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太平辞>第15章

  京都到湖州大约有五天的路程,不过由于那位专门添堵的陈达,后续的赈灾粮十天才送到。那时严彭已经把受灾严重的湖州府北八州县走完了。

  “清点数目,按照之前敲定的份量分发到各州县。”严彭拿着账簿,脸上还带着不知道从哪蹭的泥,看起来十分狼狈,“记住,一定维持住目下的秩序,不可因粮出了人命。”

  几个县令纷纷称是,便拿着各自的账簿去清点粮食了。

  陈达在方晏清那没什么实际的活,此来一见这雷厉风行的作风,有些不太适应,像只鹌鹑似的在一旁愣着。

  “乌晟,你……”严彭一抬头,才想起来乌晟到西九州县那边了,“啧,陈大人,你可否替在下去办件事?”

  陈达终于回过神来:“讲罢,我尽力。”

  这样倨傲的态度,换作平时严彭一定眼睛都不眨就会换个人,可现在没有可挑的,他只能咬着后槽牙:“九池山离湖州府不远,那是迟畔先生隐居之地。如今湖州有难……”

  “不行不行,”陈达早有准备,神神叨叨地摇头晃脑,“迟畔已经致仕,如今不过一介白身,如何能担当赈灾大任?”

  还真是来添堵的。严彭轻叹一声:“那好罢,听陈大人的。”

  陈达没料到他竟然一下就妥协了,于是把头扬得更高,恨不能用鼻孔看人。

  “可现在人手不够啊,在下待会还要到浏县去视察情况呢。”严彭道,“不如这样,陈大人替在下到西九州县看看?那里的堤坝无人看着,在下放心不下。”

  此次水患西九州县因为严彭在时整顿过水系,所以此次只需要加固清理一下,是个闲差。

  陈达眼珠一转,又想起方晏清的嘱咐,顿时拒绝:“那可不行,本大人来此是为视察民生疾苦,怎可去讨清闲差享乐呢?”

  这可是你说的。严彭一笑:“好,陈大人高义,那便随在下一道去浏县罢!”

  严彭走出州府,竟然看到乌晟迎面而来,赶紧迎了上去:“你不是在西九州县么,如何回这来了?”

  “回来看看,”乌晟扫了一眼陈达,“这什么人?有用么?”

  严彭一抬手,止住他的话,随后低声道:“专给我找麻烦的,躲不过。正好你回来了,帮我办件事。到九池山把迟畔先生找下来,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

  乌晟一点头:“对了,知府大人要从南七州县回来了,他传信,叫你安心往东。”

  严彭一点头,便带着陈达匆匆走了。

  谁说方俞安羽翼未丰,这天底下不肯依附方晏清的人那么多,哪个差了?严彭一笑,见几个县令基本清点完了粮食,便飞身上马:“异才,我随你到浏县看看!”

  人群中应了一声,然而陈达没见到人。直到段杰都走到他面前了,他才看清,那个很像流民或者长工的人,正是浏县县令。

  “浏县受灾严重,陈大人特来视察。”严彭将水壶递给段杰,“动作快些,否则待会天要黑了。”

  段杰是真渴了,满满一壶水喝了个干净,末了毫不讲究地一抹嘴:“粮食已经先行运去了,不必担心。我把账簿和流水留下,马上就走!”

  赈灾粮停在城外,一个时辰前还是望不到头的粮食,这会已经寥寥无几了。

  “粮食虽说运过去了,可只能解一时之急,赈灾款才是最有用处的啊。”段杰轻叹一声感慨道,“唉!天地不仁,竟降此大灾……”

  “嘘!”严彭一抬手,“这话你也就与我说说,若叫后面那位听见了,非几本奏折给我参到儋州去!你放心,赈灾款的事京里有专人在办,不会耽误的。”

  段杰看了一眼后面正心惊胆战骑着马的陈达,又看了看严彭:“怎么,你来得如此憋屈?还得人监视着?”

