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被迫和亲嫁暴君>第86章 埋伏

  随着时间推移, 扬州的局势愈发紧张。

  三王都来了这里,一州之地一下子涌入几十万大军,大军每天都要消耗粮食。三王带的军粮不多, 能依靠的只有扬州的存粮。然外面又有源源不断的百姓南逃而来, 全部嗷嗷待哺,扬州就算再富庶, 这个时候也要吃不消了。

  怎么办呢?

  好在天子在扬州, 未被外族侵占的南方还听天子召令。于是淮南王提出,先从南边的江州借粮,以解这里的燃眉之急。

  这是个好办法!其他三王都同意。但新的问题随之而来,谁去接应粮草?

  大家都想把这个资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偏偏互相瞧不上对方,难免要为这件事争个头破血流。

  这就到了要拼实力的时候。汝南王沈珏实力最雄厚, 又随时可搬出天子压制其他藩王, 自然略胜一筹。

  这时候一直做老好人的淮南王沈伦突然助了一把力, 倒向了沈珏。

  齐王与河间王:“?”

  不是说他儿子沈祁野心勃勃,想在他们三王斗争中横插一脚。怎么这时候他却突然帮着沈珏了?

  就连沈珏本人也愣了愣。

  这个沈伦, 怎么这时候突然贴脸过来了?

  不过细想想, 似乎这段时间他和他那个冷肃傲慢的儿子都挺老实的, 尤其是他儿子沈祁,自从上次得知了朔北人南下的消息后,就没再整出过什么幺蛾子了。

  哼!一开始那么信誓旦旦要挥师北上收复失地, 说的跟真的一样,结果一看朔北大余百万人接连南下, 还不是给吓老实了?之前装什么装呢!

  沈珏心里直哼哼。

  毕竟是在关乎口粮掌控权的大事上, 别人表的诚意白要白不要。沈珏没有冷拒淮南王贴上来的热脸, 就这么收下了。

  这样沈珏凭着绝对的实力, 将粮草的接应事宜掌控在了自己手中。

  齐王与河间王就算再怎么不服,此刻也得将这口怨气咽下。他俩看着沈珏得意洋洋地从他们眼前走过,又看着跟在沈珏屁股后面的淮南王。

  狼狈为奸!

  还说什么淮南王世子有心争权,让我们多加小心,敢情是做戏给我们看呢?

  沈珏其人,信不得!

  齐王与河间王都甩袖而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沈珏对淮南王世子沈祁的忌惮并未完全消除。毕竟沈祁手上还屯有重兵,这么多的兵力,他不可能不多留几个心眼。

  这种忌惮直到六月底才有了改变。

  六月底,江淮北的战事升级到了一个新的态势。

  大余汗王入主京都城,牢牢把控着周边各要地,而朔北汗王率大军压入,一边蚕食着东北面的各州郡,一面与大余争抢地盘。

  双方僵持不下,战争打了一轮又一轮。乱世下南逃的百姓越聚越多,缺少管束又饥肠辘辘,百姓的情绪终于爆发,在南部各地相继出现了起义军,或占山头为流寇,或揭竿而起欲取灭朝廷。

  这下,沈珏设想的退守江南安居一隅没有实现,反而江南内部先乱了起来。

  头疼!真头疼!

  三王都扶额揉肩,聚到一起还是大眼瞪小眼。

  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谁去扫荡流寇?谁的兵能离开历阳城?

  难免又是新一轮扯皮。

  这时候,沈珏一直忌惮的沈祁站了出来。

  “我去。”沈祁说:“我手下有将领,可调兵力出去平定乱民。”

  三王纷纷转头。“真的?”沈珏大喜过望:“贤侄真的愿意出兵平乱?”

  沈祁站立如松:“为君分忧,乃臣子职责所在。我愿调兵出去!”

  三王都暗暗松口气。

  “好!好!好!”三王立刻表态:“我们再各出一万兵助你平乱!”

  沈祁言出必行,果真调出大半兵力,流寇亦分散且弱,沈祁的精兵训练有素足以应对,很快便有捷报传回。

  然而还没等三王闲下来,又有斥候来报。

  北边似乎有一支军队欲往西南穿过荆州,向扬州奔袭!

  北方蛮族果然来了!他们果然想着把沈家人赶尽杀绝!

  然这次,又是沈祁站出来。

  “我愿带兵亲上战场,将敌军挡在扬州之外!”

