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定风波>第66章 

  暗夜苍穹,思勤从天上直直的落下,“人呢?”

  “抱歉公子,让他逃脱了……”

  思勤不解,“他逃?他为什么要逃。我是让你们把人看好,你们做什么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属下们什么都没有做,刚寻到一丝踪迹,老先生就不见了,只留下这间屋子。属下们见有人住过的痕迹,这才追出去,只是追了两天一夜,却不见丝毫人影。”

  思勤有种越挫越勇的冷静,此刻脑中清明,条分缕析抽丝剥茧。他急忙走进破屋,四处翻找:在这里解毒,必然是会留下解药的痕迹的。

  不多时,屋子已经被他翻了一个遍,所有老头偷藏多年的药粉、药草都被他翻了出来,包括几本药集,思勤一页页耐心翻看着,可这上面的记载,都是他所知道、所见过的,任他费尽了心力,也想不出和雪里红的解药有什么关系。

  “留几个人驻守在这里,桃花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没有人回去过,这五年里,梁燕边境线任何一个关口里,都没有发现葛老的身影。”

  被属下突然点出姓氏,思勤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和红蝉会的葛永清是什么关系?”

  下面的人自然是一脸茫然。

  “派人去查查。还有,我要知道这老头在躲什么。”

  灯油燃了一夜,这几本破书快被他翻烂了,他已经把记忆力那几年时光翻来覆去的品了好几遍,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另三味药是什么。果然是,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若他知道有今天这一段故事,雪里红的解药他非得纹在身上不可。

  门外有人敲门,思勤闭眼揉着脑袋,让他进。

  “公子,已经有消息了。有兄弟们见过,葛永清曾带着一名老者,去见过叶子堔。”

  思勤揉脑袋的动作,倏地顿住。冷声道:

  “去把葛永清给我绑过来。”

  朝廷上的事,江湖组织没有立场去与之对峙,可若是江湖上的事那就不同了。在这个圈子里,不需要什么正义和立场。

  葛永清被埋的很深,这些文官们虽然没有武艺傍身,但是脑海中的弯弯绕绕,也足以把活物缠死,不比利刃逊色多少。老头一跑,他便警觉,自己藏起来不见了。

  几番搜查无果,思勤被气得不行,胸口压着一座大山,几乎要把自己憋死。他找不到葛永清发泄,心里那股邪火压不下去,难免嫉妒的想着,叶子堔的命为什么这么好,气瞬间更加不打一处来。

  心道,这人和红蝉会走得近,定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于是半夜去寻叶子堔的麻烦去了。

  一缕迷魂香从窗口飘进来,思勤踢门而入,趁着月光看了看床上的人影。想了想,割开他的手腕,取了一葫芦血,临了还委曲求全着自己给他包扎好伤口。正欲走时,眼睛瞥到他的床头,乘着月光的阴影,他看到那里有条细线,伸手摸过去。

  思勤是暗器的好手,手一摸便知道了这是个设计精巧的暗匣子。他对叶子堔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感,然而正如赵无垠所说,叶子堔谦逊、有才,除了派到西部实在被逼无可奈何,干了些祸国殃民的事,其他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于是思勤至今也想不通,自己为何会如此讨厌他。

  他试探了几次,很轻松的打开了暗匣,那里只放着一枚玉锁,上书:定元三年辰时,赐名赵无堔,字子堔。

  手里的玉锁掉落在地,叶子堔眉头微皱,思勤眼疾手快,伸手一触他的脸部,手心里散出迷药,叶子堔再次昏睡过去。

  他将那枚玉锁捡起,重新抚了抚上面的字——自己没有看错,同样的玉锁他在赵无垠身上也看见过。原来所谓的叶子堔竟是先皇的野种——他究竟要做什么?又为什么要回到朝廷?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不是吗?有些人事见过经过的太多,便催生出了所谓的直觉,其实只是综合了所有的见闻知识,所产生出的第一判断力而已,而这种判断力,往往都准的吓人。

  叶子堔不能留。思勤手里的针已经点在了他的死穴上——如今叶子堔声望很高,如果被刺杀,朝廷很难不追究,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牵扯出什么样的麻烦。

  他收回手里的银针,跳出窗外,跃上房顶吹了一只曲子。暗夜中,后花园池塘里默默钻出了几条蛇,吐着信子滑进了叶子堔的房间……

  思勤收回手里的短笛,冷眼看着这一切转身飞走了。

  有起夜的人被笛声吵醒,随着声音过来,见叶大人房门半掩,走上前正欲合上,抬眼便看见几条蛇在房间里滑动,有几条已经缠在了叶子堔身上。

  忍不住爆发出一声惊叫:“毒蛇!快来人,快来人……大人……”

