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我开始装傻,“他喝多了,我也听不懂他说什么。”

  林雾秋走过来,在浴缸边坐下,没有看我,说:“我以为几年不见,他攒了很多话想对你说。”

  “宋禹川?怎么会。”我不以为意,“他烦我都来不及,我们两个没话可说。”

  “是么,”林雾秋笑笑,转头看向我,“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他只喝醉过两次。一次是昨天,另一次……”

  他话里有话,我不由得竖起耳朵。

  林雾秋却不说了,“算了,都过去了。”

  我心里默默对他这种吊人胃口的行为表示谴责,只见林雾秋的目光落在我嘴巴上,忽然发现什么,轻声说:“咦?”

  我不明就里:“怎么了?”

  “你的嘴唇,好像破了一块。”他说。

  我伸出舌头舔舔下唇,想起宋禹川昨天对我又吸又咬,也没注意是不是被他咬破了。

  “可能是上火了吧……”

  我不免一阵心虚,仿佛被正房逮到的第三者。转念一想好像哪里不对,我是第三者没错,可我三的不是宋禹川么?

  林雾秋不做他想,顺着我的话说:“秋天容易上火,我昨天买了雪梨,今天给你煮糖水喝。”

  ——多么温柔体贴宽容大度的正房。

  这下我真的有点羡慕宋禹川了,他就算在外面鬼混,林雾秋也一定不会说什么。

  我坐起来,浴缸里的水被带着哗啦作响,林雾秋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我脖颈和胸口,问:“不洗了吗?”

  “嗯,”我说,“泡够了。”

  他站起身,“那我先出去了,记得吹头发。”

  “诶,嫂子。”我拉住林雾秋的手。

  我浑身湿漉漉的,一抬手给他衣服上溅了一大片水珠。林雾秋目光落在我手腕上,微微一滞。

  我勾住他的手指,卖乖说:“你帮我吹。”

  吹头发这么亲密的事我当然不会放过机会,而且我猜,林雾秋没有给自己之外的人吹过头发。

  他没有立刻答应,我又用指尖碰碰他的掌心:“拜托你。”

  林雾秋终于放弃犹豫,目光从我的手移到我的脸,微微叹了口气:“拿你没办法。”

  我立马露出微笑:“谢谢嫂子。”

  回到房间我盘腿坐在床上,林雾秋在我身后帮我吹头发。

  我的头发长得快,两个月不剪就长过后颈,林雾秋动作温柔,一手拿吹风机,一手拨弄我的发梢,淡淡地说:“第一次见面就想说,你的样子比之前更好看了。”

  我脸皮厚,追问:“哪里更好看?”

  林雾秋笑笑:“哪里都好看。从爱炸毛的小狼狗长成了会勾人的狐狸。不过想一想,狐狸小时候都是像狗的。”

  我听出来了,他想说我狐狸精。

  今天天气好,阳光强烈到有些刺眼,我被太阳晒得眯起眼睛,往后一仰靠进林雾秋怀里,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揉揉我的头发,问:“怎么了?”

  “没什么。”我摇摇头,感慨说,“以前我一直觉得一个人最好,但是现在,有点不舍得离开你身边了。”

  “可以不用离开。”

  我睁开眼睛仰头看他:“那宋禹川怎么办?”

  林雾秋低着头,这么近的距离,我可以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对视片刻,我凑上去轻轻咬住他的下巴。

  “别闹。”他这么说,却没有躲也没有拒绝。

  我舔舔被自己咬过的地方,低声说:“我错了。”

  林雾秋抬手抚摸我的脸,慢慢地回答刚才的问题:“禹川只是需要一段婚姻,并不需要一个爱人。”

  “那你呢?”我问。

  “我……”林雾秋仿佛陷入沉思,过了很久,说:“我喜欢的人,我不知道能不能抓住他。”

  他的语气很淡,莫名有一种怅惘。我不确定他说的人是不是我,毕竟我们从前没有过太多交集,重逢后的进展也更像一种快餐式的关系,我半真半假,他可能也是。

  说完他垂眸看我,问:“如果没有禹川,你会和我在一起吗?”

