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我哥带我当仙君>第十二章 雪地里的两世告白

  ====

  可慧中了毒。

  她被捉去六百余年,被黄蜂老妖当做法力回补的皿器,用老妖的话说叫做“血蜜罐子”。凡人用芍药,可散瘀通络,止痛柔肝,那老妖自然也知道。它素日作恶多端,虽然大多请来收妖的道士道行不深,但不乏会遇上厉害的。每逢它受伤回老巢,定会吸食可慧的灵气以作调养,故而可慧身上早沾染了它的浊气。

  这本是不怕的,可慧已经脱离老妖的魔爪,潜心修炼数百年,便可蜕去浊气,正本清源。

  偏偏她为人仗义,在我昏迷之时,苍黎说起我与岁杭的过往,她听闻我需恢复记忆方能化解,瞒着他们两个去往黄蜂精的老巢偷法器,受了些伤回来,先前岁杭也替她医治过了。

  那法器一直放在她身上未动,倒也无妨,可刚才我们三人说话,她正躲在门外偷听,一听苍黎说要用法器,当即取下施法运功,这才使得毒气运转。

  “法器本是黄蜂精的,应该是当初那妖怪为了防可慧偷用,设下了法咒,她尚且不知,贸然动用,必然催动体内毒气。”岁杭收气凝神歇了两下,又使出一道仙术阻止可慧体内的毒气扩散。

  我急得左右乱走,若换从前我还能尽一份力,我们三个联手或许能逼出毒气。而今单凭岁杭和苍黎难以拔出毒根,与其浪费时间,不如让苍黎回天界向赤君求药。赤君有一种丹药,食之可灼去体内邪气,只是珍贵异常,不知赤君是否会答允。

  我可算知道岁杭当初为何劝我了,正因可慧有情有义,才会为了我们到如此地步。千年毒气霸道无比,何况早就深入骨髓,止住扩散也只是一时的,若不能彻底清除,可慧定然丧命。

  “都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所有事情都告诉她,这样她不会牵扯到我们的因果中,我也不会害了她。”我低着头,喃喃自责。

  “你不知情不该怪你。是我的错,我早该找个地方让她独自修炼,想不到她的劫来得这样快。”

  豆大的汗珠顺着岁杭的额头滑落,我又想起当日那个黄蜂精如何可怖,我更怕毒会反噬到岁杭身上。

  焦急万分间,我无意瞥见桌上的老妖法器,模样如一面铜镜,背面镌刻了一些古怪的符文。既然可慧已经遭劫,若催动这东西让我们知道前世之事,说不定我能恢复法力救可慧。

  手比脑子快,我脑中才想着,手已经摸到了法器,翻过来一看,果然是一面光滑清晰的镜子,只是照不出我的模样。镜中乃是白茫茫一片雪山,我虽在镜外看,但能觉察出其中寒冷。

  不知不觉间,我好似要被吸到镜中,周遭赫然放大,一瞬间景色如实。

  “阿嚏——”

  寒风凛冽,雪花飘飘,鼻头一酸,一个喷嚏打出,我定神吸了吸鼻子,有人从身后给我披了件大氅,顿时暖意袭来。

  “嗯?这是怎么回事?”我问他。

  岁杭施法变出一个屏障,挡去周遭吹来的风雪。

  “此乃镜中之景,可慧催动了法器,应该只等我们入镜了。”他与我贴得极近,气息就在我耳边呼出,有些痒。

  “看来真有前世,既然到了这里,那因果必然从此处而起,我们顺着这条路走,看看可有踪迹。”我指着前方唯一一条小道,那路通往后山深处。

  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我和岁杭在山的一处背风湾前停下,这里少雪无风,是个绝佳的躲避之地。

  “还冷吗?”岁杭牵起我的手轻轻揉搓着,我摇摇头,有他仙法护体,早就不冷了。

  “这地方看起来像边塞之地,荒无人烟,若要寻缘恐怕有些麻烦,我们再走走瞧瞧。”

  岁杭淡淡笑了笑,拉我在石湾处坐下:“在此歇一歇吧,你忘了我会仙法吗?”

  现在他也不再端着兄长的架子装模作样,仿佛又回到当年一样,我们坐在树下紧紧依偎。

  “是有些忘了。”我赧然,仰视苍穹,天空深邃无垠,能容纳世间万物,我虽然是神仙,但在天地之间依旧那样渺小。

  叹了叹,我有感而发道:“岁杭,这几百年虽说只是我漫长岁月里的一小段光阴,却仿若让我活过了另一段人生,我是个懒散的小道士,有个任由我怠惰、事事帮我助我的哥哥,即使这个哥哥毒舌又爱多管我的闲事,我也不曾想过离开他。”

  岁杭怔了怔,炽热的眸子中溢出无限欢愉,但很快收了笑意,他又有些心虚:“我以为这样会让你厌恶我,那你只会当我是兄长,我们便不会再重蹈覆辙……你真的没有想过离开?”

