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海晏>第80章

  火光登时冲天而起,整座南边的大片宫宇瞬间一片红海。

  寒风肆虐,暴雪狂卷,喊杀声自四面八方奋然涌起。

  受过严格训练的中央军很快回过神来,率先队列分散十二小队,由当先前三队先去灭火,而后拨出五队前去围杀刚刚那批从京都天牢内冲出来的奴隶,就在这时,浓重的黑暗刹那间袭来,除了那片燃烧着的宫宇之外,整座王庭内燃着的火把和宫灯全部被人动了手脚熄灭。

  天地之间黑的一片诡异,宫女太监惊慌四散。

  长生殿里,大部分女眷被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吓得惊声尖叫,伸手不见五指的四方之内,守卫的军人一时间也有些乱了阵脚,谁也没有注意那趁机悄悄溜出去的人影正在霜雪之间匆匆闪过,宛若黑暗之下一头矫健的狸猫。

  长笙一身月白色长衫早已不知丢在了哪里,露出里面一身短打-黑色劲装,整个人都被包裹的严严实实,除了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暴露在外,像极了尖锐的鹰隼。

  武将们包括梁国英李肃在内的全部京畿殿要员,立马被李宗尧安排着开始动作,由于今日乃是新帝登基之日,其他国家的使臣也都在内,此时却都被中央军全部围在内殿不得动弹,等到太监好不容易在殿内掌了灯,大家这才发现刚才那河图部的使臣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

  元庆帝怒喝道:“河图部莫不是疯了!”

  他一张脸被气的扭曲到极度,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吼道:“丞相!是不是殷氏!昨晚你与朕说的话!是不是那个殷氏的狼崽子来了!”

  下面的人听到‘殷氏’二字,纷纷眼皮子一跳。

  像是为了印证元庆帝的话,没等丞相开口,便见那站在殿门口的老人突然腿上一软摊倒在地,而后伸出颤抖的手指向外面,一张脸像是活见鬼了的表情,惊呼道:“是......是鹰旗,陛下,是北陆的鹰旗!”

  在场之人除了一些年纪稍大的要员之外,很少有见过鹰旗的,再加之夜北已经消失了十年之久,在人们心中,北陆草原早已经被淡忘的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不解的神色从大片人脸上闪过,只有极少数元老宗亲以及邻国使者脸上登时一白。

  元庆帝几乎是疾步趔趄着往玉阶下冲了过去,一双手扒在大殿的木门之上,身后拥着一堆官员。

  他一双眼睛里充满着熊熊烈火,火光之内,倒映着那张于黑夜之下泛着凌冽金光的旗帜。

  “殷氏!果然是殷氏的余孽回来了......梁国英!”

  元庆帝红着眼睛朝身后爆喝,然而大殿之上却已不见梁国英的身影,李宗尧赶紧解释道:“陛下,这动乱来的太过突然,臣已吩咐护国公和二子李肃等人前去调动军队。”

  元庆帝怒极,朝李宗尧吼道:“你居然还敢派他去围剿殷氏的的余孽?你是不是忘了当年那殷氏是如何被他放虎归山的?!反了!你们一个个的,都反了!”

  所有人都吓得跪倒了一片,李宗尧想要解释,然而元庆帝突然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长桌,大步朝着高台之上走去。

  巨大的风雪吹的人险些睁不开眼,战马的铁蹄回旋在空荡凌乱的主干道上,呵出的浓白雾气瞬间成冰,马上的银甲武士们,手中刀锋披星斩月般朝着扑来的中央军不住砍杀。

  无数张黑色的鹰旗被那些奋起的人们插在自己的身后,每一刀鲜血迸溅,仿佛都代表着夜北当年那些无辜惨死的英魂。

  呼喝声混着玩弄的笑意在四方炸了开来,这些不要命的奴隶们像是挣脱束缚的猛虎,不管朝自己扑来的人是谁,只知道抡起膀子不住的乱砍,鲜血溅了满身,到最后,已经不知道杀死的是中央军还是与自己一起的同伴。

  殷平打马静静站立,巨大的火光照应着整道身影仿若古老的天神,前方满目疮痍的战场像是与他从中间截断了一条深渊,在他身后,至少二十名冷锻蛟骨甲的铁浮屠人人手持大枪无声的跟随,像是一队来自地狱深处可怖的域鬼,蓄势待发。

  “喝!”

