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王侯归来时>第71章 二舅哥?!

  观亭月首先花了一番功夫同李邺等人解释, 自己与城墙上拎大刀的山贼头目是血缘至亲,可以尝试着说服他放下屠刀,烦请各路人马暂且不要轻举妄动。

  而后又吃力地向她二哥表明来意, 费尽唇舌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观天寒从前在家里就挺不合群, 比起其他几位兄长,他的存在感并不高, 平日除了练刀还是练刀,是个性情内向又古怪的武痴。

  如今时隔多年,这毛病不仅没能好转,看样子是变本加厉, 亲兄妹相见也要犹豫许久,仿佛在怀疑他俩是不是官府找来假扮的尖细。

  “哥,我可是你亲弟弟,你旁人不信, 总不能不信我们吧?”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我俩真不是朝廷的走狗……”

  “就算官府断案,自古也没有不给辩驳的道理啊。”

  观行云好说歹说地劝了一回, 就差没滴血认亲了,对方才终于同意放人进来, 但只仅限于他们两个。

  此外就是燕山。

  “朝廷这边需得有人出面。”他和李邺交换了一下眼神,慢条斯理地信步而出,“就我去吧。”

  他多少算是与观天寒相熟, 因此这个提议倒不曾遭到排斥。

  依照约定, 李邺的大军将退后到山底处扎营,只好先劳烦他老人家顺便照顾着江流和双桥两个小鬼。

  就这么折腾了一下午,等到寨门打开时,天色早已近黄昏。

  “两道关都是在一个月里仓促修建的, 目前还比较粗糙。”

  观天寒领他们上山,沿途不时介绍着整个虎头山巡防,“第三关正准备动工,我打算等搭好之后再重新加固第一二道。”

  观亭月:“哦。”

  她边看边感慨。

  后者慢吞吞道:“如此一来,你想再闯八卦阵,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合着,他心里还在惦记自己破他阵的事儿呢……

  观亭月的视线从来往义军的身上一扫,“二哥,你到这儿多久了?”

  “你说虎头山?两三个月。”

  她三哥忍不住啧啧感慨:“才两三个月你就能搞出这阵势,有这恒心,去造反打江山不好吗?”

  观天寒闻言却忽然闭了嘴,他不知想到什么,眼神无端变得有些阴沉落寞。

  “大当家!”身后与一干官府人士交涉完毕的“诸葛孔明”提着衣袍颠颠地追上他们的脚程,“官兵已经撤退,一道关的阵型也留了几人善后,防守应该万无一失了。”他随即望向旁边的人,“呃,这三位……”

  大概是观亭月方才甩两把刀破阵的模样过于彪悍,孔明至今仍心有余悸。

  “哦,那是我弟弟,这是我妹妹,这……”轮到燕山时,他想了想,心不在焉地敷衍道,“旧相识。”

  “原来是几位公子小姐。”老先生能屈能伸,立刻腆着笑脸打躬,“老朽朱明,从前是金府的管事,不嫌弃的话,唤我老朱就行。”

  观亭月:“……真是个好名字。”

  后者不明所以:“啊,小姐您说什么?”

  “没什么……”

  大寨坐落于山顶之处,因为本就是由别苑山庄改造的,迎头还能看见檐下匾额上,中规中矩的“清凉小筑”四个字。

  如今正是腊月隆冬天,无论庄外安置了再多的护卫与关卡,其院落中依然是寒梅盛开,雅致清幽的景象。

  燕山并不想迂回,开口时语气是直截了当地严肃。

  “落草为寇可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

  “还没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为什么要选择这种极端的方式?你知道明目张胆地与朝廷对着干,有什么下场吗?”

  观亭月脚步蓦地一顿。

  说不清是何缘由,她总感觉这席话里似乎沉甸甸的,压着许多自己捉摸不透的因果。

  “公子便不要责备我们姑爷了。”朱老先生在旁惆怅地帮腔,“他也是因为小姐遇害,一时悲痛欲绝,别无他法才出此下策的。”

  观天寒突然开口,“出事前,她同我提过与朝中权贵之交如履薄冰,如临深渊。”

  “是我没能留心,不知道她的处境已如此危机重重。没保护好她,是我的过错。”

  “如果那天我能陪着词萱一起去便好了,若是我在,许多意外或许就不会发生。”

  大军压境也罢,兄妹相聚也好,他统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态度,不曾想,此刻竟主动将话头接了过去,目光深沉地盯着脚下的路。

  观亭月不由担忧地注视他:“二哥……”

  “家里的庶务我一向帮不上忙,脑子又笨,不通人情,不懂世故,连出去替她应酬酒饭都不能够。成日里只会打打杀杀,翻跟斗还没有猴子翻得漂亮,我有什么用……我根本就配不上她,对,我配不上……我浑身上下只剩拳脚功夫这么一个长处,却连护她周全都做不好,我这个废物,活着有什么意义,倒不如一死了之……”

  观亭月和观行云起先尚对他深感同情,听到后半截,脸色双双复杂起来,知道是叨逼叨的老毛病又犯了。

  唯有朱明拿着衣袖擦眼泪,在旁和他相对感伤:“姑爷,您别难过了,这错不在您哪……”

  观天寒握紧刀柄,愈发坚定了要让天下官差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决心。

  “此仇不报,我死不瞑目。非得杀光襄阳的狗官给词萱陪葬不可!”

