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海晏>第100章

  漫天卷起的黄沙将平沙川千年不化的冰窟遮的一片迷蒙。

  昏黄的天际之下,大片鲜红混着黄沙洒满大地,高山之上的积雪随着剧烈的颤抖发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此刻,刚刚经历过一场殊死搏杀的奴隶们正惊恐的望着脚下倒下的大片牧奴兵,他们人人手持铁器或木棍,身上仅披着一层麻布织成的衣裳,大部分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连最起码的蔽体都做不到,更别提什么抵御严寒。

  山间突然传来一丝不甚明显的抖动,李宗尧正站在不远之外与那帮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攀谈着什么,梁骁站在一群奴隶中央将手中的铁锹一把扔到地上,跛着一条腿走到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李淮面前,问:“一会儿我们若是跟着走了,剩下的这些人怎么办?”

  李淮怔楞了片刻,手中紧握的铁杵烫手似的被他瞬间丢的老远,在他脚边不远处,几名死相凄惨的牧奴军还没来得及闭上惊恐的双眼。

  扫视了周围一圈后,李淮低声道:“不知道,一会儿问问父亲看怎么办,估计不会带他们走。”

  梁骁点了点头,沉声道:“嗯,人太多了,况且大部分都是当年西汉受过重罚的贵族,这帮人的想法跟那些普通百姓的可不一样,会不会一心向着我们都不好说,要是万一哪天被赵玉锵知道了,随便使个什么离间计,到时候反倒成了我们的麻烦。”

  李淮点头道:“那我去跟父亲说一声,让他们自由而去吧。”

  所有人中唯独李宗尧裹上了厚重的大氅,三年冰天雪地的奴隶生涯,让他原本挺直的腰板已经变得有些佝偻,头发白了一片,脸上更是多了几分苍老之态,然而眼中的那股凌厉之气却不见褪去半点,跟黑衣人首领交代完之后,见李淮走了上来,没等他开口,李宗尧说:“差不多了,咱们也该走了。”

  李淮:“父亲,那剩下的那些人怎么办?”

  李宗尧看了一眼后面的大片人群,那里面有不少已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年轻人不多,却有不少还未脱去稚气的孩子,他们人人睁大了眼睛满怀期待的看着李宗尧等人,像是祈求他带着他们一块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

  一丝狠辣从他眼底闪过,李宗尧轻声道:“他们死活与我们何干,保险起见,杀了吧。”

  不等李淮震惊,李宗尧已经在黑衣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梁骁跛着的右腿有些困难的走到他跟前,问:“怎么说?”

  李淮皱眉道:“杀了吧。”

  梁骁大惊:“......你疯了!他们好歹也是几百条人命,况且那些人中还有不少这几年帮过我们的人,你怎么能......”

  “这是父亲的意思,况且,我们是要前往楚关去的,若是因为他们连累了其他人,你不觉得得不偿失吗?”李淮说。

  梁骁气道:“只是让他们自由散去而已,有什么连累的?现在那帮牧奴兵已经全部被杀干净了,没人知道我们去了哪,况且等到了楚关,他们能不能有机会走出这片雪山都还不一定,这么做未免太狠心了!”

  李淮淡淡道:“那谁能保证路上不出什么岔子呢?”他说完转身不再看他,朝前方的马车走去。

  风沙吹得迷人眼,梁骁有些艰难的紧握着双拳,半垂着首看向自己裸露在草鞋外的脚趾——

  “妇人之仁,梁骁,这些年来,这是你最致命的弱点。”义父曾经的话语登时在他脑中响起,梁骁转头看了看昔日共同经受苦难的同伴,有个孩子还冲他笑了笑,他有些费力的提起嘴角,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此刻有多么难看。

  “成大事者,当摒弃一切负赘,一时的容忍,可能换来的是更大的代价。”

  梁骁摇了摇脑袋,终于咬了咬牙,大步离去。

  人群中的奴隶们满脸期待的迎着黑衣人们走了上来,有个年纪颇大的长者笑问道:“这位爷,我们现在可以跟着走了吗?”

  黑衣首领看了看他 ,又扫了一眼其他人,冷笑道:“走?谁告诉你要跟着我们走的?”

  老人明显一愣,说:“刚才咱们不是一起杀了这帮监军吗?梁骁那孩子说你们是来带咱们从这鬼地方逃出去的,不会是......”

  “我们确实是来救人的。”黑衣首领沉声道:“但,跟你们有什么干系?”

