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私人岛屿>第11章 唇枪舌剑

  清早,管声说由他来设计木筏,叫范锡去找海鲜,还借走了苏盼送的永恒笔。

  “声哥,你会设计啊?”范锡微笑着自荐,“我小时候学过几个月素描,我们一起设计,然后一起找吃的吧。”

  “那样效率太低,”管声语气平淡,神情却倨傲,“放心,我能搞定。我姥姥搞文艺的,我学音乐,我弟学建筑设计,这说明我家的基因自带艺术气息。”

  “这笔挺小巧的,你小心点哈,别丢了。”

  “小气,丢了赔你。”管声摊开直升机操作手册,大刀阔斧地画起图来。

  今天幸运值较低,没捉到鱼。容易拿到的贝壳海螺也不多,倒是捡到几个海胆和一个小小的八爪鱼。

  范锡决定进林子看看,也许能捉到野鸡或者椰子蟹。管声的狗远远地跟着,他招呼它过来,和它一起在湿热的雨林里漫步。

  “呵呵,我家的基因自带艺术气息,略略略。帅呆,你主人有点自以为是,你觉得呢?”范锡问它。

  “汪!”

  “别告诉他,我在背后说他坏话哦。”范锡把小八爪鱼丢给它,摸摸它的头,算是封口费。

  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各色野鸟,在浓荫间时隐时现,甚至有形似仙鹤的大鸟潇洒掠过。翎羽的色彩瑰丽梦幻,让范锡惊叹于大自然的造物,嘴角不争气地流下了口水。

  “好想吃卤鸭脖,甜辣味的。等获救了,我要住进自助餐厅,再也不出来了……”

  帅呆捉到一只壁虎,撕碎嚼了。它不排斥生肉,据管声说,它平时就吃进口的生骨肉。

  在它捉到第二只壁虎时,范锡狗嘴夺食,说道:“这个,给你主人留着吧!不然我找不到好东西,他又要叨叨了。”

  整座岛的面积只有几平方公里,不知不觉间,已深入腹地。植被遮天蔽日,幽深得让人心慌,连鸟鸣也诡异起来。

  帅呆东钻西窜没了影儿,范锡只好压下恐惧四处寻找,自语道:“万一你丢了,那位大爷准会怪在我头上。”

  忽闻一阵水声。

  他循声走去,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个不大的水潭,帅呆正在扑腾玩水。

  水潭旁是巨石堆积的小山,雨水经由石缝汇集到一处,日久年深就成了一方碧潭。阳光倾入潭底,潭水清澈近乎透明,四周花木苍翠繁茂,真是一处奇异的秘境。

  范锡惊喜不已,登上一块巨石,甩掉衣服跳进水里。一瞬间,所有的湿热烦闷都被席卷一空。潭水凉爽舒适,他一边畅游,一边畅饮,用运动毛巾把浑身使劲擦了一遍,还顺便洗了衣服。

  他把衣服晾在石头上,左右无事,便打了两套空手道的“型”,观空大和岩鹤。发力干脆利落,肌肉纤瘦却有力,伴随着“气合”。

  所谓“气合”,就是亚洲武术中常见的吼叫,“a”、“aiya”、“ei”之类的发声。嚎上几嗓子,不仅能壮声势,还能收紧核心,让身体更稳固。

  在少儿俱乐部,每当他飒爽地展示后,学生们都会惊叹叫好。他正沉浸在教学的快乐回忆中,突然身后树丛一阵窸窣,嗖地钻出个人来,挥舞着一截枯树根吼道:“我来了!”

  “天呐——”范锡惊呼一声,半蜷着身体猫在石头后面,“声哥,你、你要干什么啊?”

  管声却比他还诧异,扔了树根拍拍手,盯着他反问:“你要干什么?”

  “我?我没干什么……”

  “我看你一直不回来,就来找找你。老远就听见你在叫,还以为你被土著强x了。”管声优雅地抬手理了理头发,又拭去额角的汗,“练什么呢,捡到武功秘籍了?”

  “一时兴起,比划两下。”范锡尴尬地嘀咕,同时伸长手臂,去拿晾在石头上的衣服。可是,根本够不到。

  管声也不帮忙,只一味地看热闹,嘴角挂着揶揄的笑:“都说君子慎独,越是自己独处时,就越要约束自己。你倒好,可真奔放啊!不愧是‘声浪’,够浪。”

  范锡抿着嘴角,臊得想钻进石头缝。他一语不发,从石后绕出来,飞速拿了衣服,背对着管声穿好。

  见他一副无地自容的样子,管声似乎找到乐趣,愈发肆无忌惮地逗他:“有什么好躲的,你有的我都有,而且只大不小。对了,裤子穿反了哦!”

  范锡瞄了一眼,只好重穿。

  管声低俗的话就像手榴弹,炸得他脑袋嗡嗡响。虽然男生间的相处模式远比这粗鲁,大学室友都互为父亲,但他还是轻轻叹了口气:“声哥,你越来越不注意在粉丝面前的形象了。”

  管声低笑:“说到形象,刚才谁在我面前光屁股打拳来着?”

