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59章

  常安忙了一小天,出宫时竟然看见了等了不晓得多久的小郡主。

  “你如何到这来了?”常安问,“找我?”

  钟雨眠看起来有些着急:“确来找你,你看这都甚时辰了,王府里一个人也没有!”

  “啊?俞安也不在?”

  钟雨眠摇摇头:“不是说好了么,严玉声去拿潘卓,戚山秋去围追堵截方晏清那厮。结果我适才到京郊去了一趟,别庄早空了!”

  那看起来是结束了,常安的心放下了一半:“现在谁也没回来?怪了,天都黑了,能跑哪去……戚山秋我倒是不担心,有人在暗处跟着他,可俞安……”

  他思索片刻,惊疑不定地与钟雨眠对视一眼,立刻十分有默契地飞身上马而去。

  不过方俞安现下安全得很,只是有点无措。

  从别庄出来时,那个十二便给了潘卓一手刀,二话不说扛着就走。方俞安还嘱咐了一句,别气血上头给人埋了,此人十分重要。

  然后他就发现,严彭似乎很久没说过话了。

  他似乎进入了一个入定的状态,在山脚下站了很久,这才磨磨蹭蹭的上马。

  “玉声,玉声你……”方俞安有些不敢讲话,因为他实在没见过严彭这个样子,“你怎么了?”

  然而严彭没答话,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有活头。

  两个人一路无话地回了京里,方俞安的担心愈重。结果路走到一半,十二忽然折回来,语气急切好像有甚事。

  于是方俞安便跟着绕到了摘星楼。

  大概是岭南帮里的一点麻烦,估计是在湖州把胡人歼灭时留下的。不是甚大事,严彭虽然未发一言,但依然安排下去想法子料理。

  只是他在十二走出去时忽然叫住他:“十二,还有没有酒?”

  十二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诧异,然而又缓缓转为落寞,最后撂下一句“往事已矣”便搬上来了不少的酒。

  “俞安,喝点?”

  方俞安这才回过神,推开酒杯:“你也不是没见过我能喝多少,待会全醉在这了,还如何回去?”

  严彭可能有些醉,无奈地摇摇头:“醉了才好,才能做好梦……”

  方俞安隐约能猜到,可能是旧事涌上心头,心里不顺,也没拦着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看他酒杯空了便续上半杯,还下去端了些小菜上来。

  严彭的酒品还不错,就算现在脑子不甚清楚,也没有乱喊乱叫,只是脸色越来越泛红,连眼眶都是红的。

  不过方俞安却瞟见他的脸颊划过一滴泪。

  “玉声,别太伤神了。”方俞安轻轻拿下他的酒杯,“此次若能扳倒高瑞,离雪洗旧案便更近一步了,不必过于忧虑。”

  “俞安,我是不是疯了?”

  他转过头方俞安才看见,严彭竟然满眼找不出一点眼白,狰狞的血丝爬满了双眼。

  “我连我自己都未曾放过,最后却对着潘卓心慈手软。”严彭笑了笑,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下滑落,啪嗒一下便摔碎了。他伸手拿过酒杯,又不太稳当地倒了半杯,“我都敢把羽箭往你那边射,现在……咳咳咳……”

  “别喝了,”方俞安一把夺过酒杯,剩下的酒顿时洒了不少,“玉声,你没必要自苦至此,无人怨你,你又何必呢?”

  然而严彭一把扼住他的手腕:“我若与你说,放在几年前,那支羽箭真真会把你喉咙射穿,你信也不信?”

  方俞安看着他近乎歇斯底里的眼神,像是被一根针挑破了最柔软之处,疼得连碰都碰不得。

  “我信,我信又如何呢?”方俞安耐心地将他近乎痉挛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玉声,可是我们都回不去几年前,晓得么?

  “无论你做千万种假设,我现在不正好好地陪着你,不必再去想旁的。我晓得你走这一条路要过多少坎,但现在已经看见亮了,你非要这时候把自己逼疯么?”

