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土匪小娇娘>第26章 阿桃晕倒

  日暮沉沉,转眼天边火红的霞光已渐渐散去,天色已黑沉下来,出了赌场,才觉天意越发的凉了,夜风挟裹着的凉意吹来,吹散了人身上的热气,吹得人手脚发凉,饶是谢逐不怕冷,也感觉到凉意不止。

  回头一看,阿桃早已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身子蜷着,纤细的身子在风中显得柔弱不堪。

  大街上的行人已是寥寥无几,摊贩匆忙收拾着东西准备归家,远处不知哪家院子飘起了炊烟,不知哪处幽深小巷响起野狗的吠声,天边的最后一缕霞光已是隐入云层,月牙高高悬挂与夜空之中。

  这似乎是他从前几年在京都从未成见到过的景色,世人皆道:天下景色望京都,富贵无双迷人眼。但他从北地来到京都的那几年,他似乎从未曾静下心来仔细瞧过京都的景色,纵然谢家在京都有了泼天的富贵,但那里人心复杂,还不如他在北地待得自在。

  自来清河县后,虽然这里不如京都,可小桥流水,便是飘来的一片叶,都比他在京都的看的顺眼一些,可也是今日才细瞧过城内的风景,竟是因为阿桃跟在他身后。

  渐渐心中的恼意也退散一些了,谢逐慢下步子等着阿桃跟上,一边看着天上遥遥悬挂的月牙,一边用舌尖抵着后槽牙,待听到阿桃打了声喷嚏后,忽而道:“啧,这么冷,小爷发好心,这衣裳皆借你穿了。”

  阿桃捏紧灌风的袖子,怪异瞅了他一眼,见他神色仍是冷冽,少年笑起来的时候让人觉得他明朗清越,颊边的酒窝又叫人心里觉得他憨憨甜甜,然肃着一张脸的时候,脸上满是冷漠,多看你一眼都似是他大发善心,让人感觉离他十分遥远,不敢靠近。

  阿桃没有接受他的好意,他既对自己无心,那她也不想在被他的面容迷惑,被他明朗的笑意迷惑,越发沉迷。

  “你别以为现在来讨好我,回府后我就不会把今日你去赌场赌的事告诉祖母跟大哥,回头我还要同爹爹去讲,叫运来赌场里人都记得你,让你再也进不去。”

  谢逐蓦然眉头一锁,脸上神色更冷,心中郁气难以再抑,他沉声道:“这半个月你在发什么脾气?要是是因为云悠柔的事,我都说了,我跟她完全没关系,我也教训过她们,让她们再不敢来找你麻烦,你还想怎么样?”

  阿桃撇过头去,藏在袖中的拳头捏紧,对啊,她这段日子在同他赌什么气,就算徐香她们再来找自己的麻烦,她自己教训回去就是,她也完全没必要同他生气罢,不过是,不过是。

  不过是听到他那句不想娶她,兀自伤心,兀自气恼罢了。

  阿桃不知道喜欢人该是什么样子的,她自小到大,养在黑风寨中,长在山野之间,从未曾见过其他年轻男子,从不知喜欢是何滋味,可一见到谢逐,她便喜欢上他了。

  不是因为这是她联姻的相公,而不过是盖头被掀开的那一瞬,立于烛光之中,身着红袍,目光灼灼,满含好奇地看着她的少年罢了。

  她头一次的喜欢,可得来的却是对方的不甘,不愿。

  她只不过是在跟自己生气罢了。

  “说话!”

  少年不耐的声音响在耳边,阿桃咬唇:“我就是看你不顺眼,行了吧!”

  “你!”谢逐心底涌上话语无法描述的愤怒。

  她不敢将自己的心意挑明,怕得来的却是对方的嘲笑与嫌恶。

  二人说话之间,已经回了谢府,从安等在门口,见到的却是两人都生着气走进来,迎上去的步子一顿,连带着拉住同样想要迎上去的喜儿。

  “怎么了?”

  “二公子和少夫人好像吵架了。”从安其实对二人之间的异常早有察觉,但毕竟是夫妻俩之间的事,他没有插嘴的余地。

  喜儿为难着,忽听得旁边慢慢响起拐杖点地声,转头看去:“老夫人?”

  他倏地停下步子,看着她的星眸腾起熊熊怒火。

  “果然你们这些南蛮子就是南蛮子,蛮不讲理!”

  阿桃杏眸圆睁,瞬时意识到他这话竟是将自己包括爹爹他们全都骂了进去,气恼回怼:“我们是南蛮子不讲理,你们这些北蛮子难道就讲理了?”

  谢逐挑眉,呵了声却是得意道:“骂人都不会骂,我们北边的不称北蛮子,你该骂北侉子!”

  阿桃气喊:“北侉子!你们都是不讲理的北侉子!”

  谢逐正要接话,忽而一道苍老严肃的声音自他身后响起:“你骂谁北侉子?”

  他转身看去,见是谢老夫人,只见谢老夫人满脸难看走至阿桃面前:“你,你说,你方才在骂谁北侉子?”

