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像真的决定要让我去过自己喜欢的生活。

  我得到了自由,又没有得到全部的自由。——下午时教授给我打电话,关心我有没有被宋禹川和林雾秋为难,我说没有,他松了一口气,问我晚上要不要来家里吃饭。刚好宋禹川坐在一旁沙发上,用余光有意无意地瞄我,像听到主人要出门的聪明猎犬,眼神里默默传递着一句话:是谁,我也想去。

  “……”我心里叹了口气,问时教授:“我可以带两个人一起吗……”

  时教授了然,说:“没问题,稍后我把地址发给你。”

  挂了电话我猛地转头看向宋禹川,他反应不及,收回目光低头清清喉咙,蹩脚地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我走过去,说:“时教授约我晚上去家里吃饭。”

  “哦。”宋禹川闷闷地点点头,“好。”

  “那我去了,晚上不用来接我。”我故意说。

  宋禹川抬起头,表情愣了一下:“你刚才不是说……”

  半句话戛然而止,他从我的表情看出我戏弄他,脸上露出一丝懊恼:“你故意的。”

  我弯腰勾了一下他的下巴:“生气啦?”

  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说:“没有。”

  “没生气就好,我看你一直看我,还以为你想去,既然你不想,那我自己去了。”

  “我……”宋禹川郁结,又不好意思直说,这时林雾秋从吧台那边过来,给我和宋禹川一人端了一杯红茶,对我说:“别再逗他了,他醋坛子又要翻了。”

  我无辜地说:“是你们说我可以和别人谈恋爱,现在我只是去吃个饭,怎么你们又要吃醋?”

  “不阻拦你不代表不吃醋。”林雾秋叹了口气,把茶杯给我,说,“何况你那么喜欢时教授。”

  “我喜欢时教授,时教授不一定喜欢我啊……”

  话说一半,宋禹川腾的站起来,我以为他要生气,他却说:“我觉得还是应该亲自去给沈律师道歉。”

  我心里想笑,脸上装作赞同:“嗯……你们无缘无故绑了人家,是应该道歉。”

  看宋禹川吃瘪依然很有意思,尤其是现在这样彼此心照不宣的时候。林雾秋摸了摸我的后脑勺,无奈道:“你怎么越来越坏了?”

  “有么?”

  “有,以前还是一只酷酷的满身是刺的小狐狸,现在越来越幼稚,爱捉弄人,会撒娇,会卖乖,还学了很多勾引人的把戏,偷了别人的心又不负责,你不坏么?”

  林雾秋说得我脸热,但又无法反驳。我身上那些尖锐的东西确实少了很多,现在回想起最初重逢的那段时间,我对林雾秋的虚情假意、对宋禹川的排斥和挑衅,都像是遥远的梦一样。

  原来被爱真的会让人变软,甚至恃宠而骄。

  傍晚我和宋禹川和林雾秋一起去时教授家,他们两个真的带了赔不是的伴手礼,——一瓶很贵的红酒和一盒手工巧克力。让宋禹川低头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我猜时教授或者那个姓傅的老板家应该和宋家有什么关系。

  也多亏这点关系,沈律师没有直接叫警察。

  时教授家是一幢漂亮的二层小楼,冬天院子被雪覆盖,屋子里的灯光看起来更加温暖,我们进去时傅之珩和沈南屿在厨房忙碌,时教授帮我们开门,温柔地和我打招呼。

  我抱了他一下,说:“晚上好时教授。”

  时教授笑笑,说:“其实可以叫我时鹭。”

  “那可以叫时鹭哥哥吗?”

