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风幡>第75章 解铃-5

  “爸去哪里了?”跟着陶春丽走进厨房后,郁弭问。

  陶春丽离开曾砚昭的视线范围后,一直板着一张脸,可想而知刚才她在曾砚昭的面前装出热情好客的模样装得有多辛苦。

  她闷闷不乐地回答:“还能去哪儿?钓鱼去了呗。一天到晚钓不上几条鱼,渔具倒是买了一堆,只顾着用来向那几个渔友炫耀装备。钱又不是他挣回来的,嘚瑟个什么劲儿?”

  郁弭大概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哑口无言。

  陶春丽斜睨他一眼,从冰箱里拿出半个大西瓜,放在砧板上切。她低着头,样子像是一门心思对付西瓜,嘴上却道:“朵儿,现在家里面已经不缺钱了,你就别再做那种事了。”

  他听罢懵了一懵,这才明白为什么陶春丽刚才会突然对曾砚昭变得客气。原来,她竟是将曾砚昭视作他新的金主!郁弭真没有想到,自己自豪地向陶春丽介绍曾砚昭的社会地位,陶春丽听进耳朵里,居然是这种猜想。

  郁弭哭笑不得,说:“刚才他不是说了吗?我们是在寺里认识的。我和他是正常交往,不是包养的关系。”

  闻言,陶春丽愣了愣,非但没有为他高兴,反而更加沮丧了。她神情复杂地看着郁弭,末了,叹气摇头,一边切西瓜一边说:“都是我以前造孽,才会生病。要不是我生病,家里没钱,你也不用卖身给男人。把身子卖了,就全变了。现在居然要和男人谈恋爱了。”

  她自我否认的样子叫郁弭看了十分不是滋味。他觉得既可气又可笑,说:“和那个没关系,我一直喜欢的都是男人。”

  “一个男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喜欢男人?”陶春丽着急地说完,放下水果刀,“你不是说,你和那个老总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女人’吗?既然这样,现在你们分开了,你应该和真正的女人谈恋爱、结婚才对。”

  这话郁弭之前就听过,现在听她老调重弹,只觉得乏味,淡漠地说:“我喜欢的是男人,还和女人结婚,不是害了人家吗?”

  “你别一口咬定自己只喜欢男人。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她说着,把切成块状的西瓜码进水果盘里,一本正经道,“兴许,你结了婚,知道女人的好了,就会变了。”

  “性取向这种事,怎么会变?”郁弭生气地回答,转身打开冰箱,拿出带枝叶的荔枝,放在流理台上,一颗一颗地摘下来。

  “怎么不能变呢?”陶春丽抬高了声调说完,往外面瞥了一眼,凑近郁弭的身旁,小声却尖锐地说,“这年头,做变性手术的多了去了。连性别都可以变,为什么性取向变不了?”

  郁弭听完,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他沉了沉气,放下手里的荔枝,转头秉着耐心说:“为什么会有人改变自己的性别?是因为他们的身体里住的是另外的灵魂,他们的灵魂被不契合的身体困住了。做手术改变性别,是服从自己灵魂的意愿。喜欢哪种性别、喜欢谁,也是灵魂的意愿。所以不能改,也改不了。灵魂的意愿才是第一位,所有的抗争和改变,都是为了让灵魂获得自由。”

  “从哪里学来的这一套一套?”陶春丽皱着眉头听完,没有反驳,而是嘟哝道,“唉,这世上有些男人真奇怪,怎么喜欢被男人那个……”

  她把矛盾点从他的身上转移到曾砚昭的身上,郁弭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说你去寺里当志工,要修行,我怕你想不开出家。没想到,居然还和男人谈起恋爱来了。大学教授……”她厌弃地摇头,提醒说,“怕也和那个老总一样,有钱有势,人面兽心,你得小心点儿才行。”

  郁弭不以为然地撇嘴,说:“他很好,所以我才带他回来的。你不是信佛吗?他是在家的居士,受过五戒了。”

  听罢,陶春丽眨巴眨巴眼睛,受不了地哼哼两声,说:“那他肯定是个坏蛋了。佛门没有这种事的。”

  郁弭忍不住冷笑了一声,说:“有没有,我觉得他比你清楚。他是孤儿,从小在寺里长大的。”

  她呆住。

  郁弭把荔枝全摘好了,放在果篮里。他一手端起篮子,一手端起水果盘,说:“你说的这些,千万别在他的面前说。否则,以后我不回来了。”

  “哎,你这孩子。”她急道,“我还不是怕你像上次那样,昏了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吗?”

  “不会。他是菩萨,是来渡我的。”郁弭坚定地说。

  “这……”陶春丽张了嘴,却没说出话。

  郁弭拿着水果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曾砚昭已不坐在沙发上。他环视了一番,见到曾砚昭正站在窗前往外看,不知看的什么,看得认真,有人回到客厅也没有察觉。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曾砚昭的身旁,问:“看什么呢?”说着,他朝外面望去,见到屋后是四片菜畦,种着各种当季的蔬菜,菜畦旁有一个水缸,里面养着一些田螺。

  “你爸妈很有生活情趣嘛。”曾砚昭笑着说。

  郁弭愕然,想到陶春丽对他的臆测,在心里为他打抱不平。他干干地笑了一笑,说:“先去吃水果吧。”

  二人刚刚转身,就看见陶春丽从厨房里端着一盆李子出来了。

  她一如刚才那般热情,乐呵呵地对曾砚昭说:“曾教授,快来,吃水果。这些水果都是从南方空运过来的,可新鲜了。”

  郁弭满心的无奈,又不便在曾砚昭的面前表现,以免后者看出端倪。

  他们一同回到茶几前坐下,陶春丽立刻把李子端到曾砚昭的面前,说:“曾教授,来,吃吃看。这李子酸酸甜甜的,蛮好吃。”

  曾砚昭有些受不住这般热切的款待,尴尬地拿起一个李子,说:“谢谢。”

  他把李子拿在手里,却没吃。陶春丽笑盈盈地看着他,俄顷,她瞟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郁弭,笑容稍稍收敛了些。

  她的双手往大腿上搓了搓,呵呵笑道:“曾教授,我听郁弭说,您是居士?你是在哪里受的戒?”

  “在析津的永明寺。”曾砚昭回答说。

  “哦……”她了然点头,羞愧地笑了笑,“我是从两年多前开始信佛的。那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家里穷,郁弭为了救我,牺牲了很多。”

  郁弭听得眉头紧皱,正要打断她,她继续说道:“以前呢,我做了很多错事。之所以生病,想来是佛祖惩罚我。所以,现在苦心修行,希望能够赎罪吧。”

  她所说的惩罚,到底指的是他去卖身的事,还是他是同性恋的事?郁弭原本不会多想,奈何她刚才在厨房里说的那些话,让他现在听了,不免纠结和心烦。

  曾砚昭听完,说:“我听郁弭说过您生病的事。”

  闻言,陶春丽震惊地看向他,又看向郁弭,道:“那……他……”

  “众生自无量劫以来,‘流浪生死,六道受苦’,不得安宁。佛以无量化身度众生超脱。众生在现世之所以受苦,是久远劫以来未能被佛祖完全度化,因所造的种种恶业,受因果报应。”曾砚昭说,“佛大慈大悲,只会救苦救难,不会惩罚任何人。”

  陶春丽怔怔地听着,末了,她尴尬地看了郁弭一眼,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