子盛情厚意,不过在下公务在身不能多留,惟有在京等待两位公子光临了。陈总管务必也请赴京,让我一尽地主之谊。”黄溪说道:“难得何将军千里奔波,从长安前来报讯,小可父子终生感激不尽。”苏湘说道:“一两个月后,待贡品办妥,我们必定进京,到时我们再聚,畅饮几杯。”黄溪又道:“请上复杨大人和杨贵妃,今日之事小可父子必有厚报,不敢忘恩。”

  原来何将军名叫何星,是吏部尚书兼右相杨国忠的亲兵统领,也是亲信心腹,今次出京,就是杨国忠派他秘密给岭南节度使黄固和长沙节度使苏兴报信的,今日在常德府衙门等候,是预备得讯之后马上回京。陈临海说道:“何将军深情厚意,在下铭感于心,必定上京与将军再聚。”四人送何将军出府,何星的四名卫士已带五匹千里马候在府前。刘多乐把手上的包裹递给何星的一个卫士,说道:“祝何将军回京一路顺风。”何星说道:“多谢各位盛情款待,他日再见。”刘多乐挥手招在远处候命的副将刘文上前,说道:“你带领三百名官兵,一路护送何将军平安离开湖南境内。”刘文应道:“是,小将领命。”陈临海上前将三张银票塞入何星手中。何星偷眼一看,每张银票都是一千两,他脸上不动声色,迅速将银票塞入怀内。何星上马向众人挥手作别,带着四个卫士出发返回长安。刘文随后带领三百名官兵一路护送。四人目送何星与刘文等人远去,方才转身回府。

  四人在客厅落座后,陈临海说道:“苏公子,一年前我被邵阳方家庄的人擒获,坐了他们十多天的牢房,主要是吃饭时中了散功粉的毒,使不出内力。听方家庄的二庄主方天马说,散功粉是贵府秘制奇药,不知可否赠送一些此药和解药给我?”苏湘听了笑道:“陈总管,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方天马,说你是岭南节度使府的总管和本府的贵宾?谅他小小的方家庄如何敢与两大节度使府作对?不怕抄家灭族吗?”陈临海说道:“当时我有些不大方便明言,况且方家庄有贵府的奇药,不知贵府与方家庄的关系,担心会引起苏大人的误会,伤了贵我双方的感情。”黄溪说道:“听说此种药物服后能使人丧失武功,颇为神奇,我也甚感兴趣。”苏湘说道:“方家庄的方天龙、方天马两兄弟为我们苏家办过几件大事,家父为嘉许他们,故奖赏他们一些江湖上能用得上的药物,如蒙汗药、迷药等,也有散功粉,过一会我叫人送一些给两位。”陈临海说道:“多谢苏公子。下次我碰上方天马,先吃了解药再吃他的饭,就不怕中毒了。到时他见到散功粉不起作用,只怕会吓坏了他。”众人一齐哈哈大笑。刘多乐说道:“今晚本府准备了一场歌舞,两位公子和陈总管务必赏光。”苏湘凑近黄溪的耳朵低声说道:“我还有一些很有效的春药,今晚和黄公子找几个美姬一齐试用。”黄溪说道:“你的春药真的很有效?那就要另外送一大包给我带回广东用了。”两人一齐淫笑。