  地面忽然升起一丝剧烈的颤抖,周遭还在搏杀的中央将军们一时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但见那二十名铁浮屠轻轻扯着胯-下的银甲战马依次朝两侧纷纷散开,他们动作出奇的缓慢,却一时间令所有人都忍不住生生打了个寒颤。

  几个胆大的中央军试图朝殷平的方向挥刀砍下,然而才一迈开步子,便被不知哪里突如其来的剑气一下子贯穿了肚皮,‘噗’的一声,年轻的军人在奔跑中猛然顿住脚步,随后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只见一个足有拳头大小的口子赫然洞开,那里面,内脏混着血水嗤啦一声全部坠下,军人甚至都来不及表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整个人便如破败的棉絮一般软软栽倒在地。

  这一举动无意在这周遭瞬间掀起了万丈狂澜,所有围杀的中央军们纷纷朝后退去,奴隶们一看这样的情况,更是煞气十足,死命的朝前继续推进。

  梁国英带着军队快速赶来,看到的已是满地鲜血,投石机和炮筒纷纷自主干道后方的高台上筑起,随着首领一声令下,‘碰’的一声巨响,一道明亮的白光划过半空,而后瞬间在那堆拥堵之间的奴隶群中轰然炸开。

  断肢残骸飞天而起,漫天而下的已经不知是雪花还是血花,等到白发将军及至那人身前停下,一张脸早已按捺不住的开始龟裂。

  殷平含笑望着对面的梁国英,轻笑一声,开口道:“十年未见,将军可还认得我?”

  梁国英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背光之下那青年人的身影,那一刻,思绪再次飘回许多年前,浴血奋战的少年浑身肌肉蟠扎着挣破了所有的束缚,于暴雪之中挥斥着他体内流淌的黄金之血,那一幕,饶是隔了这流苍岁月,也不能使他忘怀。

  身后是炮火连天的战场,这方却安静的显得有些诡异,大火已被扑灭,梁国英说道:“铁尔沁王的后裔,这些年来,刀三梁一直不敢忘记。”

  殷平长笑一声,说:“那就好,这些年,我也不敢忘记将军。”

  梁国英忽然伸手抚摸腰间的夏禹剑,脑袋微微一偏,随即淡淡道:“二王子,我等了你十年了。”

  殷平忽然收了笑意,一张脸转为阴冷,低低道:“我何尝不是呢?!”

  话音才落,马上的两人同时跃起,一声巨大的轰鸣在黑暗之下响彻,声音之上,浓重的煞气将周遭震的剧烈颤抖,剑光迷了双眼,又快又狠,等到再次停下来的时候,殷平已经重新坐回了马上,马蹄之下,梁国英单手驻剑呈跪拜式,腰杆挺的笔直,一双眼睛空洞无神的望着后方的黑暗,胸口处,大片鲜血汩汩涌出。

  年轻的王和年老的将军再隔十年重新交手,胜负分明,可将军却终究是放不下心中的最后一丝遗憾,这些年来,他为当日之错所受的折磨已经太久,以后,想必这一切都是要结束了。

  梁国英一双眼神开始涣散,最后之际,他脑海中又是那道火红色的身影于桅杆之下快速闪过,当年他与她失之交臂过后,这些年,他一颗心早已经随着她的离去葬在了那个漫天大雪的冬日。

  今日,他终于可以无憾的去面对她,他已经没什么可怕的了。

  再次抬头看了一眼马上的年轻人,梁国英嘴角接而划过一丝鲜血,低声道:“到底是被神眷顾的孩子啊......”

  话音一落,平起的脑袋猛地垂下,再也动弹不得。

  身后跟随的中央军看到护国公就这么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斩于马蹄之下,一时间,谁都不敢轻易动弹,殷平忽然翻身下马朝前走了几步,在将军跪着的尸体之前停下——

  他先是将手放在胸口上闭着眼低声呢喃了几句,而后忽然弯腰朝着将军落败的身影缓缓一拜,做完这一切,手中的剑忽然抬起,再次落下的时候,将军的头颅已经被他削下,隔着那苍白的银发,稳稳的提在手中。

  “今日,我北陆殷氏重振鹰旗,号令九州,先祖铁尔沁王殷寿在上,当年血洗我草原的汉人,自即日起,谁都别想逃脱!”