  尖叫声吵醒了几个人,但等他们赶来,估计已经来不及,小厮抄着锄头砍向了床头,砍死了几条,压死了几条,人陆陆续续赶过来,嘈杂声太大,叶子堔终于被吵醒。头脑昏昏沉沉,迷蒙中感觉到手腕的疼痛,他抬起手,正看见一条蛇缠在他的小臂上,整个人彻底清醒,“噌”的从床上弹起来,这才看见房间里混乱的人群。

  “快过来大人”,屋里的下人们都在冲他招手。

  “甩掉身上的蛇!”有人拿锄头冲他身侧砍过来,有人用棍子正在往窗外挑。

  混乱中叶子堔脱下里衣四处抽打着,恍恍惚惚跳下了床,人群簇拥着跑进了院子里。他身上好像有诱引似的,水塘里的蛇还在不断往上爬,密密麻麻如同丛生的水草,那些蛇像是认识他一样,叶子堔跑到哪,蛇群便追到哪。

  “雄黄酒,快拿雄黄酒!”

  叶子堔被泼了一身的雄黄酒,酒气几乎要把他熏醉。如此折腾了一个时辰,那些蛇才终于停止了追他。

  叶子堔终于呼出一口气,疲倦又狼狈的坐在地上。下人们也吓了个半死。

  “大人,要不明天请法师做做法,今天晚上的事情实在太过诡异,说不定,是招惹了哪位神仙……”

  叶子堔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了,手腕上的伤口浸了酒水,疼得厉害,他却感觉不到似的——先是毒药,后是毒蛇,难不成真的连老天也容不下他吗?

  封明悟闻声次日来拜访他,叶子堔昨晚上一晚没睡好,又惊又吓,精神头差得很,实在没力气对封大人尽施礼数,疲倦的靠在踏上,眼都睁不开。

  “大人脸色差得很。”

  叶子堔呢喃道,“恕我失礼,实在太倦了。”

  “大人是心病”,封明悟说。

  叶子堔默认,他的身体还没有娇气到一夜不睡,就虚弱到这个地步的程度,“我读书几十年,人事历尽的也算是不少,自觉吃过的苦难均居于同龄人之上,对昨晚之事却实在无解。”

  封明悟看着门外叶子堔以前的正房,那个房门如今紧闭,叶子堔是落下了心病。

  “我是在这里长大,虽然梁燕一直没有往来,但距离如此之近,要说文化风气完全没有流通也是不可能的。幼时倒是听过一些传说:传说燕国有些毒药师,可以沟通神灵,和毒物牛马对话,当然,还有传的更邪的,都是流通在燕国坊间的神话故事,与我中原的神话故事无甚区别。下官不信,大人读书多年,竟真的一夜之间迷信神学。”

  叶子堔虚弱道:“正是因为之前不信,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才会觉得难以置信,说实话,心态有些崩溃。”实则是天都塌了,一个不信鬼的人突然撞上了鬼。

  “大人得调整好自己,万不能想不开。老天爷惊醒你,就是不想让你死,你可别自己先把自己愁死了。”

  叶子堔沉默一时,“你说得对。就算死,我也得死个明明白白。”

  正色道:“你们突然找到我,到底是想寻求什么样的合作?”

  封明悟犹豫片刻,“大人还是先养好身体吧。”

  “不急,我虽然累,但实在睡不着,脑筋清醒得很,你说说吧。”

  封明悟犹豫再三,似乎开口十分艰难,叹息的说道:“我们,朝中重臣只剩下寥寥无几了……”开了头,接下来的话便顺畅了很多,“若是下面的人一级一级往上爬,还不知道要多少年,宫里没个接应的,任何事情做起来都不太方便。”

  叶子堔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把刀握在手里,如今朝中人员凋敝,没有人和他争权,以后自己提拔上来的人,那自己得给自己一分薄面。

  “只是因为这个?”

  “是,大人是吏部尚书,人员升降掉调职,都有过目的权利。”

  这话倒是有几分说服力,被撸下来的要想爬回去可不容易,何况赵无坤对红蝉会忌惮非常,他们情急之下突然破例招新人也不奇怪。

  “好,我答应与你们合作,但既然是合作,就得共苦难,任何事我都有知情的权利。那个解毒的老头究竟是什么人?”

  “下官只知道,他是葛先生的朋友,两人私交甚笃。”

  二人均是维持着表面的真诚,藏一半露一般,真真假假,就看自己的判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