  “我又不知道你会冲出来,”范锡顿了顿,闷闷地咕哝,“在我心里,你本来像个王子。”

  “人民当家做主,哪来的王子。”管声淡然调侃,环顾左右,感叹这地方真不错,也跳下去洗澡。

  “声哥,你还挺勇敢的嘛,居然跑来救我。”范锡坐在石头上,把湿衣服从胸口揪起来抖着,语气满是感动和热络。

  管声掬起水洗脸,淡漠地瞥来一眼:“万一你出事了,就只剩我自己。人是群居动物,太孤单会疯掉。”说完,他低头审视清澈的潭水,像在孤芳自赏,又像在找鱼。

  范锡提醒:“没有鱼,我找过了。”

  “你看,水的波光贴在我身上,我整个人都布灵布灵的,在舞台上就是这种感觉。”管声兀自笑了,轻轻哼起歌,嗓音同这潭水一般清澈明朗。

  范锡支起耳朵,认真地听着。虽然是老粉,但他从没去过管声的演唱会,总是因为各种事耽误了,或者没抢到票。

  见他神情专注,管声颇为自恋地哼笑,扬起挂着水珠的帅脸:“你买那么好的耳机,是为了听我的歌吗?”

  范锡哪好意思当面承认,更何况他这个铁粉已经有点开焊了。他笑着否认,说了几个歌手的名字。为了显得自己涉猎广泛,又补充:“也听英文歌,摇滚什么的。”

  “是吗,那你喜欢哪个乐队?”

  范锡愣了一下,随口说:“披头士啊,甲壳虫啊,之类的。”

  “哈哈——”管声那好看的五官大幅舒展,依然很好看。正常人笑成这样,表情早就崩坏了。

  他笑了一会儿,抹了把脸,直视满头雾水的范锡,慢悠悠地吐字:“披头士就是甲壳虫,甲壳虫就是披头士。”

  “哦,我就是这个意思,吼吼。”范锡用笑来掩饰尴尬。他以前没发现自己如此无知,这确实触及到知识盲区了。

  回到海边营地,管声责怪范锡捡回来的东西都不够塞牙缝。他捡的海星固然难吃,但胜在肉多。昨天觉得难以下咽,那是因为烹饪方法不对。

  范锡看在他愿意“营救”自己的份上,没有反驳,忍着恶心将壁虎开膛剥皮洗净,串在树枝上烤得香脆,递给他说:“这个全给你吃,行了吧?高蛋白哦。只要你不是豁牙,足够塞牙缝了。”

  管声没谦让,拧下脑袋,几口就啃得只剩骨头架子。范锡舔舔嘴唇,忍着饿问:“我烤得好吃吗?”

  管声却一点面子不给,形状优美的唇角微微一撇:“不好吃。”

  不好吃还啃那么干净,给我吐出来!范锡忍住咆哮的冲动,询问木筏的设计进展。

  “很顺利,已经有整体思路了。”

  管声展示出自己的大作,范锡定睛一看,简直就是幼儿园水平的简笔画!

  这哪是承载生命和希望的木筏,分明就是个盘子。如何搭建,避免侧翻,怎么固定船帆,大概要用到什么材料——以上这些通通没有考虑到。

  范锡眉梢一跳,清秀的脸庞逐渐失去表情,问道:“没有帆吗?”

  “有。”管声用串壁虎的炭化的树枝当笔,在“盘子”上临时添了个菱形,“大概在这个位置。”

  “声哥,这就是你的成果?”范锡忍不住愤懑,就像醉酒的人忍不住呕吐,“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找的东西不够塞牙缝?你把木筏设计得这么简陋,是打算带我一起祭海吗?”

  管声哂笑:“你又不是什么大美人儿,海里的神仙还不要你呢。”

  “下午你去找吃的,我来画图。”范锡伸出手,“我的笔呢?”

  “笔……”管声四下环顾,在沙子里扒拉,眉宇间掠过转瞬即逝的愧色,“反正肯定没丢,就在方圆十米之内的沙子里。”

  “我说过小心点嘛!那是我朋友送的,特意定制的呢。”范锡有些心疼地埋怨,四处踅摸着。假如管声恳切道歉,他倒也不会再加指责。

  可是这男人却语带讥诮:“那个女生送的?人家给你根笔就这么爱惜,像备胎似的。别找了,回头赔你个镀金的。”

  “我不是备胎!”范锡怒目而视,脸色涨红。可他外表文弱好欺负,倒像在害羞。此刻,“霸道偶像勇救粉丝”带来的那点感动荡然无存。

  “可你表现得就是。”管声摊摊手。

  范锡尖刻地反唇相讥:“声哥,你把友谊看得如此浅薄,该不会没有真心朋友吧?”

  “当然有,而且我的朋友都不是等闲之辈。‘白又白’你知道吧?那是我铁瓷。”管声炫耀着自己的牛B朋友,如同孩童。

  “哦,听说过。家世显赫的富家公子,又是你们公司的大股东么。”范锡不卑不亢地瞧着他,“难道你也会这么口无遮拦,随便说他是备胎吗?”

  “怎么可能,往人家身上扑的美女乌央乌央的。”管声选择避开问题的核心,自顾自地抠出海胆肉,又瞥向木筏设计图,转移话题道,“图是有点简陋,但都在我脑子里呢,等会儿告诉你具体想法。”

  “你就是看我好欺负,是个平头百姓,又签了保密协议。所以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随便拿我逗闷子。”范锡苦着脸,又悄声补了一句,“欺软怕硬,畏强凌弱,色厉内荏。”

  这成语大全般的评价,管声听见了。

  就像突然被素来乖巧的猫挠了一爪子,他先是惊愕,接着刹那间脸色变得铁青,眼底闪过怒火。但他却选择装聋作哑,深吸一口气,憋了几秒,又缓缓吐出。

  范锡知道这是戳到他心窝子了,暗爽扳回一局的同时,又生出身为粉丝的疼惜。自己有些言过了,人性是最复杂的东西,他才24岁,不该一连用三个成语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