  “我觉得我会赖你一辈子。”我冲嘻嘻笑了笑,转而又瞧着漫天乌云,“但事实却截然相反,我才该是‘哥哥’。所以我一时半刻也分不清楚,我究竟是谁?是天上那个事事稳重的仙君,还是地上那个游手好闲的散人?”

  岁杭凑近我,将他的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他的手温暖而有力,贴上我的双颊,我不敢去瞧他,垂眸看地面未化开的皑皑白雪,听他郑重而有力的声音:“不管你觉得自己是谁,你都是安祯,不论你是如何的性子,你也仍旧是安祯。你是‘哥哥’也好,是‘弟弟’也罢,你永远是我心悦的那个安祯。”

  这肉麻比之若晴和阿祥间的对白有过而无不及,照理说我该又起鸡皮疙瘩,但是句句直戳我心,敲得我心脏怦怦直跳,脸颊发红发烫。

  我拉开他的手,离他远了些:“做什么突然说这些话,我会不清楚吗?非要表白表白。”

  “你不是要赖我一辈子吗?那我也和你说一辈子这样的话。”

  “油嘴滑舌。”我笑着推开他。

  他又凑过来:“我认真的。我曾暗暗发誓,再不会让你独自面对,以前是你为我挡下,而后换我为你。”

  我望着他,笑而不语。

  岁杭轻轻叹了口气,望着远处:“只盼真能渡过此劫。”

  “若此劫渡过,或许便要我们放下这段情,你舍得吗?”

  其实我也不愿意说起这个,我与岁杭虽然都曾渡过天劫,但这道情劫未渡,都不能圆满,我自然希望他能回天界,只是要放下这段近两千年的纠葛,我实在不舍。

  岁杭垂眸,淡淡笑了笑:“只要你能回天界,余下的我来担负。”

  “那不成,我还要赖你一辈子呢。”我下颚抵上他肩头,又不正经逗他起来。

  放不放得下,也得看天意才是,早早忧心难免显得矫情,我们都晓得这个道理。

  岁杭又抓过我的手紧紧攥着,另一手捻来一团光晕,片刻后,光团四散开来,他又捻出一团光,这回小光团只在我们周身打转。

  “周遭死气沉沉,好像不曾有人到来。”岁杭收了法术。

  怪哉,莫非是这法器弄错了地方和时辰,否则怎会没有人?没有人,可如何能找到前世?

  岁杭不死心,再次催动法术,试了几次后他突然指着远处一座山旁的小道上:“那里有气息,但很微弱。”

  不等我开口,岁杭已经揽过我的腰,带我往那边飞去,奈何我使不出法术,只能双臂环在他的颈部,好在有他的金光护体,风雪不至于吹到我们身上。

  我们在半空中停下,目光被雪地中一串脚印吸引,脚印的尽头被大雪覆盖,堆起了小小的雪堆,细细去看,那雪堆下有人。

  “下面的人都还活着。”岁杭捻诀起术,想要将那些雪堆挪开,却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分毫动不了那些雪堆。

  正这时,雪堆下的人动了动,勉勉强强站起身来,我瞧着他的装束像是位随军的郎中。他身上还驮着个人,在他们起身时,雪花抖落,露出那人破烂不堪的甲胄,应该是位士兵。

  郎中每走一步都要停下,喘两口气再迈下一步,一路走来颇是艰难,不到五步,郎中又栽进雪地里,不过片刻,郎中再次动力起身,向前而行。两人身上都沾了血,尤其那不省人事的士兵,身上的伤更是惨不忍睹,单是从额头上流下的血就不下三条。

  岁杭带我去到二人面前,我正想询问,可那郎中仿若根本瞧不见我们,直直穿过我们中间而去。

  “或许因为这是幻境,所以他们瞧不见我们。”我嘀咕着,又往前走几步,伸手去郎中眼前晃了两晃,也不曾引起注意。

  岁杭拉过我:“这是过去之景重现,若他们便是我们前世,自然不会有我们,更看不见我们。”

  大抵过去了一刻钟,郎中已经全然没有力气再走下去,坐在雪地中,抱着昏睡过去的士兵欲哭无泪。药箱里已经空空如也,想救也救不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除了等死便只有等死。

  郎中一直搓揉士兵发白的双手,试图让人温暖起来,但收效胜微。

  “醒醒,不要睡好不好,醒醒……”郎中口中不断呢喃。

  士兵像是听到了他的祈求,缓缓睁开失神的双眼,最后目光汇聚在郎中脸上:“阿凛……”

  “我在我在!”郎中眸中有了光彩,抓住士兵抬手的手,“对不起,我来迟了。”

  “胜…胜了吗?”