  严彭的眼神此时已经无法用甚词语形容出来,像是压抑了许久的五味杂陈的心事终于被彻底翻了出来,深不见底。

  方俞安一时都不太敢看那双眼睛,他总觉得像是雪地里仅存一丝气息的将死之人,偏偏见了远处的热汤。

  兴许逢生后,便再不敢尝试独行深渊的滋味了。

  严彭的目标太明确了,方俞安叹了口气,捋顺了他的碎发,有些担心。

  有时候眼前只有一件事不是甚好兆头,往往在前行路上,人们并非死于种种挫折,相反,能活下来的人一般不会被小伤病打倒。

  他们会死在自己手上。

  就像走在一片看不到尽头的沙漠里,四周茫茫皆是起伏连绵的黄沙,要捱过无尽的自我折磨与消耗,才能历炼出铁打的心志。

  可到最后就会悲哀地发现,其实走上这一条路的都是凡人,在世间有着这样那样的牵挂,说不清道不明。

  好好的凡人,做甚去遭那般的苦,方俞安轻叹一声:“玉声,你记住,你我一样,不过是世间蜉蝣而已,总担着那样重的担子做甚?”

  严彭像是没听懂,有些迷茫地眨眨眼。

  “傻子……”方俞安轻轻抱住他,“无论如何,我都在这呢,别怕。”

  等方俞安终于把严彭连抱带扛地弄回王府时,常安和钟雨眠都快以为他们两个折在别庄了。

  “你们……做甚去了?”常安开门先被酒气呛了一下,“喝酒了?喝多少啊醉做这般!”

  方俞安把严彭放下,揉了揉肩膀:“好多,我都数不清了。我哪里敢劝,他今天可真是吓着我了。”

  钟雨眠思索片刻:“可是……潘卓没事啊,他好好地关着呢。”

  可方俞安却摇摇头:“我觉得,这位潘大人离一命呜呼就差一点。”

  常安啧啧两声:“这是和他们有多大仇啊!”

  “三万白家军埋骨边疆,不把这些人剁了都算仁慈!”钟雨眠冷笑一声,转而又深思道,“可是那毕竟都是十四年前的事了,严玉声今年才二十一岁罢?”

  十四年前,还是个六七岁的小孩,到底是多大的仇啊。

  常安沉吟片刻,斟酌着对方俞安道:“俞安,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你说……这严玉声,他会不会,会不会其实是……白治珩的孙子之类的?”

  方俞安看了他一眼,常安立马住嘴,结果就听他下一句便道:“晓得就好,别乱说。”

  啊?常安与钟雨眠对视一眼,这,这如何和他们想的有些不一样?看这样,方俞安是早就晓得此事了?

  不对罢,他甚时候变得如此聪慧了?

  “俞安,你晓得此事?”常安凑过去,“别开玩笑啊,我这跟你讲正经的呢!”

  “之前便有猜测,不过八九不离十。”方俞安对这件事好像并不怎么上心,“天不早了,把郡主送回去罢。”

  这是不想再说此事了,常安叹了口气,若是真的如此……一旦严彭身份暴露,那他们这府上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加之这两年白家的事频频被提起,现在看来八成是为了翻案。但同时,一旦出事,那反噬也是加倍的。

  好罢,常安叹了口气,接过吉祥点好递过来的灯笼:“走罢小郡主,我把你送回去。”

  钟雨眠虽然嘴上说着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本郡主要名声一类的话,但依然口嫌体直地跟着常安跑了。

  天色擦黑,远处的灯火逐渐亮了起来,常安手里这灯笼无甚大用。再者商原侯的宅邸又不远,也不是甚偏远之处,他整个人就像这灯笼似的也无甚用处。

  钟雨眠走得慢,她喜欢在这般华丽绚彩之中慢慢走,常安是晓得的,所以也没着急。

  “诶!大人,大人!”

  常安好像听见有人叫他,转头才发现似乎是个熟人。

  “诶哟,老杨。”常安走过去,“如何,我叫你做的物事做好了?”

  叫住常安的是一个中年人,看起来是个手艺人,身形很高大,他手里拿着一个梳妆匣子递过来:“这不是么,老大……大人您瞧瞧?”