  他不大的声音自黑暗之下缓缓响起,混杂着偌大的夜风,像是远古悲鸣的游吟,一直未曾发出声音的铁浮屠忽然开始抖动着胯-下的战马,铁蹄如雷般的声音越来越大,殷平翻身上马,高举手中巨大的旗杆在黑暗之中猛然挥下,大喝道:“北陆所有的人都听着,跟着我一起杀出王域,让世人们都睁开眼睛看看,我殷氏即将血洗东陆,长生天庇佑,就从西汉开始!”

  战鼓齐鸣,喊杀震天,这一夜,年轻的帝王终于在仇人脚下的土地之上发出了他隐忍数年的第一声怒吼。

  消失于大地十年之久的夜北草原终于明目张胆的重新站起,所有人的血都不会白流,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们从地狱之下扬起脑袋雀跃的观望,血泥糅杂的广袤,阴郁的风带着先祖铁尔沁王的愤怒从古尔沁河畔吹了过来,历史从这一刻开始即将重新书写,‘夜北’二字,即将重新登上这片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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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稍门是通往宫门口的必经之路,黑夜之下,一声清厉的长啸忽然响起,四面八方早已隐藏在暗夜之下的影子收到讯号之后很快齐齐出动,长笙身后背着一把厚重的大刀,迅速略过长风直奔目的地,远处的投石机和炮火被甩在身后,中央军将里面的动乱紧紧围住,待长笙到达西稍门后门的时候,这里已经守了不下百名禁卫,黑暗之下,那张阴柔的脸微微挑起眉梢,而后伸手从怀中拿出一包早已准备好的硝石粉末,依次均匀的顺着脚下的石阶一路撒到前方的驻台之上。

  做完这一切,方才齐齐出动的黑影依次在他身后散开呈保护之势静候等待,暗影下,长笙突然打了几个手势,但见右侧一方的黑影卷着风一下子消失不见,而后左侧黑影缓缓朝前继续逼近。

  西稍门四面八方的守卫静止不动,首领一脸薄怒的瞪着前方炮火连天的战场,大骂道:“他奶奶的,给我把你们手中的刀提好了,若是一会儿里面那帮贱民逼了过来,放跑了一个,咱们今天晚上谁都别想活着!”

  底下的禁军齐齐呼和,长笙躲在暗处,眼尾挑起一个玩味的笑意,低声道:“怕是你们没这个机会了。”

  话落,正要起身,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便被一道极大的力气从原地搂起,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正要动手,,却听那人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缓缓响起,说道:“你骗了我!”

  长笙心里登时一惊,李肃已经松了手将他放开,两人站在隐蔽的阴影之下隔着一拳的距离相望,连长笙后面跟着的黑影都没有发现他的行迹。

  看不清李肃此刻的神色,但长笙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周身凌冽的寒气,他想要开口解释,然而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为什么骗我?”

  李肃阴郁的声音像是晴天之后的狂风暴雨在他周围浇灌,“你说殷平今晚什么都不会做,因为宫宴之上的所有巡防都太过严谨,你们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不会动手!长笙,现在呢?殷平在做些什么?你又在这做着什么!”

  李肃一双秀长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眸底之处满是失望之色,他说:“我说过,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可现如今呢?嗯?你不信任我,是不是,还是说,你一直都在忌惮着我!”

  记忆闪回到昨夜——

  殷平对他说道:“阿羽,当年你既被武烈王所救,那东汉的皇帝可有怀疑过你的身份?”

  长笙一时间并没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只摇头道:“武烈王带我回去的时候,老王爷为了保护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他从三幹河战场上带回来的,东汉的皇帝陛下也从未怀疑过什么......怎么了殷平?你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殷平别有深意的看了看他,沉声道:“你知不知道,当年西汉带兵前来攻打夜北的时候,那二十万大军之内,有至少五万人马都是东汉的士兵!你在东汉十年,竟是丝毫都不知情?”

  长笙顿时如遭雷劈,不可置信道:“你说什么?”

  殷平淡淡道:“既然当年魏淑尤敢救下你,老王爷又这般袒护你,想必他们也是早就知道这事刻意将你瞒着,可是阿羽,北陆的仇人不止西汉,还有坐在东汉紫金宫上的那位,如今的赵彻虽然已经死了,可刘斐却还好端端的活着!”

  长笙一时间并没有从着突如其来的消息中缓过神来,神色有些呆滞,殷平一把抓住他的肩头,继续说道:“明日西汉新皇登基大典的宫宴之上,我会代表河图部的使臣前去朝贺,这王域之内的宫墙里,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布置了一切,明日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夜北的鹰旗将重新回到这片土地,阿羽,我的人马如今有一半都在赤水的战场之上,他们等着我昭告天下之后凯旋而归,这些年我从未想过你还能活着站在我的面前,可既然如今我们都好好的活着,那么你同我一样,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终有一日,这些人,都要被我们踩在马蹄之下。”

  见长笙还不言语,殷平忽然问道:“当初赵彻是不是被你所杀?”