  “不可以。”穿着围裙的沈南屿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冷冰冰地说。

  时鹭无奈一笑:“先进来,外面冷。”

  我很少到别人家里做客,尤其还带着两个男人。宋禹川倒是坦然,他随口和傅之珩打招呼,更让我确认他们之前认识。

  世界真小,我想,我喜欢的漂亮哥哥是我哥哥的朋友的老婆。

  进门后林雾秋主动去厨房帮忙,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宋禹川不好意思守在我和时鹭旁边,过了一会儿也钻进厨房给自己找活干。还好厨房够大,不然四个男人挤在里面看起来怪可怜的。

  “你怎么样,决定了要和他们在一起吗?”时鹭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我想自己生活一段时间,再考虑这件事。”

  “唔,”他点点头,“这样也好。”

  我看了一眼厨房的方向,想了想问:“一直和同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你不会腻烦吗?”

  时鹭微微一笑,说:“不会。我们两个性格不一样,我喜欢安稳,你喜欢新鲜,也许是你年轻的缘故。所以人们总说,太年轻的时候遇到一生挚爱,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一生挚爱……”我不自觉喃喃。

  时鹭望向厨房里的宋禹川和林雾秋,露出一个同情的笑容:“遇到一生挚爱的时候对方太年轻,也是一样的。”

  饭桌上我和时鹭坐在一起,他问我明天想不想去滑雪,正好最近天气晴朗,适合出去玩。

  “好啊。”我一口答应,“不过我不太会,滑得不好。”

  “没关系,之珩可以教你。”时鹭说。

  傅之珩猝不及防被点名,抬眼看过来,扁扁嘴说:“先说好,摔了碰了我不负责。”

  “我也可以教。”宋禹川插嘴。

  “你也去吗,这么闲啊?”傅之珩随口说。

  宋禹川的表情噎了一下,说:“我休假,这几天陪祁翎在这里玩。”

  林雾秋微微一笑,说:“我也还在放假。”

  ——谁要你们陪我玩……

  我暗暗腹诽,但为了保护宋禹川和林雾秋的面子没有说出口。

  原本以为这顿饭也许会吃得很尴尬,毕竟宋禹川昨天绑了沈南屿,看沈南屿护着时鹭不许我接近的样子,也不像是会大度到既往不咎的人。

  但事实上沈南屿还真没有为难他们两个,饭桌上从始至终都表现得很自然,眼睛里几乎只关注着时鹭一个人。

  原来家可以是这个样子……我心里默默地想。他们看起来好像很相爱。

  回去路上林雾秋坐前面,我和宋禹川坐后面,车子开得平稳而缓慢,我喝了一点红酒,靠在宋禹川身上昏昏欲睡。

  他搂着我的肩,很轻地摸我的头发,像摸一只小猫,我有点痒,摇摇头蹭了蹭他的颈窝。

  于是他不摸我了,改成轻轻拍我的肩,我越来越困,最后不知不觉睡着。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说“醒一醒,到了”。

  “嗯……”清梦被扰,我不满地一挥手,啪的一下打到什么东西,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打的是宋禹川。

  我没在意,收回手重新闭上眼睛:“别叫我……”

  “他太累了,让他睡吧。”林雾秋说。

  宋禹川无奈叹了口气:“你太惯他了。”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听话地没有再叫我,而是拥着我下车,让我趴在他背上,把我稳稳地背起来。

  宋禹川的背又宽又暖和,我抱着他的脖子睡得安稳,被放在床上时甚至有点不舍。

  “别走……”

  我无意识地抓着宋禹川的衣服哼哼唧唧,他掰开我的手,说:“我去换衣服。”

  “哦……”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回来,卡着我的胳肢窝让我坐起来,笨拙地给我换衣服。我困得东倒西歪,脱一件往下倒一次,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才把睡衣换上。

  “你到底是需要我还是不需要我……”宋禹川自言自语地喃喃,“又说不要我,又这么黏我……”

  我心想我才没有黏你,要是嫂子在这里,换一个衣服根本不需要这么久。

  但我困得开不了口,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呢喃。宋禹川掀开被子把我塞进去,自己也躺上来,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我的脑门,说:“等我走了你别哭。”

  ——我才不哭,要哭也是你哭。

  我在心里说。说完钻进宋禹川怀里,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抱住他的腰。

  宋禹川身子一僵,过了很久,轻声叹气:“真是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