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像是会这么介意他人评价的人。”
既然说出来了，林愿也干脆不藏着掖着了，直接边吃水果边说：“那我当时还小啊，才五六年级吧，又不像现在。”
轻轻挪开蛙仔对水果拼盘跃跃欲试的爪子，周绎接着问道：“那既然和现在不一样，怎么还这么在意？”
林愿努力地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想法，道：“小朋友嘛，家里又没人，不就只能和朋友玩。那会……怎么说呢，因为害怕交不到朋友，就会比较在意身边人的评价吧。”
“你和陈栖甘潋不是发小吗？他们呢？”周绎蹙着眉。
抱过被按着的蛙仔，林愿表情带着些怅然，“他们不知道，而且我小时候比较偏激，就是每个人的意见我都会重视那种。当然现在好了很多，不过戴上眼镜有时候就会不自觉想到那时候，然后我又确实不太想回想起那时候的事情，所以一般除了必要我都不戴。”
那段时间太累了，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证明自己值得被喜欢或是为了逃避家中冷清的事实，林愿就是执拗于成为一个每个人都喜欢的人，乃至于活成了典型的讨好型人格，一双眼睛永远盛着笑意，面对别人的请求也从不会说出拒绝的话语。
直到父母彻底离婚后林愿搬到新家那晚，才算是勉强结束了这场长达数年的自我拉扯，毕竟不管是证明抑或逃避都没有了意义。
从始至终他们都不在乎，也从没有逃避的可能。
周绎看着神情落寞陷入了回忆的林愿，垂了垂眼眸，沉思半晌，复又站起，向林愿伸出手，“走吧。”
林愿看着周绎伸向自己的手有点迷茫，“去干嘛？”
“去看电影。”
“什么电影？”
“就你和刘智醒下午说的那部恐怖片。”
“那如果我现在去看了，到时候再看一遍不是很没意思吗？”林愿虽是这么说着，却还是搭着周绎的手站了起来。
周绎松开手，悠悠瞥了他一眼，道：“提前看，知道哪里恐怖，不是更方便你吓他吗？”
虽说本来答应看电影就是为了欣赏被吓得嗷嗷叫的刘智醒，但林愿还是从来没想过主动吓他的，一时有些无言。
周绎见他不说话，又凑近他低声说：“而且我也想和你一起看。”
语气难得带些软，眼睛又直勾勾看着他，林愿被他看着久了甚至觉得周绎这句话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
那周绎都这样了，林愿肯定是不可能拒绝的了，喜欢的人撒娇什么的，想都不敢想，是以哪怕只是语气有些软，他也一定是有求必应。
半小时后，两人到达了电影院门口。
林愿被周绎强制性把围巾帽子口罩都戴上了，还在临出门之际被塞了两个暖宝宝，是以一下车面对狂风也是毫无感觉，甚至觉得可以再猛烈些。
周绎径直前往前台买票，林愿也就挪着步子去买了两杯热奶茶和一大桶爆米花。
等的时候周绎买好了票，朝他走来，扬了扬手里的票，“还有二十分钟开场，我们要等一下。”
林愿坐着点头。
候场时两人都坐着没说话，林愿是还有点陷在情绪里没出来，周绎却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反常态，一直看着手机。
直到还有十分钟开场时，像是终于坐不住，周绎起身说了句“我去个洗手间”，就快步离开了。
林愿也没管，只继续坐着，盯着不远处海报上的红衣女鬼发呆。
还有两分钟开场时，周绎才匆匆回来。
放映厅里有点黑，周绎一边看着路，一边牵着林愿的围巾给他带路。
位置在最后一排，两人一起落了座。
林愿把奶茶递给周绎，“怎么挑最后一排啊？”
周绎愣了愣才接下奶茶，说：“懒得看第几排找位置。”
看着手指在无意识地磨搓奶茶吸管，表情都有些放空的周绎，林愿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道：“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对劲啊？”
周绎却依旧是顿了下，才说：“没，可能是没穿到衣服，有点冷。”
“我当时就说你别光顾我，自己也要多穿些，你就不听”林愿撕下一个暖宝宝，递给周绎，“呐，你先垫着，等一会你适应了暖气，就应该不会冷了。”
“好”，周绎接过。
这时电影也开始放了，林愿粗略扫了一眼整个放映厅，发现或许是因为现在才九点多，过了吃完晚饭顺便看电影的时间，午夜档也还没到，人并不多，只稀稀拉拉零散坐着七八个人。
周绎位置挑的太后了，林愿不戴眼镜根本看不清，只能认命地拿出兜里的眼镜戴上。
电影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林愿边无聊地嚼着爆米花边在心里默默吐槽刘智醒的品味。
时代在变化，刘智醒却永远只喜欢这种一惊一乍纯靠音乐和猛然窜出个什么东西吓人的恐怖电影，