  长笙点头道:“是!”

  殷平忽然大笑出声,说:“我北陆的子民,终究是不可小觑,干得好!当初我听闻那狗皇帝死的时候,一开始还怀疑是我安插在宫内的人所为,可没有我的命令,他们都不敢擅自动手,后来我才知道,狗皇帝死的那一晚,那个京畿殿的千都尉竟然带着他的披甲奴反了,都是我草原的好武士,原想查探一下他们最后的踪迹将他收编过来,却不想自他们出了黄古关之后便再没了消息.....”

  长笙忽然低声道:“殷平,其实若不是今夜再见到你,明日宫宴之上,我也准备对他们动手了。”

  殷平问道:“怎么说?”

  长笙:“除了上次跟着披甲奴一起逃走的士兵,王域之内还剩下我们两千人手,这些人都是当年魏淑尤麾下的血盟卫,我同你一样,想要将苍鹰旗重新挂在这大地之上。”

  殷平一把将他搂住,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弟弟。”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长笙:“你怎么会在质子的府上?”

  长笙一愣,一时间竟没想到该如何回答他,殷平见他神色奇怪,却并没有往那方面想,只说道:“今夜之事不可告诉任何人,包括质子在内。”

  长笙点头道:“是,即便你不叮嘱,我也不会告诉他。”

  殷平:“你好像不信任他?”

  长笙摇头道:“不是。”

  殷平:“那是为什么?”

  长笙:“我不想看着他死。”

  ......

  认真的看着李肃那张脸,长笙坚定道:“我没有!”

  李肃突然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意,说:“这样的事,你还干的少吗?!”

  长笙皱眉道:“我并没有故意想要瞒着你,你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走吧,我还有事情没有干完!”

  他说着就转身,却被李肃一把扣住手腕,袖口的衣料从胳膊上滑了下来,内侧的刺字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暴露在两人的目光之下,李肃冷声道:“还说没有!长笙,你以为凭着魏淑尤给你的血盟卫和殷平的那些人马就能活着闯出王域的设防么!今夜殷平让北陆的鹰旗重现大地,你知道这会激起怎样的浪潮吗?现在中央的军队能让你们在此刻这么毫无章法的践踏着帝国的权威,那是因为他们被你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倘若外围补给的军队一旦上来,你和殷平以及你们的上千军马,谁都别想活着离开!”

  长笙哼道:“你未免也太小瞧我和殷平了!”

  李肃怒道:“你别忘了现如今是谁掌管着京都城内的两万军马!”

  长笙一愣,冷笑道:“怎么,是要向你的父亲大人去告状吗!李肃,你说我不信任你,可你难道就信任过我了吗?!那个京畿殿的人刚才为什么会在宫宴之上中毒身亡?在他进入长生殿之前,他在做什么?!——他在斩杀我们北陆的百姓,你们西汉人口中所谓的贱奴!可你知道这些,却还是要骗我说他们会回到原来的主家,为什么?既然你我之间没什么信任可言,你又何必再来管我!”

  李肃怒极了,厉声道:“我不管你是等着看你眼睁睁去送死吗?!”

  长笙:“送死?到底是谁死,还不一定呢!”

  他整个人泥鳅一般的从李肃眼前溜走,气的李肃险些一拳打在了身旁的假山之上。

  到处都是硝烟和血腥的气息,黑衣人见长笙重新回来目标之下,都纷纷松了口气,不多时,一道蓝色的信号弹随着里面投石机的声响一同发了出来,白色的烟雾像是流星一般在头顶上划过,第一次出击的黑衣人齐齐朝着西稍门驻守的士兵发出了袭击。

  ‘噗噗’的声响一下接一下的传来,先是那些外围的中央军被黑衣人从身后割断了脖颈,而后内圈的人反应之时,两方人马已经开始交起手来。

  这些受到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们一开始还能跟血盟卫交上几招,毕竟他们人手众多,然后几番之后,越来越多的军人倒了下去,首领一时间怒吼着慌了神色,顺手扯过一批战马就准备朝着不远处的高台通知援军。