  鉴于段杰一直在湖州,估计京里的事没听说多少,严彭也就没多解释。

  两个人自三年前就认识了,由于严彭并没有在州府里好好待过几天,经常往县里跑,所以除了知府,他最熟悉的就是这些个县令。

  与知府熟悉,是因为其人与岭南帮有些往来,各取所需,利益关系。可与这些县令,就是单纯的志同道合了。

  奇怪的是,严彭是他们中最年轻的,可现在隐隐有了些带头的势头。

  一行人一路快马加鞭,总算在天色擦黑时到了浏县。

  “天太晚了,先歇下罢。”段杰道,“明日再说别的。”

  陈达正有此意,他觉得自己把这一辈子需要骑马的路程走完了。

  然而严彭摆摆手:“我适才见着炊烟了,异才再陪我到灾民那里看看罢。”

  陈达一惊:“不可不可,那些灾民若是暴乱起来,你我身边又没有侍卫,可如何收场?”

  严彭与段杰对视一眼,像没听懂他说话一样迷茫,随后笑出声来。

  “陈大人若是怕暴乱呢,就在馆驿暂歇罢,我与玉声不怕!我们平乱去!”段杰爽朗大笑。

  陈达心里打怵,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跟上了两人。

  “你别总玉声玉声的叫,”严彭走在前面,低声与段杰道,“否则让那位听去了,参我一本结党营私,我可就又得回这来与你做伴了。”

  段杰一昂头:“严玉声还怕参?你不是自诩身正么?”

  严彭无奈苦笑:“在京里,这影子斜不斜,可不是我能说了算的。”

  灾民在一处高地上的赈济堂里,这地方和京郊吴县的一样,不过看起来规整多了。

  但是落在陈达眼里,这就是个随时都可能塌的陷阱,看见它腿肚子就转筋,于是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了,不再跟着严彭。

  段杰应该是天天都来,那些灾民看起来与他十分相熟,见他进来,还殷切地端起碗邀他一同吃饭。

  段杰一一推辞,又问了不少情况,最后才勉强放心地对严彭道:“这灾,应当算是赈下了罢。”

  “人定胜天,异才尽心尽力,哪有过不去的坎。”严彭笑道,“只是这样好的事落在旁人眼里,恐怕就是你组织灾民,欲发暴动了。”

  说完,他一下就看见了畏缩在门外的陈达,把对方看得一激灵。

  段杰知道他什么意思,可岿然不动:“我堂堂正正,赈灾救民,向来问心无愧!个八小人蝼蚁无论如何曲解我,可只要百姓安居,他们不过是徒劳而已!”

  他声音很小,没让旁人听见,可语气却十分坚定。严彭笑了笑:“如今像异才这样的直臣可不多了,可惜朝中风气如此,你恐怕要在此处守一辈子了。”

  “难道我非要去京里才能一展抱负么?”段杰轻笑,“京里鱼龙混杂,我怕是在其中一天也熬不过。湖州很好,能保一处百姓,将来在史书上有个列传,也算不枉此生。”

  严彭点点头:“异才一点也没变。”

  浏县的水并未完全退下去,不过这些天段杰一直组织人疏渠泄水,已经露出了些高地。只是房屋的损毁实在太过严重,几乎找不到完好的住处。

  严彭并未在浏县久留,一是受灾的县太多,如果他想一个一个看过,那么就得快点。二是……他不能让陈达白跟着,总得让他付出代价。

  “湖州灾情还算好的,听折江府那边来的流民说,折江泛滥,淹得不剩什么了。”严彭这话是对陈达说的,结果一转头,他早就瘫坐在路边不肯走了。

  严彭走过去,坏笑道:“陈大人,如何这就不走了?咱们还有两个县没去呢。事不宜迟,待会便动身。”

  陈达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你,你不吃午膳的吗?!本大人上一顿饱饭,还是两天前在……啧,在那个县里吃的。”

  “这不是正要吃呢么,”严彭顺手掏出两块硬得硌牙的干粮,“陈大人,快些吃罢,待会还要赶路呢。”

  陈达已经要翻白眼了,这些天非但没找着严彭的错处,自己反倒要累到见先帝了。

  “或者这样,陈大人在此暂歇,在下独自去剩下的两个县。”

  陈达终于是败给了疲惫:“你可先行,本大人歇好了,自去州府等你。”

  严彭是真的说走就走,陈达话音刚落,他便快步离去了,没一会陈达就看见了官道上他的身影。

  这……这什么人啊!铁打的吗?!

