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桑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时,窗外已是天光大亮。
她前去开门,看到钟大,听钟大将昨夜发生的案子给她讲了一遍后,很是吃惊。
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公子让你同朱家和尚家的女眷们聊聊,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钟大表达完许遵的吩咐后,又添了一句自己的想法,“我看现在公子可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钟大哥就会打趣我。”桑云嘴上娇羞,面上的得意恨不能飞上眉梢了。
她回屋洗漱,将自己收拾了一番,随后掩上门,按照路途长短,随钟大先去了尚家。
桑云跟过好几起案子,她本人和她的耳目馆在汴京城也算小有名气,只是因为近些日子光顾着查案,耳目馆的生意倒是耽搁不少,桑云决定好好办案,多赚些钱,招两个伙计,替自己招揽生意。
“姑娘的大名我听过,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尚夫人坐在椅子上,手上捻着一串佛珠,态度和气。
光线落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远远望去,宛如一尊活菩萨。可是大宅院儿桑云也踏足多次了,没见过真菩萨。
“尚大人若是被杀,夫人觉得凶手会是谁?”桑云问道。
尚夫人捻佛珠的手一顿,似乎没料到桑云会这样问。
“这是你们的职责所在,我又不会查案,怎么会知道呢?”莫氏缓缓而道。
“尚夫人嘴上称呼尚大人为官人,可是自家官人没了,尚夫人却并不伤心,为何呢?可是因为尚大人宠爱小妾,尚夫人早已心寒,您二人夫妻情分淡薄,才会如此?”桑云直勾勾地盯着莫氏说道。
莫氏与她对视,眼底淡淡的,毫无波澜。
“还是说,尚夫人觉得自己儿女双全,长子又有出息,也许没有丈夫的日子,能更舒心呢?”桑云微笑着,将许遵那一套逼问的手法学得炉火纯青。
“桑姑娘,你太放肆了!”莫氏身边的嬷嬷怒视桑云道。
桑云却丝毫不畏惧,只是站在那儿,笑着望向莫氏。
她在审问一事上,越来越得心应手,也越来越胆大,这一切都是从许大人说心仪于自己开始的,被人爱慕着,就仿佛有了靠山。哪怕从高处坠落,也一定会被稳稳接住。
莫氏并不生气,她只是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本账册,交由桑云。
“拿回去给你们许大人吧,里面有他想要知道的。”
桑云翻了两页,她看不太懂账本,但好歹识字,发现这上头都是尚河与其他官员的一些人情往来。
莫氏是想暗示自己的丈夫行污受贿?可她为何主动将这个交给自己?若尚河真的犯了行污受贿之罪,难免拖累她和她的儿子。她难道想大义灭亲?不能够吧。
桑云还在想着,莫氏却道自己累了,令身边嬷嬷送客,实则是赶自己走了。
接着,她又去了柴房,尚河的宠妾魏氏一直被关押在此。虽是有吃有喝,但已然脏臭不堪,没了人形。
魏氏并不十分配合,口中除了唾骂莫氏外,几乎什么都问不出。
桑云亦是皱着眉,离开柴房。
到了晌午,钟大请桑云在路边一家汤饼店,吃热腾腾的汤饼,还大出血地要了一小碟子糖蒜。
“怎么样?妹子,问出什么来没有?”钟大每每遇到新的案子,总是很着急,讨好似地剥了一颗蒜,递给她,“来,尝一尝,这以前可是贡品,有钱人才吃得起的。”
桑云咀嚼着一小瓣蒜,摇摇头道:“尚府的后院儿就是两个女人的战场,一个疯子,一个假菩萨。”
“不过,也不算全无收获,尚夫人给了我这个,让回去交由大人。”桑云将账本放到桌上。
钟大好奇地翻开看了看,可惜他大字都不识几个,更不用说账本,压根看不懂。
“她给你这个干什么?”
“不知道。”桑云埋头喝了一口汤,含糊不清道:“或许只有大人才能知道吧。”
“那咱们先回大理寺,还是去朱家?”钟大征求桑云的意见。
“去朱家吧,大人他...这会儿应该也要吃饭呢。”桑云提到大人,声音便温柔几分。
“老板,来三碗汤饼,也来一碟子糖蒜。”一个男人的声音高喊道。
钟大和桑云回过头,看到身后的桌子上,坐了三个五大三粗的男子,他们身边还堆放着一个七尺高的纸人,和许多其他的纸扎品。
“兄弟们,这一单能挣不少,咱也尝尝有钱人吃的东西。”刚高喊要糖蒜的男子,将刚拿到手的碟子举到其他人面前。
他们一人拿了一颗,迫不及待放入口中吃起来。
桑云看着碟子里的糖蒜,觉得有钱人的品味就是奇怪,气味儿这么冲的东西。因为沾了糖和醋,才变得能入口了一些。就这东西,居然卖得这么贵,难不成,只要是稀有的,就活该价贵不成?
“听说朱老头儿都死了,这单子别黄了啊。”身后另一男子担忧地说道。
死去的朱老头儿?这些纸扎品,竟是送去朱府的?朱大人买这些纸扎品做什么?
桑云和钟大都停下筷子,竖起耳朵。
“呸呸呸!少说晦气话。朱老头儿死了,他女儿不是还没死吗?女婿不是也没死吗?他的女婿,各个都是当官儿的。当官儿的最要脸面,不会亏欠咱们这点钱的。”要糖蒜的男子回道。
“这可难说,他那几个女婿又不是什么大官儿,可能也没什么钱。再说了,朱老头儿的要求这么邪门儿,居然要给纸人画眼睛。要不是他许诺的钱多,我可不敢坏了行规。”又一男子道。
“这画都画了,就别废话了,咱们快些吃,赶紧送完了拿钱了事,免得事情有啥变数。”另一男子催促道。
于是,身后响起吃汤饼的「吸溜」声。
桑云和钟大对视一眼,也低下头,三两下大口吃完汤饼,喝了口汤,便起身结账,跟着这三个送纸扎品的男子,一道往朱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