  长笙蒙着脸从暗处跳到了明处,背后背着的长刀被一把抽了出来,而后整个人微微蹲下,朝着疾驰中战马的脚蹄上就是狠狠一刀。

  马儿被斩断了蹄子倒地悲鸣不止,首领满身是血的翻滚在地,然而他反应极快,只瞬间便重跳起与这突如其来的北陆人交起手来。

  隆隆的马蹄声响彻天际,到处都是一片凌乱,,完全不会武力的奴隶们已经死的没剩下几个,整个前方与后卫的防御全靠那二十名铁浮屠奋力护着,剩余的那三千北陆武士们,一步步随着殷平攻至向前,地上到处都是被炸出的深坑,中央军的武力值不可小觑,紧接着,只见第二轮信号弹再次朝着半空发出,那些剩余隐藏在暗处的血盟卫纷纷跳上高台,将正准备把炸-弹塞进炮筒的士兵一刀贯穿了胸口。

  投石机和火炮筒很快便被毁了个粉碎,长笙突然吹起一声尖锐的哨声,而后整个人跃上马背,快速朝殷平那边奔了过去。

  宫外的长街上,那些平日里不怎么起眼的铺子里霎时间涌出了不少人,这些人里,有许多都是这些年跟中央军打过无数次交道的小商小贩,生意商贾以及街边流浪的拾荒乞丐,拼拼凑凑足有两三千人,一时间将中央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朱先生等人在外面有条不紊的指挥,没人注意到那京都城的城楼之上,十几个身材矮小的河络后人正悄然渗透进去。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长笙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朝殷平大声说着,后者长笑道:“我竟是不知道我们阿羽也能这般厉害了。”

  长笙骂道:“别废话赶紧走,一会儿记得在城门口等我!”

  殷平隔着寒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等你过来哥哥带着你一起回草原!”

  长笙重重的点了点头,招呼一声身后的血盟卫将殷平的人马系数送走,而后手势一打,黑衣人瞬间明白,挡住攻上来的中央军的同时,这边长笙在四方打着马疾驰一拳,而后手中的火折子往那不起眼的角落里狠狠一甩,一丝轻微的噼啪声瞬间响起,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硝石的粉末火蛇一般将帝国的军队和北陆的人马隔开一道极宽的屏障,长笙大喝一声:“我们走!”

  剩余抵挡的血盟卫快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将火光之后的禁军瞬间甩出去老远。

  铁浮屠在宫门口杀出一个出口,传令官率先下马将鹰旗插在西汉厚重的宫门之上,黑金大旗迎风招展,北陆的军马齐齐而出,长街上已是一片混乱不堪,呼喝声和呐喊声震天响起,沉重的战鼓声从王域之内荡了出来,长笙不敢多做停留,很快带着血盟卫去追赶殷平的脚步。

  然而中央军一刹那又很快涌了过来,这次领队的竟是李宗尧手下的骑都尉叶扬。

  长笙心里明白,刚才那一番根本拖延不了太久,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中央军的步伐竟会追赶的如此之快。

  奔跑中的队伍从一字转换为圆圈,再变换成其他令他们不解的队形,身后的箭矢流星般朝前射来,已有不少血盟卫中箭倒地,长笙上半身全部贴服在马背之上,耳边狂风疾驰,他马鞭狠狠一甩,马头刹那间突然调转,单枪匹马的便朝莽原方向快速奔去。

  一部分血盟卫朝着殷平方向疾驰而去,另外少部分开始替他们断后,中央军一批接一批的朝前推进,那些血盟卫一个接一个的接连倒下,突然,不知从哪又涌出了大批人马跟随前方的长笙急速奔跑,这批人马人数众多,一时间使得叶扬心头一惊,顾不上其他,转瞬间,骑都尉立马将队伍分成两拨,一拨前去支援大街上的战队,另外一拨,则迅速朝着长笙的方向追赶而去。

  天色黑的诡异,暴雪忽然间停了下来,一望无际的空旷之上,上千匹战马呼啸而过,叶扬吩咐骑兵不住的朝前方的人马开始放箭,无数流矢划过空气之时卷着凌厉的星光,等到中央军路过那些倒地的北陆人之时仔细一看,那地上躺着的哪里是血肉,分明是一个个扎成人样的稻草人!

  “不好,中计了!”

  叶扬低喝一声怒目而视,前头长笙朝他突然吹了个得意的口哨,骑都尉年轻容易冲动,一听到声音,立刻气道:“给我追上他!”

  长笙回过头来笑道:“做梦!”