  严彭走在半路,天忽然阴了下来,看起来又是一场大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他也没处躲,只得让马跑得更快些。

  然而天不遂人愿,严彭才堪堪看见一个村子的影子,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拍了下来,势头非常迅猛。

  无法,严彭只能顶着大雨,总算是到了村子,找了一处棚子避雨。

  这雨下得很大,不过好在这里地势高,估计暂时淹不到这里。严彭浑身都湿透了,凉风一吹顿时打了几个喷嚏。

  好在他身后的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这位小兄弟,你到哪里去啊?”

  开门的是个妇人,怀里还抱着个孩子,严彭一笑:“我到沅县去,只是这雨来得不巧,只好在这里躲一阵。”

  妇人冲他招招手:“那你快进来罢,这雨一时也停不了。快进来快进来!”

  屋子虽破,但好在看起来足够结实,也没有漏雨的地方。严彭环顾一圈,忽然问:“夫人,您丈夫呢?只有您一个人?”

  妇人打开一个木头箱子,从里面拿了些干净衣服:“我们家的听说西九州县募集民工修筑堤坝,到那边去了。今年的雨下得太大,田里的苗子只收了一茬,家里还有这么多张嘴呢,得想办法糊口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只是一会的工夫,就已经晨昏不辨了。

  “小兄弟,这雨停不了了,你今晚就在此住下罢。”妇人道,“这是我们家那人的衣服,你且穿着,别着凉。”

  严彭连忙谢过,换好后便久久地看着窗外。

  “小兄弟,你到沅县做甚?”

  “实不相瞒,我是朝廷派来赈灾的,自然要每处都走一走。”

  然而妇人一听官员二字,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慢慢地有些惊恐。严彭有些奇怪:“怎么,沅县的灾情如此严重么?”

  妇人有两个孩子,大儿子已经能干活了,此时刚把屋里收拾好:“官爷,沅县都不能待人啦!你还是别去了,容易被吃了!”

  妇人脸色一白,一巴掌拍在他后背上:“就你长嘴了!官爷,别听孩子瞎说……”

  严彭有些疑惑,便出言问:“怎么,不是说东八州县已经把灾民安顿好了么?沅县如何?”

  妇人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窗外,支使大儿子关上窗户,又把里屋的门关上,不让公婆听见。最后他把怀里的孩子让大儿子抱着,到里屋去。

  严彭心里有了个猜测,东八州县的灾情恐怕不像简报上那样好。

  “官爷既然问起,那我也就说了。”妇人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我们这里不归沅县管,但离得近,也晓得个差不多。”

  “适才听令郎的意思,那边已经闹饥荒了?”

  妇人点点头:“官爷啊,那何止是饥荒!两天前老大闹着要出去走,正好婆婆需得抓药,我便带着他去了沅县。结果,结果……”

  妇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入目的画面,竟然干呕起来,良久才缓过来:“那地方已经不是人待的了,好几个村子都空了。那些走了的人,连口棺材也捞不到,就那么扔在那……”

  “那县里呢,没有人管么?”

  妇人摇摇头:“我本来想带着老大到县里,结果走到路上被衙门的人拦下,说是近来要有朝廷的大官到此……您就是那个官爷对不对?”

  严彭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毕竟京里管赈灾款钦差的还没到呢。

  “那常平仓呢,”严彭尽量克制住自己的声音不颤抖,“这么大的饥荒,总该有常平仓的人来管罢?”

  “此事我亦是听说,不晓得真假。”妇人道,“据说沅县的常平仓……是空的。否则不能到现在了也没开过。”

  那一刻,严彭不得不咬破自己的舌尖来克制破口大骂的冲动。

  “好……”严彭沉默片刻,开口道,“多谢夫人。对了,去沅县有几条路?”

