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定风波>第63章 

  之前市井之中就一直流传着魏王鬼魂作祟的消息,而今朝廷突然下令迎接魏王回宫,万人空巷。这个故事又被有心人挑起来,说得好像那场爆炸是他造成的一样。只是中原子民向来安分守己,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现在乱世,那点多余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吃穿上,并没有掀起多大的风波。

  赵无垠披上以前的官服,整个衣服都大了一圈,思勤给他系着腰带,埋怨道:“让你多吃点,你不听,如果让那些人看见你如今身体孱弱,非逮着你不放不可。”

  “哪能一口吃成个胖子,如今不是已经好很多了?”话未说完,便就着这个姿势扑在了他身上,“打仗我在行,应付那些人,我真的没把握。”

  “放心,不是有我吗,实在不行,咱们就别废话,直接动手”,思勤说,“说到底,你还是在乎梁帝。你心里有负罪感?你怎么不看看他统治下那些受苦受难的黎民百姓?”

  万人拥簇中赵无垠骑着马,冯铮、思勤跟在他身侧,文安帅兵随军,百官一看到冯铮,就知道千里之外袁址的态度了。陈锋退守西部边境,中部军区的左丘整肃军队,北方的袁址坐在土丘上,看着太阳一点点移向巳时。

  巳时,赵无垠入宫觐见,行的还是之前的礼,好像这几年的光阴从未有过一样。

  “璟心,西部剿匪战果怎么样?”

  一开口,赵无垠便觉出滋味不对,余光扫到一旁蒙古人打扮的使者,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半猜半蒙道:“西部作乱人员已经尽数收押,文先生带着他的弟子正在研究引渠灌溉一事,对于当地民生经济,叶大人有很好的见解和策划,也被臣留在那里了。臣已经交代当地的官员和将军对他们多做照应。”

  这话说得无波无澜,只听其声,大概以为此人已经一心向佛了。

  蒙古使者开口了,他却是笑着说的:“魏王爷,一直听前线的将军们说起您,头一回见到真人。可汗托我带句话,说他在北疆等着您。”

  想起北疆,往事回到心头。赵无垠第一次见他是对的,但恐怕面前的人却不是第一次见到自己。被困蒙古的时候,他在敖包会上露了相,搞出了不小的动静。只要这人稍微有点身份地位,就一定在当时那群人之中。

  “请你转告他,我会回去的”,赵无垠说。

  应付走了蒙古人,面上的场面话说尽了,赵无垠和梁帝的关系突然尴尬了起来。皇帝看了看御书房里,当年亲自为他作的画像,好像在嘲笑,如今虚张声势的二人,心里万分的怅惘,没想到两人终于是走到了这个地步。

  赵无垠听令来见,皇上看着画像背对着他,“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冯铮亲自将你的尸体送归金陵,静太妃不顾一切掀开灵柩,见你头上还插着他送你的玉簪子。这么多你亲近的人都没有认得出……”

  “从北疆运过来,尸体应该已经又臭又烂,早就看不出人样了,单凭一直玉簪子说明不了什么。”

  “那是你的私物,没几个见过。”

  “是,只是最不该见的人,却让他见过了。后来有人救了臣,从战场上将臣拖了回去,养伤期间,很多年不见天日,再见天光的时候,已经大变样了。”

  许是赵无坤想做出些亲昵姿态,也许只是因为恐惧他的势力,他踱步到赵无垠身边,扯开了他的衣襟,昔日的刀疤纵横显现在他眼前,记录了那一年惨烈的战役。

  “李啸倾派薛鸿飞私通蒙古,设计,让臣钻了进去,这致命一刀就是他留下的,只可惜,没有机会亲自报仇。”

  “薛鸿飞不是叛国了吗?”

  “让思勤杀了。”

  “是救你的人?”

  “是。”

  赵无坤踌躇良久,苦笑摇头:“没想到我们兄弟二人,竟栽在了同一个人手上。当年李啸倾收押,判死刑,他意图谋逆,差点杀了朕。”

  赵无坤听他说了一晚上的故事,赵无垠则半真半假的编了一晚上的故事,颤微微的兄弟情,看着好像还挺感人的。

  江南的冬天要来了,难得的,在初冬下了一场小雪。出得宫门,思勤正撑着伞在外面等他,此时已是深夜,手里的灯笼,都要被雪打灭了。

  “这不是一个谋士该犯的错误”,思勤将伞往他头顶一送,“不管是没回来之前趁机自立为王,还是一入金陵便趁机夺宫,极力狠辣的为主子某得最大的利益,这才是一个谋士该做的。”

  “你不是没有想到”,赵无垠说,“你只是知道我不会同意。”

  “不是怕你不会同意,只是想在这条冷冽的路上,为你保留一点温情。”

  赵无垠突然说:“阿木古郎,是不是你辅佐过的最得心的君主?”

  思勤有点错愕,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人:“他倒是不需要别人为他出谋划策,但是他需要别人费尽心机的摆平他制造出来的麻烦。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人?”

  两个人乘上马车往回赶着:“蒙古使者来觐见,他继承汗位了你知道吗?我今天觐见的时候,还看到那个蒙古人了,他说转告阿木古郎的话,他在北疆等着我。”

  “贼心不死。”

  “你说什么?”

  “没什么”,思勤没好气道,觑着他的眼色,又补充了一句,“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赵无垠轻笑一声,将他脖子里埋的头发捋出来,“我只是在想,也许我顺利回朝,和那位蒙古使者有点关系。”

  思勤冷哼,并不解释,他心里自然是明白阿木的心思的。

  细雪飞扬飘洒,未落到地上就已经化成了水,“金陵连雪都是温柔的,哪像是北疆,一到冬天,就能被大雪给埋了去。”可人,却是恰恰相反的。

  思勤没有接话,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碎雪,好像看的入了迷。

  “今夜你恐怕不能与我同床共枕了。”

  “我看你巴不得有多开心。”

  赵无垠拍他一下,“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

  思勤将帘子放下,转头看向他,低沉的脸色突然一变,“既然如此,那现在就让我亲个够罢!”

  “哎,你……”

  已是深夜,加上寒风的催促,两人都有点头痛,赵无垠脑袋发着昏,被他夺走了呼吸,在一片静谧中隐隐约约明白了些什么——阿木古郎是他的爆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思勤一定是有所隐瞒的。这个名字以后还是少在他们两人之间出现比较好。

  马车停下,在一片“吁”的叫停声中,赵无垠推开他,扯出他的手,紧了紧衣领,责问道:“故意的是不是。”

  思勤笑眯眯的舔了舔嘴唇,看着他起身下车。

  回朝的第一夜,二人在各自的房中都没有睡着,第二日赵无垠顶着硕大的黑眼圈上了朝,思勤端来火盆,窝在被窝里补眠。第二日半夜,他便精神头十足的溜进了他的房中。思勤刚悄悄推门而入,赵无垠便惊醒,伴着月光认出了他的身影。一个箭步跃下床,跳在他身上。思勤比着一根指头竖在嘴边,张手接住了一个人,然后二人像被点了穴一样,维持原地,一动不动,赵无垠忍着笑,静静等着门外的影子过去。

  “哎哟我的妈,你府上的人也太敬业了,尤其是冯铮,睡觉还竖着一只耳朵,我溜出门的时候,被他给听到了,差点抓住我。”他顺势将赵无垠抱上床,“怎么还光着脚下来了?”拍拍脚底的灰尘,“快睡快睡,明天还要上朝呢。”

  思勤像是他的安魂汤,虽然夜黑看不清人,但是一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赵无垠瞬间被困意席卷了。

  # 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