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钱 ◇
就当还债了
付朝扒拉着碗里的饭, 心里一阵甜一阵烦，不由的又琢么上了一个问题。
人情债怎么还？他已经下定决心还了债就表白。
人情债自然是还人情，可欠高朗的个人情又多又大, 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上正好合适的机会才能还上, 要是一直没机会难道就一直等着？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表白谈恋爱？
可不表白不谈恋爱他的喜欢不就成了暗恋？他一点也不想暗恋, 他想要这份感情，特别特别想。
就这么直接这么真切，半点不带掩饰。
其实付朝这就陷入了一个怪圈，事实上应该是高朗那些对他的好打动了他，没有那些好又哪儿来的现在这么浓烈的喜欢？可他就是一根筋的把那些好全归结于人情债，绞尽脑汁想要还了债再恋爱，不然就感觉跟卖身还债似的。
至于会不会表白被拒, 他根本没有考虑。在他的字典里, 拒绝不是结束, 是再一次尝试的开始, 解难题总要经历波折，不是吗？
而且扬子煜不是都说了, 他俩有戏。
想到扬子煜那些话付朝就忍不住眉开眼笑，高朗也喜欢自己……
不论如何还是要先还债，不能仗着人家喜欢他就没了分寸。
还债还债，话说他怎么总是在还债？难道他这辈子就跟债这个字过不去了？以后一定要让别人欠自己的债, 再也不当债务人了，憋屈。
可到底要怎么还人情债啊啊啊。
一瞬间，眉开眼笑变成眉头紧锁，就犯愁。
“付同学, 你需要熬药吗？”正犯愁, 对面突然坐下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不是打饭阿姨是谁。
秦老太太实在是等不及了，都好几天了也没见小宝来熬药，这身体上的事怎么能一直拖拉着，要再拖出大病来可怎么办？所以老太太干脆豁出去了，也不来那些个曲里拐弯的，直接上。
付朝被问得一愣，接着笑了，“熬啊，这不是还没顾得上去抓药，谢谢阿姨关心。”
“是没时间出门吗？你要是放心，我这个老太太有的是时间，我去药房给你抓。”这话说得实在，却也够亲近，让人都不好拒绝。
“这也太麻烦您了。”付朝笑了，心头一转直接问，“阿姨，您怎么对我这么好呀，好的我受宠若惊。”
“这有什么好惊的，我就是待见你，这是咱俩的缘法。”老太太满眼含笑，目光慈爱又柔软，那样子都恨不得把他抱怀里揉两把。
她已经很克制，可再克制母爱也会不经意间流露，这到付朝眼里就变成了一种奇异的善意，就特别想摸摸老太太的带着皱纹的眼角，这双眼看他的目光让他特别舒服。突然间他就不想管老太太到底想干什么了，有这么一双眼的老太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那就谢谢阿姨了。”付朝把药方递过去，“麻烦阿姨。”
“不麻烦，不麻烦。”老太太心满意足，拿上药方就走，“我这就去给你抓，你等下了晚自习就来喝，保证不耽搁。”
“不用不用，明天熬上就行，今天太晚了，太麻烦您。”
“不行。生病怎么能拖？你都拖好几天了，再拖什么时候能治好病？”老太太突然严厉的看着他，“身体比什么都重要，年轻也要爱惜，不能乱糟蹋。”
“我就是说太晚，您回家走夜路不安全。”付朝解释，他们下了晚自习都得十点，真的不早了。
“我就住学校家属楼，不耽搁。”说完老太太风风火火就走了，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
付朝就感觉自己被人严厉的关爱了。
感觉……就想笑。
话说他最近好像遇到到好多对他好的人，碰上好多多高兴的事，可真好。
不过他到底要怎么还高朗的人情债？今天这个坎儿就过不去了。
就在付朝头疼的时候，高朗被小爸踢出了家门。
原因还是嘴贱。
因为跟付朝吵架心情不好，心情不好说话口气就欠佳，这一欠佳呢就让网上那个买主不高兴了，娃娃买卖瞬间完蛋。按说黄了一单也不要紧，等下一个就是了，可时间不等人，眼看明天就得付尾款，可娃娃还是没卖出去一个，不得已他只能厚着脸皮朝俩爹借钱。
血的代价就血的代价，他认了。