  话音刚落,一阵呼啸声乍然响起,惊呼尖叫的声音混着大片浓稠鲜血登时将已经沉寂的战场撕裂开来,怒骂声此起彼伏,混着兵器搏杀而过的凌厉,梁骁坐在马上始终没敢回头多看一眼,整个人颤抖的仿佛就快栽下来一般。

  ‘轰隆’一声闷响,高山上厚重的雪忽然狠狠一颤,所有人都忍不住惊恐的回头望去,但见那茫茫白色像是海浪一般从山巅之上喷涌流动,连带着那坚固不化的冰窟都开始纷纷成块掉落。

  眸中的瞳孔一瞬间顿时扩大,梁骁忽然抽出马鞭朝驾车的马儿臀部狠狠甩去,而后在蓄势待发之前爆吼一声——

  “雪崩了,快跑!”

  奔腾的白浪很快将他的怒喝卷走,天空刹那间一片昏暗!

  ·

  金帐宫内一片安静,殷平亲自将煮好的茶水沏了一杯递给身旁的女子,笑道:“这是殷康前些时候从东陆回来特地带的,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青君将身上的大氅丢在脚下,细白的手指接过茶杯的时候碰到殷平的手,后者几乎是下意识的将她指尖抓住,皱眉道:“怎么进来这么久了,手还这么凉?”

  青君笑道:“一年四季都是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殷平将她脚边的大氅拿起来给她裹上,关怀道:“穿厚些,北陆不比东陆,冷得很,你还得慢慢适应。”

  青君喝了口茶,原本结起的眉心缓缓舒展,笑道:“真是好茶,从前倒是没喝过。”

  殷平说:“这茶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殷康上次回来待的时间不长,也没想起来问他,你知道我是一向不喜欢这些文绉绉的东西,索性你来了,回头我让他们全部给你带着。”

  青君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没想拒绝。

  金帐宫内的仆人都被殷平遣了下去,外面鹅毛大雪北风阵阵,宫殿里静谧而又温暖,殷平一眨不眨的看着她半垂的侧脸,忽然伸手用指背在她脸上轻轻一扫,青君抬头,问:“怎么了?”

  殷平缓缓笑道:“没什么,就觉得好像很久没见到你了,忍不住想多看几眼,青君,这半年,辛苦你了。”

  青君嗤笑道:“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怎么突然这么客气起来了?”

  殷平叹气,伸手将她冰冷的指尖握在两手之间,认真道:“这些年要是没有你在我身边陪着,定是不会有今日的殷平,你知道的,总有一日,待我打下这天下,定要分出一半送去给你。”

  青君挑眉,打趣道:“那我岂不是什么都没做就白捡了了大便宜?”

  殷平摇头道:“不,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青君忽然问他:“你还记得小时候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殷平笑道:“当然不能忘,那个时候我才到南楚没多久,老师就将你带来了他的府上,我还记得你当时才那么点,又小又瘦,脸黑乎乎的,居然还给自己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褂子,站在那跟个柴火棍似的,扎了两个羊角辫,笑起来门牙都少了一颗......”

  青君难得红了脸,揶揄他道:“你这人,怎么就说起这个了,我那时候不是正换牙吗,而且也没长开......”

  殷平笑道:“你那时候都十一二岁了,哪里是换牙的时候?分明是你自己调皮不小心把牙磕掉了,那时候我记得特别清楚的,就是你当时抱着一个比自己大了好几圈的棋盘走到我跟前,问我会不会下棋,我当时还在想,这个小姑娘倒是有意思的很,一副挑衅的样子,看来不给个下马威是制不服你,谁知道,你竟然那么厉害,将我杀的半步不让......”

  青君带了丝孩子气的得意:“现在也比你厉害呢。”

  殷平伸手将她揽了过来往怀里轻轻一搂,下巴搁在她脑袋上,轻声道:“是啊,所以小小年纪就成了闻名东陆的南楚大国手,真是让我自惭形秽。”

  青君伸手将他拦腰抱住,一双眼睛望着火盆里的光静静出神。

  她至今都忘不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殷平的情景,少年身上自内而外散发出来的巨大的疏离感与冷漠,让那时候才十一岁的她竟生出了一股怜惜之意,殷平总是冷着一张脸,仿佛谁一靠近他就会被他手中的剑划成碎片。

  可那时候的青君却不怕他,她知道殷平的身份,也知道他刚刚经历过怎样的苦难,非但不像别人一样见他绕道就走,反而还试图想要去接近他,她想看看,这个当时敏感而又脆弱的少年,到底能挣扎到什么时候。

