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官渡风云>第16章 栾环要离婚

  睢水从嵩山发源,先汇入黄河,再携带黄河水由西向东南,流经陈留郡、梁国、沛国等地。在陈留和沛国的交界处,官府的武装薄弱,黄巾军抢占了睢水两岸有利的地形,在陈留和梁国的交界处集结,焚烧了府衙,抢劫官仓,掳掠百姓财产。等官兵到达襄邑、己吾和宁陵时,黄巾军就沿着边界线向东北逃往济阴,向西南逃向陈国。陈留郡的襄邑、考城和圉县被破坏严重。官仓被抢劫,城郭被烧毁,百姓因无力反抗,有的外逃,有的投靠黄巾,留在城中的大多老弱妇幼。

  黄巾军喜欢流动作战,破坏了一地,趁官兵赶来增援之前,转移到另一地。黄巾走后,襄邑城的秩序渐渐恢复,城郭重整,府衙重修。新任的县令出榜安民,招募新兵,训练义勇。黄巾造乱,虽然烧房抢劫,但并不毁坏农田。时值秋收,襄邑城外的庄稼地一片金黄,外出逃难的百姓络绎回乡,与亲人团聚,重整家园,抢收禾稻。这年的秋收后,百姓基本不要去逃荒,街市上就开始繁荣起来。

  襄邑城西北有一处破败的大院子,这是襄邑的大族边府。大门前是通向雍丘的大道,道旁有一古树,夏季枝叶繁茂,可覆盖一两亩地,一到秋天,树叶干枯,随风一飘,可飞出几里地外。当地人说,门前大树荫庇,其家必出贵子,边家出了一个边让。边让少年得志,现在洛阳当官,确是边家贵子。但边让是家中独子,其母长年寡居。现在边家只有边母和栾环相伴居住。

  边府占地十来亩,里面堂屋大厦,亭台楼阁,廊芜池馆都有。黄巾战乱后,墙垣坍塌,门窗败落,屋椽倒地,几进几出的大宅几乎成了一片废墟。家仆们有的外逃,有的在乱中丧生,丫环仆妇也大多逃的逃了,死的死了。

  边母病重,栾环端水侍奉。边母说:“文礼在外,毫无音讯,难为你还在这里伴我受苦------”栾环说:“婆母,你歇一会儿。”边母干咳得声嘶力竭,哑声说:“边家门庭败落,我对不起边家啊!”这时屋外响起嘈杂声,边母说:“你去外面看看,同族人为何要相残啊。”栾环知道,那是边家族人逃难回来后,见边母病危,不能理事,到边家搬家当。几个族人正在拆梁搬瓦,见栾环出来,就说:“大家都有难处,相帮帮。你这屋里东西多没用处,再说文礼也不回来。指不定哪天你们就搬去京城享福了呢。”栾环说:“我们不搬走,就守在这里,等文礼回家。”另一个族人说:“文礼当大官了,还稀罕这老房子吗?都去住大屋哩。”族人们嘴里说着,手里干着。有一个下人与他们抢夺一根大木椽,被推倒地上,双方争吵起来。有族人过意不去过来劝说的,也有人喃喃呐呐边说边走的。这时只听得一声断喊:“我还没死呢,你们就这么急着-----咳咳咳------”声嘶力竭的干咳在安静下来的废墟上响起。边老夫人扶着一根断柱子,咳得弯下了腰。栾环赶紧过去扶住,只见地上有一滩血。栾环两腿发酸,几不能站立。几个族人忙过来帮忙,把老夫人扶回房间。老夫人已经两手软垂,鼻中仅有一丝生气,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只是不能发声,当天夜里就过世了。

  襄邑城外来了一支部队,县衙里紧张起来,以为是黄巾流寇,组织了人马去打探,原来是曹操带领着部队经过这里。曹操见日头西斜,表示队伍要就地宿歇。那时朝廷的队伍经州过县,当地官府要提供军粮。县令说本县县小粮少,再说刚经历战乱,不能充分满足部队需要。曹操说但凡朝廷部队经过,当地理应充分供给,不能找理由推诿。县令说官仓刚修建,粮食还没储备,只能县里的大户先出粮。本县就边家最大,县令让曹操亲自去边家要军需。非常时期,非常措施,曹操能理解县令的难处,就让管粮官带人去边家,部队驻扎在城外空阔地面。

  傍晚时分,管粮官气冲冲回来报告曹操,说县令欺人太甚,所谓的大户边家已经家破人亡,根本就没有储粮。曹操听后愤怒异常,说一小小的县令竟敢开这样的玩笑。曹操就要出营房上马时,铜卿出来阻止了曹操。铜卿说:“襄邑县的边家不就是边让家吗?边让是独子,长年在外,栾环妹妹几年前就从洛阳出来。如果是边家,那么栾环妹妹就住在这里。夫君不如重新打听清楚。”