可那二位似乎诚心跟他过不去，讽刺他这么大人了还得老爹给买娃娃不说，还三句五句就提一下付朝，搞得他神烦。
为了娃娃他忍了。可接着这二位又让给拍视频，就拍俩人互相剪指甲掏耳朵闲话家常外加打击他的日常，这还不够，还非得让他说点什么。本来就心情不好的高朗被这左一句右一句的搞得脾气上来，一激动就嘴贱秃噜了一句：“秀恩爱死得快，老年人就得服老，小心肾亏。”
一句得罪俩人，这也是怼人专怼肾的典范。老爸直接冷笑，“咱就看看谁先死！还买娃娃，你把自己做成娃娃吧！”
其乐融融视频成了家暴视频，结果不但钱没借到，房子钥匙还被收走，别说卖娃娃，他都得睡大街了。
本来还绷着劲儿不上学不想见付朝呢，可现在不回学校就得真睡大街，他还能怎么办？
什么？酒店？没有酒店，没有！住什么酒店，钱多烧的？他死活不承认是借坡下驴。他呀，其实第二天就想人家付朝了。又担心人家睡不着，又担心人家还生气，想和好吧又拉不下面子，这下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他俩好爹替他办了。
当然，还是有困难的，他得想办法筹钱付尾款啊。不过在路上他就想好了，实在不行就找那些个同学朋友凑凑，应该能给他凑个尾款吧。
说起来怪丢人。
他暗暗沉口气，丢人总比买东西不付账强，他还不想上娃圈黑名单。
到学校正赶上晚饭时间，高朗拦住正要去跟男朋友一起约饭的扬子煜，把人扯到一边张嘴就借钱，这小子家里干连锁酒店，手头宽松。
扬子煜倒也挺痛快，没多问直接给他看了银行存款，“我就这些能动的钱，其他都让我妈存了定期，连着她的手机号，一动准得夺命连环扣。”
高朗看着手机里显示的五万八表情一言难尽，好歹也是个酒店小王子，没想到也是表面光鲜。
“不是，你都沦落到借钱了还嫌我钱少？”扬子煜迅速收回手机，看着高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都什么人啊。
“我就是感慨。”高朗认真的说，“生活不易啊。”
“得了吧学霸，你家在咱们省都是数得着的，你还生活不易，别人还怎么活。”
“得，五万八就五万八，改天还你。”
“你还想全端啊？我不活了？”扬子煜拿着手机动了动，“给你转三万，最多了。”
高朗没办法，要饭不能嫌饭馊啊，再少也是钱不是？
“走了，走了，本来今天出来就晚又跟你耽搁一会儿，我家想想该等急了。”扬子煜抬腿就跑。
高朗一摸肚子，中午就被那俩爹气得没吃几口，现在一说吃饭，他才发现肚子空的能跑马了。
吃饭吃饭。
去食堂之前他还往教室瞄了一圈，没看到想看的人，略失望。
食堂依旧熙熙攘攘，高朗端着餐盘一眼就锁定了那个想要找的人，略略调整一下表情，大步走了过去。
付朝如有所感，下意识抬头，就看见自己刚刚确定喜欢的人大步朝自己走来，肩宽腰细腿长脸清爽，简直帅得没边儿了。
笑容瞬间爬满整个脸庞，眼睛在笑，眉毛在笑，嘴唇在笑，脸颊也在笑，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我好高兴的泡泡，倒把走到跟前的高朗给弄得不会动了。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笑得这么厉害？我脸上有花？衣服穿错了？裤子拉链没拉？还是我同手同脚了？他迅速低头检查了一遍，好像都没出错，总不能是一见他就高兴吧，他可没忘昨天的不欢而散。
“坐呀，站着干什么？”付朝声音都带着笑，看高朗怎么看怎么顺眼。
高朗僵着手脚坐到他对面，“你吃完了？”
“还没。”付朝笑着戳了戳碗里的几个米粒，强行没吃完。
“哦。”高朗吃一口饭，抬头，付朝在看他。
他再吃一口，付朝还在笑着看他。
高朗就发毛，“付朝，你有什么话直说？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我不也让你骗了一回，咱们怎么也算差不多扯平了吧。”
“嗯，扯平了。”付朝还是笑，“你看我像生气吗？”
你像神经。高朗这么想，可没缺心眼得真这么说，“真不生气了？”
“嗯，是我小题大做，我跟你道歉。”付朝还是笑。
“道歉就不用了，你别这么笑就行，笑得我心慌。”