  当时的她年纪也小,虽然年少成名,可心性却还是小孩子一样,所以并不大懂怎么去安慰和接近当时刚刚经历过一场巨大灾难的殷平,她最擅长的就是下棋,最喜欢的也是下棋,所以她当时就拿了她最喜欢的东西想要去讨他欢心,却不想一次次被少年的恶言恶语给激的差点扭屁股走人,若不是想到他的遭遇,她觉得,那时候她一定不会再搭理他了。

  后来她偷偷拿了张宗移的那把桃木剑去逗殷平,却不想那天殷平在看到那把剑的时候,一向冷冰冰的脸,终于出现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悲恸,他当时坐在屋里的角落处,也不点灯,就那么将头埋在膝盖里,坐了一整夜,而她竟也傻乎乎的守在他身边,看了他一整夜,两人直到第二天晌午之前,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饿了。”

  这是那个少年有生以来对她说过的第一句好话,她却惊的差点一屁股倒坐在地上。

  “啊,那那那那那那,我给你拿吃得来好不好?”她赶紧说着就往外走,生怕他一会儿反悔了。

  可是等她拿了吃的再进来的时候,少年殷平已经靠在角落的墙沿上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本来想叫他起来吃饭,可少年殷平睡得很沉,她有些局促,就愣愣的站在那开始细细打量他的模样,只觉得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子,真好看。

  “你看够了吗!”

  少年殷平闭着眼睛忽然开口,将她吓了一跳。

  “没没没,啊,看,看够了......”

  她自察十分不好意思的闷着声开口。

  “之前不是总说要跟我下棋吗?棋呢!”

  少年殷平睁开眼睛,眼底满是淡红色的血丝,有些不耐烦的看着她。

  “啊,在在在在呢,我,我这就去拿,你你你你等着!”

  她刚准备往出跑,就被少年殷平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忍不住回头,只觉得少年殷平的手又冷又糙,抓住她的力气很大,她忍不住挣扎了两下:“哎,你你你你轻点啊......”

  少年殷平一愣,手下的力道确实轻了不少,却没松手。

  “干什么去?!”

  青君皱眉道:“你不是要下棋吗,我我我我我,我去拿!”

  “不用麻烦了,门口那块地上画个棋盘出来,找些碎石当棋子就行了。”

  “啊?”青君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啊!”少年殷平很粗暴的喝了一声,吓得青君忍不住红了眼眶。

  “画就画,凶什么凶!”她赌气似的一把甩开少年殷平的手,背着他往出走的时候忍不住抹了抹眼里差点流出来的泪水。

  “你站住!”少年殷平在她身后喝道,她别扭的不肯回头,却还是站住没动。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了起来,少年殷平忽然走了过来,他个子很高,站在青君面前,跟个大人似的,为了不让他看见自己没出息的红了眼睛,青君将头偏了过去,却不想少年殷平忽然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他脸色不大好,带着深深的疲惫,却难得柔和了下来,说:“我......我不是故意凶你的,你,你别哭。”

  一听这话,本来都不想哭的青君只觉得更委屈了,眼泪唰唰的就往下流,小胸脯剧烈的起伏着,却硬骨头的没发出任何声音。

  “我知道这么多天你一直变着法子来逗我开心,我不是有意这么对你的,你一个小孩子,能有这些心思实在让我很感动,可是我......”

  “什么小孩子!你才是小孩子!”青君忽然闷着鼻子朝他吼了出来:“我,我要不是见你,见你老一个人呆着,怕,怕你难过,我,我才不理你,你谁啊你,我,我都不认识你,凭,凭什么受你的气!你,你真当我愿意,愿意搭理你呢!要,要不是我老师,他老人家跟我说,说让我一定,一定照顾你,你,你以为我,我稀罕跟你说话吗!”

  她抹着眼泪哭的像是决堤的闸口,竟让少年殷平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女孩子这种生物他本就接触不多,现在面前来了个小不点,他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哄她。

  “那......”他皱了皱眉,想着话要怎么说,就见青君忽然将手背上透明的黏糊糊的东西一把抹到了他身上,他错愕的看了一眼,竟然是她的鼻涕。

  少年殷平:“......”

  “那什么那,用不着你安慰我!”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继续往出走,少年殷平这次轻轻将她拉住,柔声问:“你干什么去?”

  她没好气道:“画棋盘!”

  少年殷平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后来......

  外面传来一身不大的响动,武士忽然来报:“王,外面有位剑客前来拜见。”

  青君回过神来跟殷平互看一眼,后者皱眉问道:“什么剑客?”

  武士说:“属下不知,来人只说是王的旧识,若是您不肯见的话,属下这就将他赶走。”

  殷平不明就里间,青君忽然从他怀里坐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震惊,开口道:“殷平,是他。”

  殷平一愣,隔了半天才恍然大悟,而后一双眸子闪过一丝阴骘,冷笑道:“这么多年了,我都没去找他,却不想他居然敢自己送上门来......让他进来!”