不过刘智醒还不算孤单，毕竟林愿已经看见有两个小姑娘吓得缩在男朋友怀里寻求安全感了，到时候刘智醒还可以和她们相依为命，当然如果她们男朋友不介意的话。
视线转到一直在安静盯着屏幕的周绎，林愿开始琢磨自己是不是也该适当表示一下害怕，然后蹭周绎怀里占点便宜什么的。
毕竟机会难得，可林愿平时看这种电影都没什么反应，现在突然这样是不是有点太做作了。
要不就说电影院氛围太好，音响和环境都很到位，所以他也害怕了吧，周绎应该也不会拆穿他。
算了，太羞耻了，他干不出来，真这么做就真的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了，以后还有什么脸嘲笑刘智醒。
还是安安分分看电影吧，好好记剧情，方便到时候吓刘智醒。
电影进入到中段，电影里的主角在经历了各种鬼打墙，鬼压床，甚至和鬼面对面后，却依旧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般坚持唯物主义，继续待在那个一看就很阴森的小房子里。
虽说按照国内恐怖电影的走向，最后一切确实都会走向唯物主义，但主角心这么大，也是很少见了。
林愿懒懒地靠在椅背，边喝奶茶边默默记着那些恐怖的时间点。
正百无聊赖间，一直安静看着电影的周绎却突然侧了侧身，把两人间的隔挡挪开，扯了下他的围巾，凑在他的耳边轻声说：“转个身。”
林愿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转了个头，看向周绎。
放映厅里很黑，因为恐怖片的原因屏幕也不亮，是以其实林愿转过头的瞬间也没多想什么，只以为周绎想和他说什么，毕竟这种环境下也看不清什么。
但当他真的转过头时，才发现其实是看得清的，因为周绎真的离他太近了，林愿都能感受到周绎的呼吸，也能清晰地看见周绎浓密睫毛下偏棕的眼瞳，以及他瞳孔中的自己。
周绎却似是仍不满意，又凑近了些，直到鼻尖都快碰到了才停下。
但又不说话，只这么看着他，眼眸深深，脸在电影作用下忽明忽暗，莫名增添了几分迷人的危险气息。
半晌后，终是林愿先受不住，不禁就往后退，却被周绎抓着围巾又拽回来。
周绎就这么看着他，呼吸都洒在他脸上，“我可以亲你吗？”
林愿一时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好半天才开口，声音还带着几分颤抖：“你说什么？”
周绎知道说完后就没有了退路，也就不再纠结，郑重地一字一句重复道：“我说，我可以亲你吗？”
“为什么？”即使脑子都有点转不动了，林愿却依旧没忘记问清楚。
周绎握着他围巾的手紧了紧，简短地闭了闭眼后，才凑近他耳边轻声说道：“因为我想你记住，或者说覆盖。我希望你往后戴起眼镜时脑海中会先想起我，而不是那些不好的过往。但我转眼又想，我好像也没有给你留下什么美好的记忆……我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很多事情我考虑的更多是自己，就像我察觉到你喜欢我之后，我第一反应是爱情这种因素太不稳定了，会不利于我们之间的长久。”
许是紧张又或是别的什么，周绎说着顿了下，把头靠在了林愿肩头，才接着说：“我有一段时间一直接受不了我父母离开我的事实，所以在和你成为朋友后，我的核心需求一直是希望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所以哪怕明明我早就喜欢上了你，在面对不想分开的这种情绪下我还是选择了逃避……但你刚刚提起戴眼镜这种事我才发现，比起所谓的陪伴，其实我更希望你开心。我不想看到你难过，尤其不想看到你因为我难过。”
周绎的声音很轻，却又仿佛字字都重重地敲打在林愿的心上。
电影里主角和放映厅里观众的尖叫此起彼伏，林愿却只能感受到周绎的声音和靠在他肩头的头发挠的他有些痒的脖颈，以及周绎抓着他的围巾微微颤抖的手。
脑海里周绎的话语还在循环播放。
“我希望你记住，或者说覆盖。”
“我早就喜欢上了你”
“比起所谓的陪伴，其实我更希望你开心”
手足无措间，林愿听见了自己依旧带着几分颤抖的声音，“那也没必要一上来就问能不能亲我吧。”
他实在想不到别的什么能说了，责怪或者回应似乎都不太对，但周绎说了这么多沉默以对更不对，一时也只能回到最初的起点。
周绎这才把头抬起来，因为刚刚埋着头，头发有点凌乱，甚至还有几根翘起。
但他也没在意，只定定看着林愿，琥珀色的瞳孔似是闪着光，“因为你戴眼镜真的很好看，让我很想亲你。”
作者有话要说：
会有人想看周绎视角吗？其实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在考虑是单写两章还是通过生活中和愿仔的相处慢慢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