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定风波>第20章 

  “卢贞已经从天牢里释放,但也加入李氏一党,半年以来,他对我避而不见,从未开口解释过其中原因,我看他意志坚定,怕是劝不回来了。

  “李氏一党拥簇大皇子为太子,遭到以王道为首的文臣的反对,朝廷里局势剑拔弩张,你最好不要过来掺和。我一直瞒着你,就是不想你心急回来踩一脚淤泥,反而落入了别人的口舌陷阱。”

  赵无垠一字一句读着母亲的来信,满心的不敢置信,可也明白母妃并不会骗他的道理。他提笔接连给卢贞写了几封信,杳无回音。

  盛夏已过,隆冬将至,北疆空空荡荡。

  而此时江南多雨,空气湿冷,一场秋雨一场寒,盖不住金陵皇城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李啸倾很是气愤,接连上书弹劾王道半年之久,陛下明明态度也很明确,他喜欢容妃,自然想立她的儿子为皇储,可是面对王道坚决强硬的态度,一个皇帝,愣是不敢对一个大臣怎么样。

  “真是个懦夫,得了这天下也没有个一国之主的样子,硬是让一个区区宰相给镇住了。”

  “陛下忌惮的恐怕是魏王爷,谁不知道王道和魏王走得近”,刘邺说,“以陛下的软弱性子,他是不想惹起是非,才会这么一直拖着。也难为他听了这么多年唾沫星子,耳朵竟也不起茧。”

  李啸倾转身看着他,“王道可是有什么把柄,你即刻便去弹劾他。”

  刘邺说:“王道家居清廉,不贪不污,民心向之,实在……除非定个莫须有之罪。”

  “这事儿主要还在陛下,他经历过迁都之乱,差点让蒙古蛮子逮了去,所以他不可能违背魏王的意思,他依赖魏王为他把守边境,守护这中原一片清明。咱们的陛下,说到底,要的就是一个安安稳稳,谁能让他安稳过好自己的日子别去扰他,他就喜欢谁。”

  魏琪称赞道:“郎才说的对,难怪能够成为陛下的知己。”

  朗才谦虚一点头,“我与陛下私交甚笃,多少也琢磨出一点门道。”

  魏琪点头继续说:“我们车轮战似的在他耳边念经,陛下根本没听进去,或者是当面随口敷衍两句转头就抛之脑后。我们现在需要等到时机。”

  “何为时机?”李啸倾问。

  “陛下要的是安稳,可这不是魏王所要的。大家都看得出来,魏王爷不顾一切的日夜练兵,甚至不惜忤逆圣旨,可并不是因为年轻气盛,他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是战争,终有一天,他会举国发起一场大战,夺回北境十七城。”

  “是,战场风云变幻,成王败寇,你觉得咱们的陛下,他敢赌吗?”

  所有人都了然的笑了,因为他们已经发现了取胜的关键点。

  “卢贞原本是一颗很好的钉子,可惜他蠢,竟那么鲁莽的暴露了自己。一点头脑都没有,真可惜。”

  “那倒也未必,他至少还能当个挡箭牌。十几年的兄弟情义,多少还是会留点恻隐之心的。我们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机。”等到皇帝因为恐慌战争不惜和魏王反目,时机就到了。

  “王道怎么办?他实在太挡眼了。”

  “王道不能再留了”,李啸倾斩钉截铁的说,“大皇子立太子尚且不用急,不如趁此机会把他给弄下去。”

  王道接连几次态度强硬的反对皇帝立大皇子为太子,早已引起皇帝的反感,他也就是性子软糯,又有一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特殊技能,因此日子得过且过,一直没把他怎么着。

  近日,赵无坤又在御书房里作画,俊容儿给他磨墨,赵无坤画的很专心,眼睛要把画纸盯出一个洞。俊容儿似是不经意的说道,“臣妾倒不知何处得罪了王大人,竟让他如此厌恶臻儿。”大皇子取名赵立臻。