  “当然会。”我想也不想地回答,“这和宋禹川有什么关系。”

  林雾秋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但笑意浮在表面,没有到达眼底。

  他正要说什么,宋禹川不打招呼推门进来。

  我听见声音转头看过去,宋禹川刚洗完澡的样子,站在门口,头发湿漉漉地滴水。看见我靠在林雾秋怀里,他意料之中又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嫌恶。随后他目光转向林雾秋,面无表情地说:“房间的吹风机坏了。”

  好巧不巧,林雾秋给我吹完头发,吹风机还放在床上。宋禹川看见了,眉头皱得更紧。

  “进门不敲门。没礼貌。”我用宋禹川能听到的声音说。

  他看向我,表情愈发阴沉。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并不会被他的一张黑脸吓到。

  我下床拿起吹风机走过去,扔进宋禹川怀里,“给你。下次记得敲门。”

  “祁翎。”宋禹川叫住我。

  “还缺什么?”我问。

  他不说话,沉默很久,说:“没有了。”

  林雾秋走过来,站在我身后,问:“禹川,你好点了吗?”

  宋禹川淡淡看他一眼,“嗯。”

  林雾秋语气温和:“我记得你说今天要回去看伯父伯母,准备什么时候去,需要我陪你吗?”

  相比林雾秋,宋禹川冷漠得多:“不去了,我不舒服,改天吧。”

  说完他想起什么,手伸到睡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东西:“祁翎。”

  我抬眼看过去,他掌心朝下,手握成拳伸到我面前。

  犹豫片刻,我试着伸手去接,宋禹川手张开,一枚小小的圆环形金属耳夹掉进我掌心里。

  “床上找到的,是你掉的么?”他问。

  ……这个家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看不到身后林雾秋的表情,只感觉到周遭的气氛似乎不太妙。幸好我没有骗林雾秋说昨晚睡的沙发,不然现在就难办了。

  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收回手揣进口袋里,说:“谢谢。”

  宋禹川面无表情:“只找到一只。”

  “……”我的手在口袋里紧握成拳,强忍着用平静的语气说:“只有一只。”

  宋禹川点点头:“哦。”

  仔细看他脸上还有一片淡淡的青痕,是我昨晚打的,也不知道林雾秋发现没有。

  正想着,林雾秋抬手搭住我的肩,“好了,去吃饭吧。”

  我们两个一起下楼,宋禹川没有跟来。

  饭桌上我忽然想起自己送去买手店的画和陶瓷,林雾秋好像还没有见过实物,便问他今天有没有空,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林雾秋自然是答应,还开玩笑说希望没来得及被人买走。

  “怎么可能这么快。”我说,“我又不是毕加索。”

  没想到一语成谶,到买手店,老板说那组陶瓷第一天就被订出去了。

  “全部?”我的惊讶不少于听说自己的毕设被包圆。毕竟当时毕设展出了很久,这次我才刚把东西送来没几天。

  “全部。”老板认真地说,“并且全款。”

  “多少钱?”我问。

  “五件陶瓷一共三万四千九百九十五。但听电话里金主的意思,好像觉得我卖便宜了。”

  买手店老板可能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挠挠头说:“他打了钱但没来取东西,说先放在这里继续展出,还有那几幅画,他说如果一个月后没有人买的话,他也全都要了。”

  我有点听不懂:“他这是想买还是不想买?”

  想买的话为什么要放着先给别人买,不想买又为什么准备好all in?

  不远处看画的林雾秋回过头,说:“我猜,想买,但更想你得到更多认可。”

  我半懂不懂:“是么……”

  “怎么说,我总觉得这位客人的行为很像追星。”买手店老板想了想,忽然一拍脑袋,“还是说是你的追求者?”

  追求者?我没忍住扑哧一声:“怎么可能。”

  一般来说追我的人都很直白,不可能用这么迂回的方式。我宁愿相信这是一位从天而降不讲道理的金主。

  再看林雾秋,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我走过去曲起手指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学长。”

  “嗯?”林雾秋抬眼,“什么?”

  我故意拖着长音,问:“我的追求者——不会是你吧?”

  林雾秋愣了一下,随后无奈一笑:“我希望是。”

  “唉,”我假装失望叹气,“我也希望是。”

  不是林雾秋,也不像是我认识的其他人,那我想不到了。

  这件事很快被我抛到脑后,既然对方没有想让我知道身份的意思,我也没必要刨根问底。

  晚上回到家,我洗了澡,看了三分之一部电影,算算时间林雾秋该到家了,拿出手机给他发消息:“学长,我的钱包好像丢了,麻烦你看看有没有掉在你车里。”

  林雾秋很快回复:“我正准备告诉你,刚才在副驾找到你的钱包。”

  不就是掉东西么。我心里暗笑。多亏宋禹川提醒我。

  何况那个钱包一打开就是我和林雾秋在布里斯托尔热气球上的合照,他一定看得到。

  “你明天在家吗,我送去给你。”林雾秋说。

  “还是我去你学校取吧。”我回。

  林雾秋想了想答应:“好。”

  约会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