  阿桃怔怔望着她,翕动着唇不知如何开口。

  谢家谢老太爷在入京城做官前,曾是北地的军户。北地、军户,在京城的官员和官夫人看来,就是泥腿子。

  谢老夫人从前只是一个农女,大字不识一个,还是后来谢老太爷自己学了点字才教了她些,但也只是勉强识得家里人的名字及一二三这几个字,莫说她,便是她的两个儿子儿媳也没什么学识,毕竟跟随新帝起义前,一家人都还在北地种地,谢家里头读书最多的,当属那时候全家人一起勒紧裤腰带供念书的谢迁了。

  入京做官之后,因大儿及大儿媳早已过世,谢老太爷却并未给谢家二老爷请封世子之位,是而有些官员女眷往来的宴会,还是得靠谢老夫人出场撑起谢家门面。谢老夫人是个好强的女子,想当年在北地谁人见了她不是夸,她手艺好,做菜好,种地也是一把好手,招待客人也是大大方方,兴致来时能跟男子一起大碗对饮,何曾有人说过她一句不是?

  可到了京都,那些个官眷见着她,面上不显,背后却满是嫌弃,议论她同二儿媳言语粗鄙,行为粗俗,泥腿子出身,粗鲁无礼的北方侉子,漱口的水当茶牛饮,曲水流觞宴竟将手直接搁进水道中洗,她们被嘲笑,也连累的谢老太爷跟二老爷在朝堂被人笑只是粗鲁武夫,大字不识一个,连张折子都写不出来。

  谢老夫人受了气,直接气病,险些一病不起,自此之后她便在家中下了令,孙辈之中,男要娶书香世家之女,女要嫁学富五车文人。娶阿桃,是因为谢迁一开始给她连分析局势带哄骗,才点了头。

  阿桃入了府,相处之后她自然也是察觉出了她与谢迁给她描述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可小姑娘生得讨喜,性子也好,既已娶了,万万没有休离的道理,她便想着也算了,反正她对谢逐的要求也不高。

  但泥腿子、北侉子等词在她耳中犹如逆鳞,万万听不得的。

  谢老夫人诘问道:“你也是觉得我们谢府泥腿子出身,瞧不上还是怎么?”

  阿桃面色一变,不知此事怎么就变成这样了,连忙道:“不是的祖母,阿桃没这个意思,我……”

  “那你是什么意思?这么对着我们谢府骂?”

  “我……”阿桃抬眸看向谢逐,见他脸上尽是幸灾乐祸,她复又低下头,压下满眼的委屈与泪意:“对不起祖母,阿桃知错了。”

  谢老夫人敲着拐杖,愤怒又带着无奈:“谢府是泥腿子出身,北侉子一个,但也由不得你们来轻视,看在你年幼无知的份上,你去佛堂给我跪上一个时辰,今日晚饭不准吃,谁也不许去瞧,如此,便算了。”

  “是。”

  谢逐方才被她气得满肚子怒火,现在又看她吃瘪,不由得幸灾乐祸,“记得,一定要跪足一个时辰,放心吧,晚饭我帮你吃了,绝不浪费。”

  阿桃低着头,含于眼眶里的泪珠再也盛不住落下,心中的难过无法自抑,伤心之下,一个就此算了吧,算了的念头冒了出来。

  她径直错过他走了,再没回头看一眼。

  谢逐本还以为她会回怼两句,或是在祖母面前告发他今日去赌场一事,不想却见她什么都没说,他眉头微皱,只感觉有点不对劲。

  正思索着,屁股突然一痛,谢老夫人一拐杖打在了他屁股上。

  “哎呦!祖母,你做什么?!”

  谢老夫人愤愤道:“带着阿桃去哪儿疯了?这么晚才回来?你大哥不着家你也不着家,要我一个老婆子等着你们用饭,你们这是要气死我啊!”

  “大哥不在?”谢逐窃喜,看来今日他算是逃过一劫了。

  “吃饭!”

  用过了饭,谢逐吃的发撑,连带着把阿桃的那份吃了不少,哼着小曲回了院子,他使唤从安:“快快,伺候你家公子我洗澡,现在趁着那小土匪婆子不在,我得舒舒服服将床占着。”

  从安犹豫道:“二公子,你当真不去看看少夫人?”

  谢逐烦躁道:“看什么看,不看!”

  从安给他提了水来准备沐浴,进进出出忙碌,他搓着自己的肩头道:“哎,这入了夜天更冷了,这南边的天可真受不了,明明就刮着风,感觉这凉风都刮进了骨子里。”

  谢逐泡着澡,浑身舒畅,闻言浓眉下意识皱下:“外面更冷了?”

  “是啊!”

  谢逐心中隐隐腾起了不安。

  待泡完澡,他换了寝衣躺在自己久违的宽阔大床上,没了阿桃躺在旁边,他肆意地摊开手脚,却是凝着那绣满了山茶花的粉红帐顶出神,心中的不安愈发的浓。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嘴里呢喃:怎么还不回来?

  外面天色已经看不出什么时辰,屋内烛光昏黄,明明满室温馨,但因突然少了一人,他只觉冷风都吹进了屋中。

  他倏地起身,快步朝屋外走去,正遇上在院中忙碌的从安,一把拽过他的衣领问:“一个时辰该到了吧?”

  从安被吓了一跳,呆呆答:“到,到了吧?”

  谢逐甩开他大步迈出了院子:“到了还不回来,是想跪多久?”

  心中腾起一股难以言说的不安与担忧,直敲他的心脏,他由大步走慢慢改成了快跑,继而连轻功都使了上,明明不大的谢府,此时却感觉距离极远。

  他冲进佛堂,嘴里讥讽的话不落:“怎么,跪上瘾了?”

  话音一顿,只见原本应该跪在蒲团上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却软软倒在了旁侧。

  “阿桃!”他立马冲了过去。

  扶起阿桃的身子一看,发现她浑身发烫,早已不知晕了多久,小脸通红,脸颊上满是泪痕。

  “糟了!”他一把抱起她快步往外走去,便走便喊:“大夫!快去找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