  “官道的话,只有州府到沅县一条路能走。但小道很多,都是采药的走出来的,又险又隐蔽……”妇人道,“官爷若是去沅县,可顺着我们的村道走,没有岔路,这是我们到那边去的路,好走。”

  原来是这样,严彭怒极反笑,将县里装扮得漂漂亮亮,等朝廷的人一走就万事大吉。好一个瞒天过海!

  “官爷,我……我觉得您和那群贪官不一样,所以把这些说给您。”妇人又道,“我妹妹前些年嫁到沅县去了,日子过得苦。就算,就算是为了我妹妹,我今天也一定要与您讲!您一定,一定要为他们主持公道啊!”

  严彭只是一点头,没再说什么,然而妇人却莫名安心下来,好像有些人仅仅是一个点头,就会说到做到一样。

  “多谢夫人告知,否则我还被蒙在鼓里,和他们一起共看太平盛世呢!”严彭这句话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事不宜迟,我现在便去!”

  窗外的雨小了一些,但山间起了风,直能把人吹个透心凉。妇人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忙追了出去:“官爷!官爷!”

  “多谢夫人款待,冗务在身,来日再偿!”

  后四个字被严彭扔在了雨里,没过片刻,他便骑马消失在了村道尽头。

  妇人说的村道好走,可能只是对于山路而言,反正严彭目下是没觉得这里好走。

  雨终于停了,云彩四散而去,下午的日头立刻挂上来炙烤着这片土地。

  严彭继续马不停蹄地赶路,恨不能一下飞到沅县,但心里还抱着一点点希望。赈灾粮已经下发了,或许情况能有所改善。

  然而他那一点希冀很快落空。

  在山间走了不知多久,严彭看见了又一个村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里泛着一股死气。

  然而越走近,这种感觉越明显,连马都不敢嘶鸣,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严彭的手死死握着缰绳,指尖一片冰凉,好像他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

  直到他在村道上,看见了一具白森森的骨植,才明白这死气从何而来。

  严彭有些眩晕,连忙下马,一时间竟然没有去看那具骨植的勇气。山间十分寂静……或许是死寂,竟然连一声鸟鸣都听不见。

  有风吹过,繁盛的树叶彼此沙沙地交谈了一番,像是无数魂魄在耳边窃窃私语。

  片刻,严彭终于迈开腿走到骨植旁,然而还不等他细看,就发现了别的。

  一副骨植,怎么可能有七条胳膊?

  严彭视线一滑,果然,那旁边还湿润的泥地上,赫然摆着另一副还没烂净的骨植,看上去好像还是个孩子。

  紧接着,严彭猛地站起来,适才他并没有仔细看,此时观察才发现……这里已经不是一片土地了,而是一块坟场。

  一个可怕的念头骤然浮现,他脚下踩着的,恐怕是烂掉的血肉。

  山间的死寂几乎能压死人,严彭深吸一口气,可鼻翼四处缭绕的,都是淡淡的血气。

  严彭抠破了手心,疼痛让他清醒了一些。他牵着马,壮着胆子继续往村子里走。

  然而越走越是心惊。

  村口的赈济堂已经塌了,留下的院子并未堆放着木料,而是已经分不出个数的尸身。

  那些尸身有的已经烂净了,只剩下一具残缺不全的骨植,而有的仍带着血肉,像是一块血肉模糊的招魂幡。

  尸山摆在这,周围嗡嗡地飞着苍蝇大快朵颐,那些东西不会在意,只晓得吃饱便好。

  原来,人活得连苍蝇都不如。

  这就是所谓的,灾情已经平定。

  忽然,严彭听见了脚步声。

  在这种地方还有活人?不……那活下来的,还是人么?

  不大会,从尸山后面绕出来了几个影子。那些……姑且算是人,动作僵硬,骨瘦如柴,衣不遮体,连行走都成了最困难的事。

  然而这一群活尸一样的人,在看见不一样的活物时却忽然两眼放光,全部的活气都注在了深陷的眼窝里,亮得吓人。

  现在这些人已经不再是人了,而是一个念头的傀儡,饱腹成了唯一的目的。

  没过一会,尸山后面又走出或是爬出更多的人来,他们活尸一样,眼睛里烧着鬼火,看着外来的活物。

  严彭不知道这里到底有多少人,他也没有勇气再去查看,他所有的想法都被眼前的景象冻住了。

  他见过饥荒,见过疫病,见过战场,见过尸山……然而当这样的惨剧再次降临到人间,到他面前时,他还是会害怕。

  人间如此,地狱何殊?!