  俊容儿觑着赵无坤的脸色,见他眉头紧皱,一脸的烦躁不已,便没敢继续往下说。斟酌了片刻,她语调婉转,梨花带雨的哭诉:“不立也罢,刚从娘胎里出来,就让人这么针对,以后还不知怎么着呢。”

  她的语调太过委屈,赵无坤心瞬间软了,“王大人是先皇留下的老人,又是璟心看重的人,我不能完全不顾他的面子。再说,他还能活几个年头,这天下迟早是臻儿的,急什么。你不用太过委屈。”

  俊容儿心里略有安慰,转而故作不解的说:“这天下明明是陛下的,凡事不是应该都由您说了算嘛,干嘛要看别人脸色?”

  赵无坤面不改色继续作画,像是完全没听进去,俊容儿在心里骂他烂泥扶不上墙。

  第二天李啸倾就听到了皇上的原话——这天下迟早是大皇子的。他们只需默默等待时机。李啸倾很快向俊容儿传达了自己的意思,俊容儿悟性极高。从此,后宫佳丽三千,皇帝再也没生出儿子。

  让赵无坤主动把王道给裁了去,恐怕是不可能了,真要等他老死宫中吗?。

  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的卢贞此刻凑上前来,说,他能把王道给弄下去。

  卢贞面无表情的向李啸倾伸出手,“把雪里红的药粉给我。”

  李啸倾一脸震惊:“一国之相无辜死于家中是会被彻查的,你不要命了?”

  卢贞觉得很搞笑,冷笑道:“皇帝你都敢杀,你还怕杀宰相?”

  李啸倾对他如此直白的话感到反感,一个“你”字压在齿间。

  “我没说要杀他”,卢贞说,“我只是给陛下一个罢免他的理由,王大人年事已高,该回家养老了。”

  李啸倾半信半疑的掏出白瓷瓶,“世人都知道我与王道不合,根本没有机会给他下这药。若是真出了事,会立刻引起怀疑的。”

  他虽这么说,但还是把瓷瓶递给了卢贞。因为他在他的眼底,看到了燃烧着的仇恨。若是有人想把赵氏江山搅得天翻不宁,那只能是眼前这个人。

  卢贞接过白瓷瓶,一言不发出了门。曾经神朗气清的少年人像是突然间死了,变成了一只游走在人间的鬼魅。

  迎着北国萧瑟的秋风和漫天的飞絮,赵无垠接到了袁静的来信:王道因病重被罢免回家。

  王道走的时候整个人面色惨白,连老年斑都盖不住,花白的头发变得雪白,一步一咳嗽,随身带着浸满了血的手绢,他乘着马车离开了金陵,赵无坤让他回故乡养老。

  他病的越来越严重,严重到赵无坤都看不下去了,只能下了圣旨勒令他回家。为了这事儿,赵无坤还特意写了封信向赵无垠解释。

  王道一走,赵无坤立马急着要封大皇子为太子。却没想到走了一个王道,还有千千万万个王道来顶上。王道是走了,他手下的人却还没走。

  为首的人是户部尚书陈可辛,赵无坤彻底泄了气,又过上了“蒙混过关”的日子。

  但是大梁的朝廷,还是掌握在了李啸倾等人的手里。李啸倾乐的不可开交,也忙得不可开交,处处安插自己的人。他忙的再没工夫在皇帝耳边碎碎念要立太子的事。大梁太子五岁才开始念书学礼,还有时间。

  经此一事,卢贞彻底成为了他们的一员,袁静与他断了关系,已经放弃了劝诫他回头的念头。

  不到半年,朝廷已经大换水。赵无垠彻底呆不住了,他要回朝。他需要卢贞一个解释。

  返朝的军队刚行至潞州,身后便传来了蒙古军大兵压境的消息,赵无垠只得掉头回去,从此蒙古和大梁展开了长达两年的持久战。时间一长,赵无垠也就释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