  顾及钟雨眠还在一边,常安只是顺手拿了:“不必了,信得过你。”

  老杨嘿嘿一笑:“老大……咳咳咳,大人,您还是验验罢,我,我不习惯。”

  钟雨眠凑了过来:“这是甚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我的物事,你看甚!”常安一抬手,“得了,今天天晚了,改日请你吃酒。”

  老杨曾经是锦衣卫中常安的部下,只是一次外差中受了重伤。后来常安替他讨了一笔抚恤,他便在京里开始凭手艺吃饭。

  他不认识钟雨眠,只当是常安又不晓得从何处找来的暗桩。可又想想常安叫他做的物事,又瞧着这两个人的熟络样,顿时想通了一个关节。

  哟,意中人?老大开窍了?

  “就看一下!”钟雨眠自知抢不过常安,于是开始谈条件,“我又不是没见过甚弩机暗器的,你怕甚呢!”

  果然啊,是以前锦衣卫的暗桩!老杨越来越笃定自己的猜测,已经把他老大编排进了无数话本里。

  常安坚决不动:“时候到了自然会给你看。”

  还真是给这姑娘的!老杨简直比自己娶了媳妇还高兴。那里面是银梳与一对手镯,前些日子还托他打了一根银发簪,分明都是定情之物,老大当真要娶媳妇了!

  “这位姑娘,我们老大有钱的紧,这里面物事珍贵,您若提前看了岂不是失了身份!”

  “你你你你闭嘴!”常安焦头烂额,“早晚找你算账!小郡主,你回不回家了!”

  “给老子看一眼!小长安你别跑!”

  老杨乐呵呵地看着两个人打闹着跑远,摇摇头打算回家,然而忽然反应过来——常安适才叫那小姑娘甚?

  小,小郡主?

  老杨虽然早已不在锦衣卫,但消息总归是灵通的,稍一回想就晓得到底是哪个郡主。

  商原侯家的武宁郡主?老大怎么,怎么跟人家混那么近?也不怕明天就叫陛下拖出去斩了!

  不过常安目下没有这方面的忧虑,钟雨眠似乎也不太在意。

  就好像如今当真是天子垂手而天下治一般,边关没有战事,朝堂没有内忧,两个人也只是……普通人家的普通人。

  “这可真好看,”钟雨眠倚在河边的栏杆旁,看着不远处的歌月楼,“你说她们都没有不开心的日子吗?”

  常安轻笑:“小祖宗,你都多大了,如何还问如此幼稚的问题。”

  钟雨眠却像真的认真思索此事一般:“你说百年之后,还有人会记得这歌月楼吗?”

  “……说书的记得罢?”

  “那史书呢?你我此刻的心中所想,我们今后做的一切……会有人记录原委么?”

  还是会像尘埃一般,淹没在不晓得还有多久多厚的史书之中?

  “你总想那些没用的做甚,”常安看着那些搔首弄姿的女子,也不晓得几颗牙是真的,“别说你我了,便是陛下的喜怒哀乐,又有多少人能记全。”

  钟雨眠摇了摇头:“我不甘心。”

  “从古至今多少人都如你一般不甘心,最后才青史留名的。”常安打趣道,“小郡主若有如此志向,倒也不失为女中豪杰了,有商原侯遗风。”

  钟雨眠不再去看他,目光落到了更远的灯火阑珊之处,神色十分平静。

  也只有这个时候,常安能直勾勾地打量她片刻。

  钟雨眠似乎总是活泼的,绝对不比任何一个男儿差一分,王府里的人难得突破了对她是女子的看法,把她当做和自己一样的人。

  她生在花海,封郡武宁,是西北里漫山遍野的炽烈的花。

  常安从未见过她如此平静的神情。

  “这里真好……”钟雨眠轻声道,像是怕吵着了什么,“若是西北也像此处一般好,阿爹阿娘还有阿爷便再不用驻守荒沙了。”

  常安想拍拍她的肩膀,又觉得有些不妥,只好和她一起靠在栏杆上:“放心罢,会有那么一天的。”

  “希望那一天史书可写,这样起码欢动之中也有百姓的欢动,而不是一个人在窃喜。”钟雨眠忽然转过头,正撞进常安专注的眼睛里,“这样他们也不算被史家的笔墨遗忘!”

  常安一时没说出话来,愣在了原地。

  钟雨眠反应快,一见他发愣,一下便抢过了他手里的盒子:“嘿嘿!就给我看……一眼……这,这也太漂亮了!”

  常安这才回过神:“给我!”