  将马上的那些草人全部甩开,长笙很快打马掉头离开,嘴巴里哼着不着调的淫词艳曲。

  就在这时,前方看不见的平地之上,忽然跳起一支潜伏已久的军队,那队人虽然数目不多,只有三十十个,但这样的突然想必是早就安排好的,长笙原本挂着笑意的脸上登时一惊,不禁感叹太尉大人好手段,暗骂道:“他娘的......”

  还没说完的话被第二波箭雨硬生生堵了回去,他整个人宛如一头暴跳的狮子,狠狠一甩手中的长鞭,马儿似是感觉到了危险,当下不要命的朝着相反方向死命奔去。

  叶扬一看那率先溜掉的小子再一次重新出现在眼前,急忙上前追赶,长笙一颗心瞬间凉到了谷底,手中一片冷汗,却是丝毫不敢停下。

  两方军队同时追赶一人,在中央军的历史中,可谓绝无仅有。

  一丝剧痛从后肩传入四肢百骸,长笙一把挥刀砍掉肩头上那支黑色的箭,正欲破口大骂,胯-下的马儿忽然在疾驰中猛地刹住脚步,长笙一个不稳,直接被狠狠的从马背上甩了出去,而战马似是根本刹不住脚蹄,扬起的前蹄还没等再次落下,整个便已经被疾驰中的力道带下那前方无尽的深渊之内。

  哀痛的嘶鸣声从半山腰清晰的传入每个人的耳朵之内,长笙顾不得肩头的疼痛,撑着长刀缓缓站了起来,不消片刻,追赶的军队已经及至眼前,叶扬喘着粗气冷冷的瞪着那前方纤瘦的人影,寒声道:“你倒是跑啊!”

  温热的鲜血浸湿了冰冷的大裘,长笙苍白的脸上,豆大的冷汗从额上一股一股的往外冒着,像是比那血还要流动的更快,他冷眼看着眼前大批的人马,有些疲惫的撑着刀站在崖边不发一言。

  为首的骑都尉打马朝前一步,冷声问道:“你是北陆的什么人?殷氏的那个余孽去了哪里?你们下一步准备如何?这些你若是说出来,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具全尸!”

  长笙蒙着脸几乎看不出模样,只有一双明亮的眼睛动人心魄,这样熟悉的场面熟悉的话语,仿佛从十年前的北地上一下子搬到了此刻。

  冲叶扬冷冷一笑,长笙说道:“看来我说不说都是个死,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告诉你这些?!”

  叶扬蹙眉道:“你若是说了,我会让你死的痛快些,若是不说,京都大牢里那些狱卒们的好手段,我也可以带着你回去见识一下!”

  长笙不屑道:“就凭你?”

  叶扬不满他的语气,怒道:“你以为自己还能逃的了吗!”

  “那就试试!”

  话音才落,长笙整个人呈猛虎之势霎时间就跳到了叶扬面前,手中长刀起落瞬间,年轻的骑都尉只觉胸口一凉,一双眼睛错愕睁大,不可置信般的看着眼前那双比星子还璀璨的双眼,喃喃道:“你......”

  长笙一把抽出长刀,‘嗤’的一声,血瞬间被连带着喷洒而出,斜着眼撇了撇叶扬,他冷声道:“你确实是不怎么样!”

  首领轻而易举的被北陆的贱民杀倒在地,后方跟随的士兵们一时间都极为吃惊,长笙提着滴血的刀看着他们,大喝道:“还有谁,一起上?!”

  说着,他两条双膝微微屈起,单手提刀改为双手握刀,凌厉之气大盛,逼得对方的马都有些怯怯。

  那队一开始埋伏他的人马里,有几个不要命的突然一起冲了过来,长笙手起刀落,不消几下,就将这些人砍杀在地。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黑暗之下看不见一丝光亮。

  “我们一起上,谁先砍了这北陆贱民的脑袋,谁就去长生殿朝陛下领赏!”

  不知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周围的中央军纷纷应和。

  刹那间,长笙一颗心坠到了谷底,四面八方已经被这帮中央军围的水泄不通。

  绝望,经常在你想象不到的时候突如其来,往往会将人炸的粉身碎骨。

  他在黑夜之下迎着冷风闭了闭眼——上百名禁卫,除非他现在从这悬崖之上跳下去,那么,他绝无生还的可能。

  他睁开眼睛,环视了一圈四周的守卫,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含泪奉上~

  下一章是爱情啊,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