  抑扬顿挫、掷地有声,没有丝毫犹豫。

  这一次,三王不再只是松口气,而是还多了一份,肃然起敬。

  赤子之心,忠诚为国,怎能不加人尊敬?

  只是这样的赤子心,他们必然是不会再有了,因忠直,不能在这权力场中长久地生存。

  因而他们的肃然起敬也仅仅是敬意,却没有丝毫拉扯便默许了沈祁的出兵。

  就这样,沈祁带领余下亲兵出了历阳。至此,他的亲兵已全部离开大周的权力中心,分散至扬州各地。

  离开了权力中心,分散了兵力,就等于主动退出了大位争夺。沈珏眼中这个最具威胁性的钉子,终于被彻底拔除。

  六月底,骄阳似火,花红柳绿。少了劲敌的沈珏不禁感慨,真是好时候啊!

  六月底,随着淮南王世子沈祁告别父母,带兵往扬州边境抗敌,沈珏也开始着手安排起迁都事宜。

  原本皇帝南逃后的住所在淮南王宫,算是临时都城,但如今有蛮族来袭,这个地方也不再安全。沈珏决定,再带皇帝和太后往南,到扬州的南部避难。

  行程就这样定了,沈珏有意避开齐王和河间王,避免被他们缠上。但有一个人,他却避不开。

  淮南王过来求他:“我一家老小,还求王弟收留啊。”说着说着就开始抹眼泪:“我的祁儿,我的祁儿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回得来,也不知还能不能回得来…”眼泪越抹越多,最后下雨一般落下来。

  沈祁的兵都调出去了,留给淮南王的亲兵不多。他一个南部藩王,本可躲在江南远离战乱,不想却因皇帝避难来此而突生大变。

  女儿远嫁,住处被占,一家老小被迫迁居偏院,在三王的争斗中夹缝生存,如今,就连儿子都独自带兵迎敌,生死难料…

  淮南王哭得老泪纵横,沈珏纵使再铁石心肠,此时也软了下来。

  “王兄,王兄。”沈珏忙上前安抚:“尽可放心,贤侄在前线抗敌,我又怎会丢下你们独自在此?你们尽管收拾金银细软,随我一同南下。”

  淮南王一把老骨头连连弯腰道谢,感激涕零、感恩戴德,本与三王同为一地藩王,此刻却如丧家之犬摇尾乞怜,令沈珏唏嘘。

  就带着他吧,就算可怜可怜他了。沈珏一瞬间觉得自己近乎大慈大悲的菩萨。

  马车从淮南王国启程,一路南行。载着陈太后与皇帝的马车在前,载着淮南王家眷的马车在后。

  “奶奶、奶奶…”小沈延倚靠在母妃怀里,伸出小手想要奶奶抱。

  世子妃尤氏却抱着他不敢叫他扑向婆婆。因此刻她的婆婆一改往日温煦,正肃穆面容,浑身都透着前所未有的寒意。

  “奶奶,奶奶…”五岁大的小沈延少不谙事,还在索要怀抱。

  车里的淮南王妃忽然一个眼神扫来,欺霜赛雪凌厉无比。尤氏一阵寒战,立刻按下幼子的手臂。

  马车在晃晃悠悠地前行,车下是倾轧石子的声音,震颤从底板传到几人的脚下。很明显,车队行到了山路上。

  一路无言的淮南王妃突然开了口:“等会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要慌。”

  正在撩帘看窗外的尤氏转回脸:“什…什么?”她惊诧。

  淮南王妃慢慢抬眼,眼中尽是浓重的凛冽寒意,她重复:“不要慌。”

  刺骨寒意瞬间传到了尤氏身上,从头到脚漫遍四肢百骸,她惊恐地睁大眼睛,却又因婆婆的严厉目光而不得发声。

  直觉告诉她,将有事发生。

  队伍仍在行进。

  马车上的淮南王妃攥紧了拳头,离目的地越近,多日前的回忆就越冲入脑海,恍若就在眼前。

  那是沈祁站在桌案前,在昏黄光影中,徒手掐灭烛火的画面。

  他转过身,大半面孔为黑暗吞噬,只听见他用近乎冷酷的低沉嗓音说:

  “儿子打算诛杀汝南王沈珏。”

  “什么?你说你要做什么?”淮南王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儿子已查明,沈珏率兵进京都时大余骑兵尚未抵达,是他带兵破了城防与禁军,屠杀无辜百姓与宫人,害死李太妃。如此罪名,完全有理由将其诛杀!”

  淮南王差点背过气去:“用什么杀?你知道他手上有多少兵?!”