  观亭月:“……”

  完蛋,她还没开始游说,情况好像越来越难办了。

  二哥俨然认定了是官府下的毒手,夹着一条人命的恩怨,要让他平心静气,从长计议,恐怕没那么容易。

  等等……

  观亭月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姑爷?

  姑爷?

  姑爷?!

  她后知后觉地品出了两情相悦的味道,整个人无比震惊。

  什么,她二哥和金家大小姐成亲了?

  尚未等观亭月开口询问,前方绿荫盎然的石板小路尽头,一个清瘦单薄的身形正徐徐走来。

  此人裹了件极厚实的灰貂鼠裘衣,把整个脖颈遮得密不透风,貌似非常畏寒。

  他约莫三十上下的年纪,眉眼风流隽秀,举止闲雅斯文,姗姗赶到观天寒跟前,一扬袖袍,便恭恭敬敬地冲他作了个揖礼。

  张口就道:“二舅哥。”

  几乎是在同时,四下里炸起三个不同的声音。

  “二舅哥?!”

  观亭月的震惊瞬间又上了一个层级,匪夷所思地瞪向对面的她二哥。

  二舅什么?

  什么舅哥?

  他是谁的舅哥?

  后者全然没注意到众人缤纷多彩的表情变化,十分理所当然地引荐:“哦,这是金临。”

  “亭月,你的未婚夫婿。”

  他说“未婚夫婿”几个字的时候,就像在说“今天要吃饭”一样轻松简单,一点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观亭月怔愣过后,本能地往燕山那边望去,好巧不巧,他居然也不约而同地转回头,两人猝不及防地四目相撞。

  那双眼里分明带着惊讷和无措,看得久了,她甚至还从其中捕捉到些许茫然。

  一时间,观亭月竟莫名感觉一阵心虚,不太自在地率先将视线挪开。

  金家大少爷明显也对当下的变故颇为意外,但他不过略一晃神,很快的就将脸上的讶异压了下去,笑得温暖和煦。

  “真是有缘,想不到时隔多年,我们会在这里相遇。”

  “嗯,有缘……有缘。”

  她眼角抽得厉害,口不择言的敷衍了两句,疯狂地朝观天寒递眼色。

  “二哥你们……是怎么走到一出去的,确实、确实很巧啊。”

  然而对方心里塞满了妻离子散的颓丧,根本没接受到她给的眼神,还顺嘴回应。

  “对啊,是很巧。”

  “我昔年不是在凤阳府给你寄去了一封信吗?过了没多久便遇到了阿临,听他说要去襄阳投奔他伯父,我就想着咱爹不是葬在襄阳么?索性来扫扫墓,顺便送他一程。

  “当时路上挺乱的,他一个文弱书生,指不定会被什么盗匪流寇盯上。”

  “哪知后来……就莫名其妙地住下了。”

  观亭月一言难尽地接着他的思路:“还和人家堂姐成了亲?”

  你可真行,扫墓都能扫出个媳妇来。

  提起这个,观天寒语气满是自豪:“是啊,我入赘的。”

  观亭月:“……”

  “如若不是阿临,我还未必能认识词萱。”观天寒毕竟当了别人好几年的堂姐夫,胳膊肘早就往外拐成了骨折,立刻热络地牵线,“你俩头一次见面,是不是有许多话要说?不如我们先回避?你们慢慢聊。”

  观亭月万万没料到这位金大公子居然拖了五六年还没成亲,连忙要推拒,“等一下……”

  她才起了个头,金临却十分善解人意,“二舅哥,我和观姑娘到底是初见,独处恐怕不妥。此事横竖也不急,几位初至山庄,不妨先用晚膳,四处逛一逛。现下天色渐晚,有什么等明日再商议不迟。”

  观天寒对此毫无异议,想也不想就赞同:“嗯,行。”

  “我去命人安排客房,饭食的话……摆在花厅吧?正好顺路。”

  观行云戳在边上,看着多出来的这个妹夫面面俱到,左右逢源。年轻的公子疏朗温润,言谈行止均挑不出什么差错。

  可他就是觉得不大舒服,具体什么地方不舒服,倒也说不上来。

  一个人世故圆滑并不是什么坏事,可太圆滑周到了,反而会给人一种不适之感。

  简而言之便是不真实,很难亲近。

  他转而瞧了瞧身侧的燕山。

  认为这个妹夫似乎还更顺眼一些。

  他于是走到后者旁边,立场坚定地拍拍他的肩。

  “别怕,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燕山不为所动地斜眼睇他,随后目光落到尚在交谈的观亭月和金临身上,从始至终眉头一直紧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