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钟大披着蓑衣,十分焦急地跑回来禀道:“大人,桑姑娘根本不在家中,我问了左右邻居,根本没人见过她归家。”
“什么?”许遵看了眼雨势,不知道这丫头能在哪里。
张七巧也担忧地站了起来。她是了解桑云的,在整个汴京,除了自己,她没有别的朋友。就算她是又接了什么别的勾当,也会同自己说上一说的。
阿岳突然想到了什么,上前禀道:“大人,桑姑娘似乎是听完你与探子的谈话,这才说家中有事,跑了出去的。”
许遵看了他一眼,立马反应过来什么,斥道:“你为什么不早些说!”
“钟大,带上人马,直接将那暗窑围了!”许遵下令道。
阿岳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大人要训斥,自己只能受着。钟大瞥了他一眼,就自己对桑云的了解,他大概猜到了桑云的去向,所以他的反应与许遵一样急。
“是!属下即刻带人去!”钟大应道。
“等一等——”许遵叫住他,转身走到案台前,吩咐张七巧:“研磨。”
不过片刻,又寥寥几笔,一个活灵活现的美人便跃然纸上。若非当下事态紧急,钟大定要狠狠恭维一番。虽说自家公子画工了得,但如此短的时间内,就这么几笔,能将桑姑娘的神态画出,还画得如此相像,如此逼真,还不能说明这是公子将桑姑娘记在心上了吗?
“张司直,桑云...她的生辰是何时?”许遵望着自己画出的画像,突然问道。
张七巧一愣,慢慢回忆道:“似乎,似乎是农历的七月十三,还是十四。”
这话一说出口,张七巧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很明显,她猜到了什么。可是她不愿,也不敢往这方面去想。
“钟大,将大理寺所有在值的人都带上。”许遵沉声道。
半个时辰后,青雀巷最里面的这间院子,就被团团围住。
钟大敲了半天的门,一个油头粉面的小厮鬼鬼祟祟地窜出头。
“这位是...”
“大理寺办案!开门!”钟大掏出腰牌,贴到他脸上,根本懒得跟他废话。
见他还在迟疑,钟大一脚踹开门,大理寺的人鱼贯而入。
一身量丰腴的中年妇人撑伞走出,看到这一队人马,神色一怔,随后笑着迎上来,“官爷们这是做什么?来听戏的话,说一声就行。不过今日,咱们班子...”
“少废话!这位姑娘有没有见过?”钟大将桑云的画像展开,问她道。
雨势颇大,妇人不知是真看不清,还是装作看不清,刚走近了些,钟大却退后一步,不许她触摸画像,只许站着看。
“哟,官爷,这位姑娘看着眼生,真没见过。”妇人看了半晌,抬起头来,赔笑道。
“真的?”钟大十分不客气。
“自然是真的。”妇人转身,朝着屋子的方向喊:“当家的,你快来看看,认不认识这姑娘。”
屋子里又接连走出三四个人,为首的中年男子身后,跟着几个穿红着绿的丫头。
男子站定后,看了画像几眼,摇摇头,“不认识。”
“可看清了?”
人群各自让成两排,许遵撑一把油纸伞从人群中走出,他的声音里威严里,甚至带了一丝威胁。
男子并不怕,倒是妇人一直赔笑,还试图搭上许遵手臂,“官爷,咱们干吗要说谎不是?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嘛。”
许遵厌恶地倒退两步,命令手下道:“给我搜!”
“哎哎?官爷?”妇人变了脸色。
男子正欲上前说什么,或做什么,被钟大拦住,并以一柄剑抵到喉咙口,根本不敢动弹。
妇人欲哭无泪,“官爷,就算民不与官斗,但要我们死,总要给个理由啊。”
许遵默不作声,只是静静站在雨中,目视前方,如同一尊石雕。
不一会儿,七八个丫头从屋内被带了出来,有的目光空洞,身形萧瑟,有的衣衫不整,面露春色,被一同带出的,还有两名中年男子。
男子们原本一脸不悦,看到许遵,倒是有些慌了,只是强撑着道:“许大人,纵然官员不许狎妓,但许大人如此闯进来,也实在有违君子风范。”
许遵被气笑——眼前这两个男子都是朝廷命官,只是官职比自己低个两级。但也算在朝中有所依傍,故而能硬着脖子,争上一争,还以为自己就能怕了。
“两位大人,做不做君子不要紧。要紧的是,两位大人触犯宋律,我依法抓捕,两人大人待会儿去大理寺的路上,可以想一想如同回家同自家夫人交代。”
他使了使眼色,两名大人和几个丫头一起被带下去。
妇人脸上露出颓色,只是被钟大拿剑指着脖子的男人眼神复杂,只是看着许遵,似乎很关心他的下一步动作。
捕快们从内走出,向许遵禀道:“大人,我们将这几间屋子都搜了一遍,没有发现桑姑娘。”
怎么会?
钟大手中的剑,离男人脖子更近一分,“这院子里有没有密室?”
男人冷笑,“许大人若是认为有,自己搜便是,何必来问我呢?”
许遵眼中露出寒气,妇人似乎真怕许遵手下的人对男人如何,「噗通」一声跪在雨地里,“大人,我们真的不认识这画像上的姑娘啊。我们开暗窑,同官员打交道,我们有罪,我们认,要坐牢、打板子,还是罚钱,我们都认。可是这个姑娘,我们真的不认识啊。”
她的模样虽不像撒谎,但许遵已是不信,给手下们下了死命令:“今天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找!”
“是!”属下们立刻领命。
许遵望着眼前的雨幕,心中忧急道:桑云,你现在到底在哪里?为什么要独自行动?为什么不听话?
时间慢慢过去,直到雨停,仍旧一无所获。
这时,有下属前来禀告:“大人,衙役去大牢中送饭,发现路志高并不在牢里。”
“什么?”许遵皱眉,“他不是上午就回大牢了吗?”
“是,不过,在牢里的,不是路志高,而是穿着路志高道袍的阿山。他整个人迷迷糊糊,我们泼了他两桶水才苏醒。对于押送路志高入狱的事儿全然不记得了。”下属头垂得极低。
许遵的脸色,已经不能单用「难看」二字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