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弭原以为离开常觉寺的第一天晚上,之所以没有胃口吃晚饭,是因为得知王译旬的死讯。过了一天,他虽然不能说将那件事彻底放下,心情却可以说是好转不少,没有想到,等他和曾砚昭一起吃晚饭的时候,还是没有吃东西的胃口。
他想着这是怎么一回事,等到看见曾砚昭在食堂里买了粥,才不得不考虑:或许是那几个月的习惯已经带在身上,晚餐只愿意吃点清淡的了。
他们到食堂的时间早,吃得又简单,等他们吃完晚饭的时候,食堂里的客流才渐渐多起来。
这时距离晚上选修课的时间还很早,曾砚昭说先回家拿猫粮出来喂猫,喂了猫再去教学楼。郁弭欣然同意。
他们一同骑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去,一路上,和不少学生擦肩而过。
郁弭明明知道这些学生当中也有和自己年纪相仿,甚至比自己年龄大的研究生,但因为心理原因作祟,他总觉得自己比不上他们有朝气。
他能很自然地在心里面称呼他们为“孩子”。和这些孩子同在一个校园当中,郁弭尽管对他们这样自由又蓬勃的状态很羡慕,却很难怀念自己还在上学的时候。
那对他而言,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他感觉自己不可能再回到那样的时光,也提不起兴趣回去。可是,既然如此,这份羡慕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知是不是在常觉寺的那段时间,太“清心寡欲”的缘故,郁弭暂时离开了那里,各种各样的想法竟然全都纷纷涌现出来了。
这会不会也与曾砚昭有关?郁弭总觉得认识了曾砚昭以后,自己越来越喜欢思考一些有的没有,比如刚才他和曾砚昭说的:人生的意义。
煤球它们依然在花坛的附近。
不过,他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人在喂猫吃罐头。猫咪们大口大口吃着肉,反而显得曾砚昭他们手上的干粮寒碜了。
郁弭看向曾砚昭,发现他看猫咪们的眼神格外温柔,像是满心为它们有更多人关心而高兴着。
可惜的是,大多数的猫咪有了吃的,就忘了平时喂养它们的曾砚昭。只有煤球在吃了一阵子罐头后,抬头看了曾砚昭一眼。
它没有走过来,而是跳到花坛上,慢条斯理地洗脸,端庄可爱的模样引得喂猫的人和其他围观者拍照连连。
猫咪们已经习以为常,哪怕有那么多人在拍照,依然沉迷于吃晚饭。
曾砚昭看了一会儿,对郁弭说:“我们去看电影吧。”
“啊,好。”郁弭还是为那些猫没有向曾砚昭打招呼而遗憾,调转自行车的车头往前走时,忍不住回头看。
皂皂或许察觉了它的目光,扭头看过来,舔了舔满是罐头汁水的嘴巴。郁弭看得一笑,还没来得及告诉曾砚昭,皂皂就跳上花坛,和煤球并肩坐着,也是洗起脸来。
作为公共选修课的电影鉴赏课,当天要播放的是什么影片,曾砚昭并不知晓。郁弭问过以后,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多余,他单从曾砚昭的表情也看出来,后者对播放什么影片一点都不在意。
郁弭心想:既然是蓟都大学的电影鉴赏课,应该会是一些经典影片。曾砚昭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不在意选片的质量,又或许,他和郁弭一样,觉得只要他们在一起,看什么电影都是无所谓的。
电影鉴赏课的开设地点,在一个大型多媒体教室里。郁弭是第一次走进那么大的教室,感觉这里像一个礼堂,做个几百人绰绰有余。
虽然到的时间早,但他们还是选择在后排边上的座位落座。教室里有一些学生,全在自习,等到上课时间临近的时候,郁弭看见有一部分人收拾了书包离开,才知道原来他们并没有选修这堂课,只不过是借着教室自习而已。
人渐渐多起来了。
有几个学生经过他们身边的走道时,郁弭闻见沐浴露的香味,猜他们大概是洗过了澡才来上选修课的。
结伴前来的学生很多。
上课的铃声响起前,原本空荡荡的教室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教室走廊一侧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了,多少有一点电影院的氛围感。
郁弭原以为上选修课的老师是一个富有文化人气质的文艺中年,没有想到走上讲台的人大腹便便,如同白面馒头似的圆脸上架着一副圆框眼镜,腮帮子上堆积的肉和粗短的脖子,直叫郁弭想起弥勒佛。
坐在他们前排的学生,像是一对情侣。这更让郁弭产生了身在电影院的感觉。
老师没有点名,把灯和门都关上以后,电影就被投放在幕布上,开始播放了。
“每节课都是这样吗?”郁弭好奇,凑在曾砚昭的耳边,小声问。
曾砚昭点头,说:“电影播放结束以后,会有讨论的部分。”
“哦……”他了然点头,正要转头看电影,却发现自己的目光黏在曾砚昭的脸上,移不开了。
曾砚昭往后退了些,问:“怎么了?”
原来,刚才为了说话,他们靠得那么近。郁弭的嘴唇想念着曾砚昭耳朵上的温度,只是碍于在教室里,不能咬一口。
郁弭窘然,摇摇头,说:“好像是一部国内的电影。”
“嗯。”他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这一部,我看过,叫做《紫荆》。”
“啊,是那部。”郁弭说完,余光瞄见前排有学生回头看他们,立即闭上了嘴巴。
这反而让他有了接近的机会,待曾砚昭重新坐好,郁弭再次凑到他的耳旁,悄声道:“好像是同性恋题材的?”
他说话的时候,气流轻轻地落在曾砚昭的耳朵上。耳朵上的绒毛像是被气流润湿了,但曾砚昭怀疑是错觉,热却是真的。
曾砚昭点了点头,心想:他和郁弭第一次一起看电影,竟像开盲盒似的,看了一部涉及同性恋题材的影片。这算不算得上一种暗示,或者缘分呢?
“你看过吗?”曾砚昭问。
“只是听说。”答完,他看见曾砚昭的脸上掠过一丝惘然,问,“怎么了?”
曾砚昭想起电影里的一个情节,竟和他们最近遇到的事有些微相似。他淡淡一笑,说:“看电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