  第二天早上,曹操带着铜卿一起进入襄邑城,县尉在前面引路,他们一起来到城西北的边家大宅前。只见偌大的宅院已经毁于战火,木质大门还在,可是门墙坍塌。绕过墙缺处,一堵影壁兀立。影壁后的大屋已毁,屋后的院落还在,塌败的亭台轩榭还能看出往日的豪华。他们看看四处,全无人影,只有草木在风中沙沙作响。有几个人在远处探头探脑。曹操招来一人打探消息,那人说:“边老爷没有回家,老夫人已经病逝,只有少夫人在后边小屋里守孝。”铜卿忙问:“哪个少夫人?”那人说:“边家少夫人。”铜卿想,莫非就是栾环妹妹?铜卿和曹操穿过废墟,寻到后堂。只见花木伶仃,池水干涸,小径长满荒草,萧瑟秋风中,寒蝉凄切鸣叫。

  一声木门“吱呀”声响起,铜卿寻声望去,一个女子手执一陶罐立在不远处的树后。她全身缟素,腰间系一条麻绳,头上披一素麻巾,凄惨惨似不食人间烟火,俏生生又如白梅凌霜。众人不觉看得呆了。那女子见院中有人,定神细视后,向铜卿走来,对着铜卿和曹操深施一礼。铜卿定睛一看,正是栾环。只见她两眼素净,脸颊惨白,神色清淡。铜卿一摸她手,冰冰凉凉,没有温热。铜卿惊叫:“栾环妹妹!”栾环低应了一声:“姐姐!”原来边老夫人病逝后,栾环收拾了一间小屋,设立了灵堂,在堂前守孝,想等边让回来出丧,可是书信寄出去毫无回音。有人劝说栾环回娘家,栾环想等孝期满后,再去找边让。

  曹操和铜卿拜祭了边母灵位。铜卿说:“妹妹你一人在此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跟我们去洛阳。”栾环说:“我离开洛阳好几年了,我再去靠谁?”不管铜卿怎么劝说,栾环只是坚守。铜卿和曹操要告辞时,栾环对了曹操深深一拜,说:“小女子想麻烦将军一事,可否?”曹操扶起她。栾环说:“想我柔弱女子,不好外出寻夫,望将军此去洛阳,如遇见他,帮我捎带一信,可否?”曹操说:“夫人有所托,曹某必尽力。”栾环说:“劳将军烦,容我修书一封,托将军带去。”栾环转身入屋,稍倾出来,手执一绢,递与曹操。曹操接过白绢,绢上字迹娟秀,墨迹还湿,知是刚刚写就。上面写着:

  边公文礼启:

  贱妾栾环,出自彭城世家,家学渊源,颇得滋养。待字闺中,也学经诗。慕君雅致,年少才高;章华一赋,实动吾心。吾不怕千里路远,远嫁襄邑。与君新婚,鸾凤和鸣;晨起赏花,夜烛吟诗。良辰易逝美景奈何!与君携手,远游他乡;洛阳繁荣,酒色奢华。吾性素淡,不喜交往,浮世一载,与君无帮;泣血相别,蛰居襄邑。婆母在堂,执帚奉养;念君远游,意志坚强;两地相悬,相思绵长;鸿雁传信,全无回响。

  洛阳一别,已有六载,思君念君,终至断肠。我与边公,结亲八年,吾思吾行,不负边公。

  尔心何其绝矣,竟至于此;吾情何其苦矣,彻夜忧伤;世道何其乱矣,边府遭殃;婆母何其忧矣,临终孤单!吾念婆母慈爱,不忍相弃;孤守灵堂,心实哀伤。君之于我,恩情久绝,六载不顾,情何以堪!我之于君,从此决绝,不再牵挂,望君宽怀。然想我栾环,一身清白,我只求来得明白,去也明白,现求一休书,还我自由。从此生死,不再相关。

  祝君好运,仕途通畅;他日还乡,光耀门庭。

  曹操看了书信,心中暗暗惊讶,想:此女真性情,自古难得。边让二愣子,有妻如此,竟不知珍惜,可悲啊可悲!曹操铜卿告别栾环,寻路出来,来到县衙,吩咐了一些事宜,就离开了陈留。一路向西,黄巾造乱给国家造成的破坏极大,给百姓带来的灾难极重。房屋被焚,田园被毁,百姓流亡,这种状况直至到了轘辕山才有好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