  黑衣长袍的剑客背着一把太阿剑在王座下首不远处停下脚步,他头上还没来得及消融的雪像是生出的银丝一般,丝毫不在意殷平脸上的冰冷,他含笑朝上首恭敬一拜,沉声道:“时隔多年再见,二王子,可还记得在下?”

  殷平放在袖中的手已经紧紧握起,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人的面庞,沉声道:“晏寄道!殷平这些年一直都不敢忘了你的名字。”

  “那就好。”晏寄道十分随意的伸手将身上的残雪拍个干净,他这些年似乎没怎么变过,连眼角的皱纹都没有多出一根,“这些年,在下也一直记得当日的二王子,帝王之子的风姿,实在是令人难忘的很。”

  殷平冷笑道:“不愧是这两陆第一剑客,居然敢只身来我北都城,好胆!”

  晏寄道摆了摆手,笑道:“在下此次前来并不是肆意生事的,二王子......哦,现在应该称呼您一声‘北境之王’了,你倒是比你父亲更有一番帝王之势,倒是很像先祖铁尔沁王啊......”

  殷平:“你若是来跟我说这些不痛不痒的废话,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即便是以你的身手,也别想轻易出了身后的那扇大门。”

  晏寄道笑了笑,说:“在下知道因为当年之事,北境王对在下恨之入骨,可当时在下也是受人之托而已,要说起来,张宗移当年能那么轻易从梁国英刀下将你救走,也还是有在下的几分功劳,北境王不会不领在下之情吧?”

  殷平冷笑:“若非如此,你以为我能许你站在这说了这些废话?”

  晏寄道叹气道:“看来北境王还是恨我入骨。”

  殷平说:“本王一日也不敢忘记当年我夜北神刀和神弓两位将军是怎么死的。”

  晏寄道摇头道:“即便是没有我,北境王以为秦硕明和顾灵均他们二人还能活么?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梁国英二十五万大军北上,你们北陆只有不到十五万人马,胜负早就分的如此明显,何苦将这罪责按在在下的头上?”

  殷平:“所以你来是要在这耍无赖的么!”

  晏寄随意道:“非也,在下此次前来并不是有那么多闲心跟北境王扯十几年前的旧事,而是来给王送一样东西。”

  他说着,忽然伸手摸进怀里,再拿出来的时候,没等殷平说话,一旁的青君已经率先忍不住缓缓站了起来。

  晏寄道一笑,说:“看来青君姑娘对着东西十分熟悉,不愧是匡老先生的好学生。”

  殷康转头看她,只见青君蹙着眉头,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忙伸手将她的手拉住,低声道:“怎么了?”

  青君没答他,自言自语道:“难怪......”

  “难怪什么?”殷平问她。

  青君看着晏寄道手中的东西,一脸不可置信:“他的这一枚为什么会在你这?”

  晏寄道笑说:“那姑娘以为会在谁那?”

  殷平没能明白他们所说的那枚白色的看着像玉一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听青君继续道:“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

  宴寄道一笑,反问:“姑娘竟是从来没跟北境王提过这个东西么?”

  青君淡淡道:“那不是我该做的事情。”

  宴寄道叹气道:“也是。”

  他忽然朝前走了两步,将手中那枚只有半个巴掌大小的玉递了上去,沉声道:“‘归墟令’,七人持者归一可扭转天下之势,这最关键的两枚,其中之一自当是交由黄金之血的宿主——北境之王!老夫当年前来到夜北除却要杀了顾灵均与秦硕明二人之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为了亲眼确认你身上的黄金之血,如今又等了一十三年,匡老先生交代的最后一样事情我已经办完了......”

  他笑着佛了拂衣袖,朝殷平缓缓道:“老夫这就告辞!”

  他说完转身就走,像是他来时那般突然。

  殷平看着桌案前放置的那枚陌生东西,忽然觉着有些眼熟,好似很多年前在哪见过一枚十分相似的,他猛地站起身来,朝宴寄道的背影喝道:“站住!既然你今日亲自送上门来,你以为本王会轻易放你离开么?!”

  宴寄道站定步子头也不回的说道:“北境王是想杀了老夫替顾灵均和秦硕明二人报仇么?”

  殷平冷笑:“你以为只有他们二人吗?!”

  宴寄道转过身来,笑意不减:“您杀不了我。”

  “那就试试?”殷平眼底划过一丝阴鸷,刚准备出声传令,手腕突然被人抓住,他偏过头,就听青君凝声道:“平,你不能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