  沈祁道:“我手上也有兵。”

  他手上的那近十万兵马已全部调出,又哪里来的兵?

  然而他眸光坚定,简洁有力地说道:“现在还有两万兵马在我手里,他们不会随我去荆州抗敌,相反,他们要绕路回扬州。”

  淮南王愣住。

  这两万兵是要沈祁带去抵抗蛮族南下的,不去抗敌,那如何保证扬州安全?难道扬州又要像京都那样任人□□吗?

  淮南王显然想到什么,眼中显出惊疑。

  只见沈祁缓缓点头,证实了父亲那不可思议的猜想:“是,蛮族欲来的消息是我放出来的。”

  淮南王的眼睛瞪圆了。

  沈祁不动如山,继续说:“地方动乱,由我出兵;蛮族入侵,亦由我出兵。他见我分散兵力,才能对我们不再设防。如此,我才有机会对他动手。”

  声如洪钟,然话语又如激浪,淮南王只觉得头脑发昏眼前晕眩,一个不稳跌坐回椅子。

  “你早就部署了是吗?”他按着胸口厉声质问,手都在发抖:“我真是养了个好儿子!我和你母妃还没死呢,你就急着把我们送进棺材里了!”

  淮南王气得直喘。

  但面前的儿子只看着他,回答:“是。儿子想了很久了。”

  沈祁侧身挺立:“父王,你还记不记得你教我看的第一本书是什么?”

  淮南王按着胸口:“你想说什么?”

  沈祁道:“儿子至今都记得,书上记载的是我大周开朝以来经历的大小战事。史载三百年,我看到的是,北方群雄逐鹿侵扰中原,中原疲惫羸弱败退求和。我一直不明白,我们明明有这么广阔的地方、有这么城池、这么多人,明明一人一把刀就可以把敌军杀个片甲不留,可偏偏总被蛮族欺辱。我想不通,我真的想不通!”

  “直到数月前藩王带着皇帝来此避难,几十万兵马齐聚扬州,却无一人愿合兵北上,我才终于明白过来。只要大家都各存私心,只想眼前事只为一己私欲,就算再有多一倍的土地多一倍的强兵,也不可能抵抗得过北方哪怕区区数万铁骑!”

  沈祁走到桌前,面朝父王凑得更近,月光透过窗纸洒在他脸上,显出那极致冷峻与极致哀恸。

  “前段时间我随军去扬州北部视察,传言那里流寇四起。我去了后,没有看到所谓反贼乱民,却只看到饿殍遍野尸骨漫山,人人吃不饱饭已经到了卖儿卖女、易子而食的地步。”

  “谁能想到江州才刚刚给我们运来粮草?我们扬州不是到了无粮可吃的地步!数十万石的粮食就这么全部被充作军粮,没有一点分给百姓,百姓吃不上饭,怎能不反!”

  “父王,你告诉我,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我们、我们的百姓,还要为这群人的争权夺利付出多少代价!”

  淮南王被儿子的一番言论冲得愈发晕眩,他死死按着胸口,却是如鲠在喉无法发出一语。

  沈祁目光晦暗莫测:“我们只有一条路可走。先诛汝南王沈珏,收其兵力,再挥师北上抗击大余和朔北,真正中兴我大周王朝!”

  “待那时,才能真正将蛮族驱离我中原大地。待那时,我们大周才能不用再一次次地用女子和亲求一时安稳。”

  “待那时…我也会迎回妹妹,叫她不必再在草原受苦。”

  他握紧拳头:“当初是我们太弱,才让她一个弱女子被迫和亲,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用。但以后,再不会了。”

  背过身去,不再面向已瘫坐椅子上的父亲。而他的父亲,也早已无言以对。

  当初是他们太弱。他们小小藩王,违背不了圣旨,对抗不了北方草原人,正是因为太弱,才只能眼睁睁看着沈鸢被送走。

  沈祁他…他说的又有什么错呢?

  淮南王颓然痴坐。

  沉寂间,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你真的打算迎回鸢鸢?你真的,有这个打算?”

  沈祁转身,看到了原本一直坐在角落里默默倾听的淮南王妃。

  而这时的淮南王妃已经起身,审视般地凝视自己的儿子。

  马车外,忽然一声叫喊。

  尤氏欲惊,淮南王妃却伸手有力地按住她,在她耳边重重地说了三个字:

  “不要慌。”

  作者有话说:

  本来要更两章,奈何生产力上不去,所以就一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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