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尽,伙计开了门,将桑云请入内,自己则拿了桶,出门做清理。
桑云见他一人忙着,便卷了袖子,打算帮忙。
“掌柜的你快屋里坐,这是我该做的。”伙计欲将桑云赶进屋,再看着一地的污水,狠狠骂道:“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崽子,我非宰了他不可。”
“看不出来,你还能宰人,以前觉得你连宰鸡都不敢。”桑云语态轻松。
“掌柜你这样好的人,还被人这样欺负,他们一定是嫉妒。”伙计还是愤愤不平。
“好啦,嫉妒也好,有什么别的目的也罢,咱们生气,气坏自己的身子,不就遂了他们的意了。”被侮辱的是桑云,但反倒是她安慰起伙计来。
“出门左转,有条福寿沟,你这样拿桶装,要装到什么时候,不如赶到沟里去。”桑云站在门口,给伙计指道。
“欸,都听你的。”伙计按照桑云说的,麻溜地处理了脏污。
店内没什么人光顾,桑云将花盆摆好后,找了个能晒阳光的地儿坐下,泡壶茶,拉着伙计,一道享受难得的清闲时光。
“来尝尝,这可是建茶,咱赚钱了,也喝点好的茶叶。”桑云为伙计倒了一杯。
伙计亦是粗人,根本不懂品茶之道,抓起杯子,就往嘴边送,结果差些被烫出泡,砸吧着嘴,和桑云闲谈道:“掌柜的,你一个女人家,当捕快就真的不嫌累啊。”
“累又能咋办?铺子里好久没生意了,不当捕快赚些钱。怎么养铺子,怎么养你,怎么能喝得起这样的好茶?”桑云啜了一小口茶,舒服地眯起眼睛。
“主要是这最近呐,大家都很安分。死了好几个人啦,虽说都是朝中大员,那也瘆人呐。男人们都不出去幽会了,家里的河东狮们自然就不会找我们帮忙捉奸了。”伙计和桑云分析原因道。
桑云刚眯上的眼睛突然睁开,她看向伙计道:“你说什么?”
“我说,最近没生意,是因为汴京城的男人都很安分。”伙计道。
“不是,上一句。死了好几个人,都是朝中大员,你是怎么知道的?”桑云盯着他,狐疑道。
伙计不以为意,“大家都知道啊,坊间早就传遍了。”
“传遍了?”桑云眉头紧锁。
所有的案子没破之前,案情都是重要机密,坊间怎么可能传遍呢?莫不是谣传吧?
“你知道多少?”桑云试探地问道。
伙计想了想,“目前死了三名朝中大员,据说都是大官儿,还有传说,凶手是按照五行杀人。”
桑云脸色十分难看,看来,这不是谣传,而是有人刻意泄密了。
她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起身道:“我去趟大理寺,你在这儿守着。”
大理寺内。
许遵亲自审了朱氏的一众族人。
桑云惹下的这事,他若不帮着收拾,怕朱氏族人出狱后,会报复她。
原本,许遵根本没想着,能从这些人身上问出什么来。但有一人嘴快,说朱明康早年喜食丹药,身子骨早就不中用了。所以才生不出儿子,朱兆搞不好是他死去的婆娘和外头的野男人生的。
死者为大,再说,朱明康在许遵眼中,还算是个君子。许遵自然不能由着他们污蔑他,所以训斥一顿后,再度以「扰乱公堂」的罪名,将他们投入狱中,打算再关他们一阵子。一是惩罚他们,二是待朱碧如立了女户,这事儿走过明场,他们也就没法子作乱了。
处理完这件事,许遵令下人泡了壶茶。
看着袅袅的汤氲翻腾,许遵重新思索起了目前三位死者的关联。除了五行外,大概...宗教仪式也是个突破口。
朱明康曾经喜食丹药,尚河的夫人去道观烧香,那么李薄来呢?
“公子,驸马爷来了。”钟大进来禀道。
许遵手中的茶碗,还没来得及放下,就看到王诜进来,忙起身相迎。
“驸马都尉。”“许大人。”
许遵很是意外他会来。虽然在很多人眼里,自己同王诜关系亲近。但这是公门,办案的地儿,闲杂人等不可以随意闯入,哪怕对方贵为皇亲国戚。
“许大人,薄来曾经交给我一样东西,让我代为保管。本来,我没想起这个事儿,但薄来不是死了嘛,我想着,他的这样东西有些...还是应该要交给你的。你又忙于案子,不肯来我府上,我只得自己跑这一趟了。”王诜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铜铃铛。
许遵盯着这只铃铛,颇为诧异,“这铃铛看起来好像是...”
“像是道士用的法器,对不对?我也纳闷儿,薄来怎么会有这东西的,还当个宝贝似的。郡主管他管得极严,他不知从哪里搞来这么一只铃铛,不敢带回家,就交由我保管。”王诜解释道。
“他交给你这东西时,有说过什么吗?”许遵问。
“他说,不要叫人看见。”王诜细细回忆道。
“不要叫人看见?”许遵蹙眉。
这时,桑云慌慌张张闯了进来,见着王诜,整个人一愣。
许遵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这是驸马都尉。”
“见过驸马都尉。”桑云慌忙请安,但她在大理寺疯惯了,乍一见着贵人,不光行礼姿势不标准,还差些忙里出错。
但王诜并不介意,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桑云,“小娘子请起。”
这位驸马都尉除了自己的妻子外,对任何小娘子都是极有风度。他看桑云的目光,令许遵不满。
许遵忙将桑云半推出屋外。
走廊上,他压低声音问她:“如此慌张,出什么事了?”
桑云将案情泄露的事儿,如实告诉许遵。许遵眸子一暗,“你说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案子发生至今,不过七八日。五行杀人的概念被提出来,更是这两日的事情。
能传得如此快,只能是出现了内鬼,刻意散播。
会是谁呢?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许遵陷入沉思,这时,王诜从身后走出来,“原本还想在许大人这儿讨碗茶喝,但府上确实忙,我就不多加叨扰了,就此告辞。”
“驸马都尉慢走。”许遵拱手相送。
王诜亦拱手行礼,临走时,还唇角带笑,多看了桑云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