  几天后,众人驰马进入长沙,在节度使府门外下马,苏湘带领众人进入府中。节度使府副将苏真出来迎接,对苏湘说道:“禀报公子,两位节度使大人在校场练兵,请两位公子前往校场晋见。”众人出府,上马前往校场,苏真带一队卫兵跟随。他们一进校场门口,就放慢马速,只见场内三千官兵正在操练,随着指挥官的令旗进退趋避,令行禁止。检阅台上坐着两位节度使,长沙节度使苏兴拈须微笑,脸带得意之色,对岭南节度使黄固说道:“黄大人,你看我的湘军,比之长安的官军如何?”近年来,大唐中央政府能够指挥的官军越来越少,战斗力也在不断下降,而各地的节度使却在大力招募兵员,操练兵马,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黄固站起身来,负手沉吟,过了一会儿,说道:“依我看来,你的湘军和我的粤军的战斗力都比驻防长安的官军的战斗力强,但比另外两支官军的战斗力就差了。”苏兴说道:“让我猜一猜,一支是朔方节度使郭子仪的兵马,一支是河东节度使、平卢节度使兼幽州节度副使安禄山的兵马。”黄固说道:“英雄所见略同。不错,郭子仪是一个将才,安禄山则带兵在边关打了十多年仗,他们所带的官军比大唐别的官军都能够打仗。至于你我的部属,与他们两支兵马相比,战斗力确实差多了。”

  苏湘一行人来到检阅台前下马,黄溪朝黎坚点点头,黎坚会意,运起内力,声震校场,大声说道:“圣旨到。”两位节度使起立,众官兵持枪肃立,黄溪自怀中取出圣旨,登上检阅台,说道:“岭南节度使黄固领旨。”黄固跪下,说道:“臣黄固领旨。”黄溪双手各执黄绸一端,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日:黄固任岭南节度使一十五年来,忠君爱民,报效朝廷,特命再任十年,然后回朝覆命。钦此。”原来几天之间,黄溪已找人仿照真圣旨伪造了一份假圣旨,放在怀中,至于圣旨上的玉玺大印是假的,有谁敢问岭南节度使黄固大人拿圣旨来验上一验?黄固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双手高举,接过圣旨。黄溪转身面对三千官兵,大声说道:“本来黄大人是岭南节度使,朝廷使者马公公应该到广州宣旨,但是很不幸,五天之前在雪峰山地区,苗人叛匪头子孟图与侗人叛匪头子麻大虎联合打劫,将马公公及从人三百多人杀掉劫财,马公公已经为国捐躯。我和长沙节度使苏大人的长公子苏湘得讯带领官兵赶到,已经来不及救援他们。”苏湘上前说道:“朝廷使者马公公在我们湖南境内被苗侗叛匪所杀,我们一定要为他和他所带的官兵报仇,生擒匪首孟图与麻大虎解送长安治罪。”苏兴说道:“对,我们要为马公公他们报仇。”

  众人回到长沙节度使府,苏湘去接待黄溪等人,两位节度使就进入书房密商。苏兴对黄固说道:“恭喜黄大人,你的心头大患终于消除了。”黄固说道:“此事尚未完结,还要劳烦苏大人鼎力相助,擒获孟图与麻大虎时,将他们打成重伤,使他们说不出话,再解送长安。最好就是将他们杀死,送首级上京,以免多生事端。”苏兴说道:“此事不劳黄大人多操心,小弟定能办得妥妥当当。朝廷之上再有杨大人与杨贵妃为我们说话,一定不会有后患的。”黄固说道:“关于岭南节度使府与长沙节度使府结盟之事,苏大人考虑得怎么样?”苏兴说道:“黄大人不必多虑,此乃双方均为有利之事,小弟自是乐见其成。只是近年湖南旱灾,小弟为筹集军饷之事烦心,各地又有悍民造反,四出劫粮,此事暂缓,容后再与苏兄商量,如何?”黄固从怀中摸出一叠银票,递给苏兴,说道:“此乃十万两银票,为兄也知兄弟困境,就先拿去使用,不够日后再补。”苏兴眉开眼笑,伸手接过,说道:“难得黄兄慷慨解囊,不胜感激。另外还要向黄兄借些军粮度日。”黄固说道:“此事容易,广东近年风调雨顺,也有一些存粮,湖南是我广东近邻,我们理应守望相助。”苏兴大喜,说道:“难得黄兄慷慨大度,小弟再不答允所请,倒显得小弟没有诚意了。好,自今日起,岭南节度使府与长沙节度使府就结盟,定立盟约,永为友好近邻,互通有无,进行贸易,守望相助,绝不兵戎相见。”黄固从怀中取出两份盟约,说道:“这是本府总管陈临海与贵府商定的盟约文本,苏大哥看看有什么需要修改或补充的?”苏兴接过盟约扫了一眼,说道:“已经商量过多次的了,应该没什么错漏的了。”黄固便与苏兴在书台上各取毛笔签名,各保管一份盟约。苏兴倒了两杯酒,与黄固碰杯,两人都一口饮干,相对微笑。