  郎中闭上双眼,轻轻摇了摇头:“全军覆没,连大将军也……”

  无奈笑了两声,士兵叹息:“时也,命也。”

  “对不起,我该来早些的,这样你们都还能救,对不起。”

  “别哭,道什么歉……你啊,别总觉得是自己的错,这本与你……不相干。”

  吸了吸鼻子,郎中道:“你先忍忍别睡,大概再有一两天我们就能走出这片雪山了。”

  士兵失神地摇摇头:“我已到了时辰,本该死在战场的……你真傻,刀剑无眼,怎么就跑来了呢?”

  “你才傻,你,将军,还有其他将士,你们都傻,明知道朝廷要降了,还往前冲,孤军何以战百万雄师?”

  “将士为国死,我问心无悔。只是……咳咳……牵连了你也困在这种地方……我有愧于你……咳咳……”

  “先别说话,我们再走一段。”

  郎中艰难要扶起士兵,被士兵用尽全力一把抓住,跌倒在他身上,士兵吃痛轻哼,却扯出一个不似笑的笑来:“你快走吧,莫管我了,出去之后…替我立一个衣冠冢,常来看看我便好……”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笑,你不许死,听到没有!”郎中又气又无奈,忍着泪,说话带有哭腔。

  “我认真的,我快不行了……咱们后院的树下,我藏了五十两银子,本是卸甲归田后…咱们置办田地…咳咳…你拿去用吧,开个医馆,隐姓埋名过日子,别…别惦记我了…”

  那士兵的脸色苍白诡异,气是出多进少,旁人看都知道时日不多,何况他还是个郎中,自然更清楚那士兵是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郎中已经哭得双眼泛红:“别浑说了,什么叫别惦记你,你若这样走了,我记你一辈子!”

  “好啊,莫说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也记着我……我怕你忘了,到时候我来找你,可不许推开我……”

  “好,我等你,我们下辈子,下下辈子,直到永永远远,我们都不分开。”

  “发誓……”

  “发誓!”

  士兵紧紧握着郎中的手,瞧着他的脸,渐渐地脸上笑意淡去,目光涣散,便那样咽了气。

  察觉到人已去,郎中痴痴呆呆坐了片刻,缓缓从士兵身上取下一把匕首,呢喃道:“我怎么可能丢下你呢?我无父无母,若非遇到你,早就没了性命,如今你也离我而去,我在这世上已然无牵挂了……”说罢,手起刀落,匕首深深刺进心脏,源源不断涌出鲜血,他淡淡含笑,倒在那士兵身边。

  北风呼啸,如苍天悲鸣。

  我别过脸不忍再看下去,岁杭亦不好受,牵着的手变作十指相扣,越发用力。

  “这里便该是一切的因。”我压低了声音,却不觉间鼻子一酸,不受控地涌出两行泪。

  这比我看的戏本里还叫人感动落泪,偏偏是真事,更叫我伤心难过。

  岁杭替我抹去泪:“如今我们知道了,该如何化解此劫呢?”

  我也不知道。

  我和岁杭四处观测,看看可有什么算得上提示的东西,但刹那之间周遭景色骤然变幻。我们正站在一条大道上,四周阴森一片,黑暗之仅有几处幽冥之火照亮前路,来来往往的差役也都是些魑魅魍魉,这地方一看就是……阴曹地府。

  我生平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便是成仙之后,也从未到过冥界办差,冷气嗖嗖,比雪地还冷。

  “阿嚏——”我吸吸鼻子,不行,等回去后我一定找大夫开治风寒的药,堂堂仙家隔三差五打喷嚏,那还得了!

  我与岁杭顺着路去往酆都城,刚好瞧见牛头马面拿着钢叉枪矛迎面而来,应该是有事要办,事情约莫不急,这二位边走边闲聊。

  “又是那个倔牛小子,比我都倔,阎王都说了人家已经成仙,不归地府管,也不会入凡世,他就是不听,已经轮回四十八世了,还在那里等。”牛头翻起白眼。

  马面也无奈笑着摇头:“他的执念真是非同常人,每次轮回,孟婆都会给他多灌一碗汤,结果这小子还是光棍到死,就是要找那神仙。”

  “嘶,你说他这么深的执念做什么?”

  “听说他们死前起誓发愿,轮回之后他要去找那神仙,誓言总该要兑现的。”

  牛头笑出声:“得了吧,人家若能记得他,还会不等他再续前缘就跑去成仙?”

  “谁知道呢,再过一炷香他又该投胎去了,唉,你瞧着吧,这次轮回回来后,他又要和阎王理论了。”

  “咱们阎王真是好说话……”

  二人越走越远,也换了其他的话聊,我听出了端倪,岁杭也听出,轮回投胎前需喝过孟婆汤,而孟婆在的地方那便是——

  “奈何桥。”

  我与他都不约而同说道。

  ----

  渣作:关于前世故事,现已加入渣作的狗血豪华套餐

  亲友:V我50看看你的狗血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