  阳光很快隐藏到高山之后,这里又成了晦暗不可触碰的脓疮。

  然而此时,村道上似乎来了另一队人。他们是从沅县方向来的,走得很慢,后面还带着什么东西。

  严彭牵马走到一边,坐在已经坍塌的房子的墙边,这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而他的脚底,是一个已经散了的草人,本来是挂在门楣上辟邪驱病的。

  片刻,那队人吵嚷着来了。

  严彭看见,他们拖着几辆板车,板车上堆叠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其中有一些身上满是脓疮,应该是得了天花而死。

  “这种破烂差事,只有我们来做啰!”一个衙役模样的人一边将板车对着尸山,“人都死光了,否则老子才不来呢……兄弟们,快些啊!看着还要下雨呢!”

  板车将尸体倒进尸山,那群活尸一样的人立刻一拥而上,不分好坏地竟然开始争相食之!

  力气尚存者,还能争抢到一些腐肉,而那些力衰者,只能勉强跟在后面。有的站不稳,便被身后的众人踩踏在脚下,虽然那些脚步已经没甚力度,可还是被活活踩死!

  那群衙役,那群衙役事不关己,甚至不愿多看一眼,匆匆离去了。

  也是,这样的惨剧谁愿意多看呢?

  活着的人尚可凭着一口腐肉继续苟活,而那些被活活踩到连皮囊都脱骨致死的,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如果真的有甚莫须有的黄泉幽冥,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勇气再托生成人。

  严彭不再多看,他头也不回地一路尾随那群衙役去了沅县。

  “诶!做甚的!”临近县里,守着路口的衙役越来越多,终于拦下了严彭,“京里来的钦差已经到了此地,尔等灾民一边儿等着去!”

  “哦,钦差来了,”严彭总算是松了口气,终于来了个明白人,“那我更得进去了。”

  两个衙役面面相觑,随后刷地一下抽刀:“不知死活的东西!还敢和老子叫板?!”

  严彭的形象称不上是体面,身上还是在村子里管那妇人借来的衣物,灰头土脸的,头发上黏着片枯叶,看上去确实是逃荒而来。

  “好罢,既然如此,我把这个给你们。”严彭把揣了一路的官印放到衙役手上,“去问问你们县令,我能否进县里。”

  官印这东西太显眼了,就算百姓不认识,整日跟在县令身边的衙役总是认识的。于是两个衙役在看见官印的那一刻脸色就变了。

  不过其中一个是有胆量的,嘱咐同伴看好严彭,自己揣着官印便跑进了县里。

  这会,县令赵殊正陪着管赈灾款的钦差说话。

  “本王见沅县治下似乎十分平静,灾民安置也很妥当。”方俞安看了看杯里的茶叶,似乎还是今年市面上很贵的一种,“等另一份官印一到,我们二人合叩一章,赈灾款便可拨给你们了。”

  赵殊十分感恩,当即离座:“多谢王爷!”

  “想来你还有事要忙,”方俞安瞥见了门口犹豫的衙役,“那本王便告辞了,多谢赵县令款待。”

  赵殊恭恭敬敬地把人送到馆驿门口,这才回头问那衙役:“何事?”

  “大人,您看这个……”

  赵殊看着官印顿时一惊:“哪来的?!”

  “一个,一个逃荒来的人,把这个给我,让我来问大人,他能不能进县里……”

  赵殊脸色十分难看,他们可能……把朝廷派下来视察的,给堵在县外了。

  “他从何处来的?”

  “像是,像是村道……”

  村道来的,意味着……他已经看过了真正的灾民安置处。

  赵殊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下定决心似的:“此事不要告知别人,我亲自去看看。你把这官印收好,若走投无路,我们就自己动手来拨赈灾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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