付朝眨眨眼，有点理解不能，自己笑得不好看吗？为什么心慌？他就是高兴呀，看到他他就高兴，怎么就这么高兴呢？
不过为了照顾他的感受，他还是努力让自己不要笑得那么嚣张，可欢喜怎么能压的住，眼里泄出来的光都是不一样的。
过了一会儿高朗算是明白了，这人是真高兴，可为什么这么高兴？
“你捡钱了？”
“没呀。”
“你考第一了？”
“上回吗？上回是，这回还没考。”
“那是碰上什么好事了？”
“可以这么说。”
“什么好事？”
“暂时不能告诉你。”等我还完人情债就跟你表白！
高朗没问出个所以然两个人倒是莫名其妙的就和好了，两人都挺高兴。
可付朝没高兴多久就郁闷起来，明明都和好了，高朗怎么不跟他一起走反倒去跟别的同学嘀嘀咕咕没玩没了？还神神秘秘的不让他知道。
兴致勃勃的心突然就变得意志阑珊，直到回到教室抓起试卷都提不起精神，不高兴。
不是不高兴他跟别人说话，而是那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他不舒服。可偏偏他还没有阻止或者强行加入的理由，就憋屈，就烦。
付朝暗暗皱眉，难道这就是喜欢的感觉？怎么一点都不痛快。
不喜欢这种不能掌控的感觉，好像心情被另一个牵着，是喜是忧都不由自己，不好。
不对，这应该是暗恋的感觉，为他欢喜为他烦，可却不能让他知道，到底图什么？
付朝在这儿不高兴，高朗那儿也不怎么痛快。这不是为了筹钱他又找上班里的电子二代星二代以及矿业小公主，结果就将将给他凑了八万块。
一个没现钱，出门全刷老妈信用卡；一个不花钱，要啥家里都给买好了，没有花钱的地儿；还有一个倒是有钱，可正跟家里决裂，坚决抵制用家里的一切，能给他凑这么些已经是掏箱底儿了。
高朗就感觉一阵萧瑟，借钱怎么这么难！
这几个都是班里的大户，再往下就是一些中产阶级的孩子们。他们都这样了，剩下的同学能给他凑几个？就算能凑上他也张不开那个嘴。
主要还是不想让付朝知道，大张旗鼓的，还怎么保密。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不想告诉他，就是不想。
最后就愁得慌。
这是他头一回为钱发愁，真愁。
从这件事上他算是得了教训，经济独立太重要，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他不想让付朝知道借钱的事，千方百计的躲着他，却百密一疏忘了嘱咐扬子煜，还没等回到座位就被卖了个干干净净，人还好心的跟付朝分享借钱心得，吐槽高学霸不知人间烟火。
“现在八成在跟他们几个借钱，我猜他借不到多少。”
“为什么？”
“那一个个的花钱是好手，可手里有没有钱可不好说。”作为八卦小能手这点事没人比他更清楚。
付朝心下一动，机会来了。
三步两步来到高朗身边，伸手就搭上他肩膀，笑得跟黄鼠狼似的，“有事不找我，是朋友吗？”
高朗……
看着银行账户里刚到账的二十万，高朗百感交集。找了那么多人还不如付朝一个，虽然他知道付朝现在有钱，可看他这么爽快就把钱借给他买娃娃还是忍不住又欣喜又愧疚。
他跟付朝说了是为买娃娃筹钱，为的就是告诉他这不是什么正经事，让他好好考虑一下。可他连眼都没眨一下就转了过来，还说还不还都行，简直豪横到爆。
“你这大方得让我都受不了。”
“我是在还债呀。”
“你又没借我钱，还哪门子债？”
“人情债。”付朝认真的说，“帮我睡觉，医院陪护，都是人情，很大的。”
高朗可不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人情债，“那些我愿意，我不是都跟你说了？怎么就成人情债了？”
“反正我现在算是还了一部分，算了，钱你就别还了，算是还了一大部分，就这么决定了。”
“不是，你是不是病了？”高朗抬手就摸他脑门。
“病的不清。”付朝格外严肃的看他，眼神坚定有力，“下了晚自习我有话跟你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高朗疑惑极了，什么话呀还非得下了晚自习，现在还不能说？
该不会是最后的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