  钟雨眠一闪身:“天呐……小长安,这么好的东西你不让我看!这镯子和先前我在西北见过的实在太像了!”

  常安一脸窘迫:“快,快给我拿回来!你别弄坏了。”

  钟雨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做得如此好,你这是要送谁啊?”

  常安一下僵在原地,一句话说不出来。

  这可都是定情的东西……难道这就要与她说?

  可说了也没用啊。常安眼中的期待与窘迫一点点消失,只剩下了满眼的落寞。

  “真不错,”钟雨眠打量着那对镯子,“纹样是西北那边的……用心很细腻嘛,你若没人送,我便收了?”

  “可是,可是这手镯与银梳,是……”

  是定情之物。

  常安向来直来直去,这会吞吞吐吐地讲话还是头一遭。

  “我晓得啊,”钟雨眠坏笑,“就是要你送我的嘛!你若还不送……我都要找你讨了。我这辈子就算,就算再也回不去西北,也不能把此物弃置不顾……小长安,晓不晓得?”

  钟雨眠的声音有些打颤,但常安依然清楚地听清,他半晌没言声,末了只是笑笑:“那便好生收着罢,我娶不了心尖上的姑娘,这物事留着也没用……不如赠了你。”

  说完,他转身便走。

  “诶,小长安!”钟雨眠叫住他,“你心尖上的姑娘她……她美么?”

  常安笑了笑,回头看着她:“美,特别美,无论在西北,还是在京里,都没人能比得上她。她与别的姑娘不同,跃马提枪,排阵操演,那时她才是真的英姿飒爽。”

  “你喜欢她?”

  “喜欢得不行。”

  常安只撂下这一句话,便匆匆离开了。他不回头都晓得,钟雨眠此时定像个怀春的少女一般,欢天喜地地跑开。

  可惜现在又不能娶她。或许再过个一二年,十年八年,或许更长时间,他们的名字连放在一起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得想个办法配得上她。

  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连那位圣天子都不例外,像齐贵妃,当年驰骋四方,眼看着能成一位女将军。

  结果方效承只有一句话,齐家屁都不敢放一个,还不是把闺女欢天喜地地送进王府里,又眼看着她进了宫里。

  可能是自小无人管束的缘故,常安在这种事上看得与他人不同。锦衣卫的线人暗桩不乏女子,她们大多已经是家破人亡,没规矩得紧。

  常安与她们交往时也无甚拘束,在他看来,这些人与他身边的兄弟无甚差别,何况都是些在酒桌上喝多了都是嚷嚷声音比谁都大的豪迈人。

  女子到底比男子差在哪了呢?常安摇摇头,今夜他在禁军之中还要值夜,于是便向宫里走去。

  夜色深沉,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安睡。太平而沉寂的长安城中,不少人彻夜难眠。

  方晏清已经快一整天水米未进了。

  不说别的,贪腐的大罪一旦败露,他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济于事。然而他毕竟经营了这么多年,此次只要不是重创到要害,东山再起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他还是低估了戚逢,毕竟他也懒得去看戚逢当年是如何升迁的。

  “应该是此处……”戚逢擦了把汗,他经历过太多人证被灭口的事了,所以此时格外着急。

  这是吕炳德一个幕僚的住处,戚逢盯很久了。此人无甚建树,举人也没考中,跟着商队混进京里后不晓得如何就攀上了吕炳德,做了个狗头军师。

  不过其人虽然一事无成,倒是把吕炳德家里的算盘打得不错,险些连戚逢都骗过去。

  戚逢本来想叫几个帮手来,然而看着漆黑的夜幕,他咬咬牙,硬是自己走进了窄巷。

  京里的污秽之地太多了,只是那些走着街上正路的大人们看不到,因此滋长了不少淤泥与黑暗。

  这一片戚逢相当熟悉,毕竟能经手刑部的案子非死即伤,主犯也必定不是甚善茬。不过有些奇怪的是,那幕僚虽无甚钱财,好歹也是给吕炳德做事的人,如何净见他往此处钻?

  这里晚上虽无几点灯火,但其实四下暗流涌动。好在戚逢时常来,对这里有些了解,不至于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不过他走进那幕僚的院子时,里面却安静得不似有人。戚逢心下大震,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又被灭口的准备。

  “你就是戚逢?”