  苏兴说道:“黄大人,我们远在江湖,你怎么看待现时的朝廷?”黄固说道:“苏大人,说官面文章,还是我们开门见山?”苏兴说道:“我们两个是盟友,又是地方藩镇,对朝廷素无敬意,朝廷远在万里之外,对我们鞭长莫及,黄大人直说无妨。”黄固说道:“好,那我就坦率说了。皇上贪淫好色,夺十八子寿王李瑁的妃子杨玉环为贵妃,弃曹福的妹妹曹丽贵妃于一旁,专宠杨玉环贵妃姐妹四人,长姐杨玉佩被封为韩国夫人,二姐杨玉筝被封为虢国夫人,三姐杨玉钗被封为秦国夫人,年费钱财不知几何,单单四人每天的脂粉钱就已巨万。原右相兼吏部尚书李林甫死后,杨贵妃的远房兄长剑南节度使杨国忠接任右相兼吏部尚书,他把持朝政,先上奏章剪除了李林甫的党羽,再任用自己的亲信,高洁贤能之士已为官的遭到罢黜,未为官的不愿入仕。况且京中官员多为贪婪之徒,穷奢极侈,妻妾成群,地方上则藩镇割据,群雄并起,劳民伤财,特别是身兼河东节度使、平卢节度使和幽州节度副使的安禄山坐拥雄兵达二十万之众,远胜京都驻军。幽州节度使张友圭身患重病,他一死,副使安禄山必接替做幽州节度使。眼下国事,犹如东汉末年乱像,各地民变一起,恐怕大祸就不远矣。”苏兴说道:“黄大哥见识深远,我也深有同感,右相兼吏部尚书杨国忠不为国政着想,专与我们藩镇互相勾结,收受贿赂,结党营私,日后必没好下场。”黄固说道:“但眼下我们还要与他结纳,利用他手中的权力,巩固我们的地位。只要我们掌控属地的兵权,任谁也不能把我们从属地赶走。”苏兴说道:“这个自然。我们也需要一个贪官为我们办事,如果清官为相,朝政必定开明,我们藩镇就会无权,连自身都难保,你还敢擅杀朝廷的使者和替任的节度使吗?”黄固说道:“曹丽贵妃如果仍然得宠,我就算敢杀宣旨的使者马公公,也不敢劫杀她的亲生哥哥曹福!”两人得意洋洋,同时哈哈大笑。

  黄固回到住处,召集黄溪与陈临海商量,出示签了名的盟约,说道:“苏兴老奸巨猾,抓住眼前我们有求于他的机会,大肆索钱才肯与我们结盟,今日收了我十万两银票,下次又来要军粮,用我们的钱粮养他的兵马,我们要早作准备,以免养虎贻患,害了自己。”黄溪说道:“爹爹说的是,我们回去之后,在韶关派驻一支兵马,一则侦查湖南的消息,从粤湘通商中收取税钱,二则禁止长沙节度使府派湘兵南下广东侵扰。”陈临海说道:“我们还要派人在长沙做细作,侦查湖南的消息,另外派一些高手,选定好目标之后,假扮强盗劫夺一些钱财,一则得财,二则扰乱湖南的治安,让苏兴自顾不暇,不敢南下广东,图谋我们。”黄固说道:“如果要扰乱湖南,那我们就要留下孟图与麻大虎的部属了,我们假借苏兴之手只杀掉孟麻两人,上报朝廷掩盖曹福和马公公被杀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