  等等?这是谁?!

  戚逢张了张嘴,然而屋里黑黢黢一片,日头落了,他甚都看不清楚。

  “见过戚大人。”

  戚逢愣了愣,总觉得这女声有些熟悉,而后猛一拍脑门——这不是吉祥他朱颜姐姐么!如何到这来了!

  “你如何到这了?”戚逢问,“原来住在此处的人呢,我找他有要事。”

  朱颜没回答,最开始站在阴影里的少年迈出一步道:“先生吩咐过,若是方晏清颓势已显,对于其人……我们不敢擅做去留,需得来问。”

  戚逢听得一头雾水:“不是,你们……你们说甚?”

  那少年身上有种挥之不去的阴郁,可模样看着柔美异常,二者掺在一起,竟然有种诡异的美感。

  “这个幕僚,其实……其实是旧主留在这的。”朱颜想了想,与戚逢将阁老,他恐怕会联想到高瑞那里,便借了个岭南帮里的称呼,“旧主走一步看百步,早在十四年前就留下了他的算计。”

  十二将剩了一半的蜡烛点燃,微弱的火光映亮了小半个屋子。戚逢眨眨眼,看清眼前景象后顿时汗毛倒立——房梁上吊着一个人,舌头伸着,面色青紫,早已没气了。

  “他做了自己的决定,这是我无法干涉的。”十二道,“罪证都已保留好了,大人只需拿着这些离开便是。”

  戚逢有些没听进去,压低声音问:“他,他为何要如此……”

  十二没回答,只是被戳到痛处似的,闭上了眼睛。

  于是朱颜轻声解释道:“慕叔公当年留下过祖训,慕家世代受明主恩封,文死谏武死战,不准出不忠不孝之人。慕家二叔便是死在阵中,如今……如今三叔是全了慕家的名声。”

  戚逢呆立当场。

  慕衡将军当年接替父兄承袭爵位,随白家军镇守北原,年方二十六。慕家多出武将,唯独他弟弟选了科举,原以为是条闲人路,却成了慕家最后一条活路。

  谁知,竟然也死在此处。

  “三叔高义,就算蛰伏于吕炳德也从未改变心中志向,仍盼着有人能洗涤乾坤,扬清扫浊。”朱颜的语气激动了些,“戚大人,一定拜托您了。”

  戚逢直到走出好远,依然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没想旁的,满脑子都是那具晃晃悠悠的尸体。

  他只在传闻中见识过慕家的风光,谁晓得真落到凡间,竟然就是这般模样。

  一阵清凉的夜风吹过,戚逢这才缓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多日不曾回过家了。

  他心中烦闷,无处消解时,未尝没想过抛下一切隐居到九池山上找迟畔种地的想法。可是……

  “山秋回来了?”

  戚逢勉强笑了笑,却并不似往日简单应答一声,而是十分郑重地将那一沓厚厚的卷宗放到阿彤手里,“阿彤,你收好,我日后会用的。”

  阿彤有些疑惑,她的话还没说,竟然被一向话少的丈夫抢了先。

  “这是……”

  “卷宗,很多年的卷宗。”戚逢的眼中像是着着火,“你的山秋啊……要想法子翻一桩旧案。”

  阿彤笑了笑:“好啊,不过你可需得快些……不然这孩子生出来,难道要我一人照料?”

  戚逢愣了愣:“孩子?”

  “傻山秋,你要当爹了!”

  适才戚逢才从大悲之中缓过神来,如今一下又被这喜讯砸晕了,一时回不过来神。阿彤有些害怕叫了他两声,他的眼神才清明了些。

  戚逢一时手足无措,竟是落下泪来。

  阿彤虽然不晓得该如何宽慰他,但还是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没说话。

  戚逢情难自抑,连意识都有些模糊,最后只乱七八糟地想抓紧平反了白家一案,他便去找迟畔隐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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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疫情散发,要做好防护啊!

  忙了一天,躺床上又看见群里通知,死线在下周的作业,层层扒皮下来时间更短,有够无语。

  不安全感越来越重,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我适应能力的问题,或者心态。调整就需要一段时间,偏还是自己的事,只能默默调整。

  狗学校,快让你爹回家:)

  今天也希望得到大家的收藏关注海星评论一条龙呢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