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外面的大雨已经停了，乌云换成了艳阳，阳光从窗帘缝隙里照进来， 谢离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浑身依然虚软， 睁眼缓了缓神才从床上坐起来。
房间里空荡荡没有人。
床头桌上摆着药，还有热水， 房间里的人似乎离开得很匆忙， 沙发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左边一条裤子，衬衣也耷拉在地上， 床边还有水渍。
谢离：“……”
入目一片狼藉， 要不是知道自己昨晚发烧，很难不想多，毕竟他最后一秒的印象， 停留在周烨怀里，然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谢离低头又看了一眼已经换掉的睡衣， 扣子系得歪七扭八， 可以想见周烨是怎么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带回来， 又是怎么乱七八糟地把他收拾干净。
收、拾、干、净……他的太阳穴在鼓动，懵了好几分钟， 身子一歪，又扑倒在枕头上，把自己埋了进去。
耳垂红得滴血， 作为一个成年人， 还是个存了点不可明说心思的成年人， 他确实想歪了。
这次缓得时间有点久， 好歹掰正了念头，没尴尬到抠出一室三厅，才注意到周烨给自己留了微信：
【感冒药记得吃，等我下戏。】
一条看起来没什么信息量的消息，再平常不过的日常报备，谢离看了一眼时间，他记得周烨今天晚上有夜戏要拍，这一等就要到明天中午了，而自己这边明天要在总部开一天的会。
不能影响到他的拍摄进度，谢离也想见到周烨，但本着理性至上原则，他还是摒弃了那点念想，编辑了信息：
【我下午要回公司了，你安心拍戏。】
以为周烨没时间，那边却回得奇快：【你感冒好点了么，退烧了？】
谢离还没回，窗口已经变成了视频通话，他直起身，屏幕里映着自己憔悴的脸，实在不好看，他顺手挂掉了。
【？】周烨发过来一个狗狗歪头表情包。
【我在回工作消息。】谢离找了个理由。
然后说：【我吃了药，已经没事了，你呢？】昨天这么大雨，今天又爬起来拍摄，不会生病吧？
【身体好得很，放心（狗狗眨眼）】回得很利索，看来真没事。
啧，这么说还是自己太弱了么，谢离看着屏幕笑了笑。
过了一阵，周烨又敲过来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
【后天，怎么了？】谢离问。
对话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反复停顿，有点欲语还休的味道，谢离看他打字艰难，默默发过去一个猫猫摸头的表情包：
【等我回来，片场见吧。】
周烨站在树荫下盯着猫猫看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按下发送键，把那句【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换成了一个很乖巧的表情。
谢离没再给他回消息，他反复刷着那几条信息，点了根烟，抽得很急，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无数纷至沓来的情绪需要一个出口，从来没有过这样急切过，如果不是这么多工作摆在眼前，他现在就冲下山，回到他身边。
但不行，如果现在见到谢离，他应该会傻笑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他要想想，好好想想才可以。
空气里涌动着雨后青草的甜意，山风卷着欲望飞上云霄，他感觉灵魂都飘在半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奇，还有从未体验过的躁动。
这种躁动，没逃过钱导的火眼金睛，他看见镜头里自己的眼睛极亮，精气神提了好几格，钱导拍着他的肩说：“这段感觉对了，你诠释得很好啊，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就要这股劲，冲锋陷阵愣头青，心里有把火，老兵打仗多，技巧大于感情，新兵不一样，上了战场什么都忘了，不讲技巧，就剩下满腔热血。”
可不是吗，他浑身劲头十足，未明的火在心头一直烧着，烧到拍完这场戏，他还围着小山头跑了两圈。
所有人都觉得今天周烨过于亢奋，庄小文拿了两瓶水给他，好奇地问：“烨哥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周烨喝了几大口，咧嘴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现在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因为他自己还要捋一捋，在戏里他是个愣头青，但站在谢离面前，他还是想要成熟得体一点，太毛躁了会吓到他。
要怎么说呢？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来。
身边人没法问，他又着急，想来想去，只能问贺然这个花心大萝卜，这方面他更懂一些。于是趁着转场，周烨蹲在山坡底下给贺然去电话，贺然那头没接。
【哥，爸爸，祖宗，我正在跟导演剪后面节目呢，你找我和后期投资有关吗，没关系的话咱们晚点再说。】
周烨想骂人，转念想到自己要问的事，马上克制住了，回他：【有关。】要是贺然能说出个一二三，他不介意多拿出几千万砸在他脸上。
下一秒，贺然一个电话飙了过来：“爸爸，你说，我这边没什么要紧事。”
周烨一脸嫌弃，可惜对面的人看不见：“有件事想问问你……”结果正题打开，他刚起了头就顿住了，话到嘴边组织不起来，白瞎。
贺然也猜不出来周烨要说什么，但他向来没正经，就在电话那头胡说八道，自己叨叨：“你肯定不是想我了，甲方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呗，天上下红雨了？地上青蛙长翅膀抓天鹅了？铁树开花了？你要追谢离了？”
周烨：“……艹”
贺然：“你干嘛骂我？！”
周烨深吸一口气，抓了一把头发，贺然听到声响，倒抽一口凉气：“不会吧，我不会猜对了吧？”
周烨还能说什么，他憋了半刻钟，“嗯”了一声。
贺然默然无语，然后说：“没关系，我觉得现在全世界气候都不正常，偶尔有奇观也可以接受，那你是碰见红雨了，还是遇上铁树开花了？”
周烨蹲不住了，“噌”地一下站起来：“贺然，你脑子有毛病？”
对面“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周烨瞪着黑屏，又打过去，对面没接，两人折腾了得有五分钟，气得周烨直接发微信过去，警告他再不恢复正常，自己就撤资。
贺然才重新打过来，语气有些虚：“哥，钱不钱的不重要，你让我缓一会儿，这比撤资还刺激，你知道吗？”
周烨没说话。
“你是来真的？”贺然半信半疑。
周烨回：“当然，我没跟你开玩笑。”他不会拿谢离和自己的关系开玩笑。
贺然无比艰难地消化着这个消息，略带低沉地问：“什么时候发现的，多久了？”
“我劝你换一个语气说话。”特么又不是得绝症了！周烨怀疑自己找错人了。
贺然叨叨，说他也不想的，但控制不住自己的脑细胞：“我能怎么问，你们俩在一起快九年了吧，九年义务教育都没你俩在一起的时间长，我以前就问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意思，你全否认了，哦，你现在明白了，你怎么不等八十岁再明白。”这不是铁树开花是什么！？
“咳，我以前……”周烨声音有点发虚。
贺然：“你什么时候弯的你自己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
周烨无语，这么说也对，他自己也确实没多想，因为他觉得眼下这个问题不重要。
“那你想问我什么，”贺然接着问，“怎么追人？”
这个话题才是正解，周烨瞬间来精神了，不发虚了，直接说：“你有什么办法？”
“哥，你拍了这么多年戏，是不是恋爱戏拍少了……”贺然尽量让自己语气平和，虽然他觉得此刻的周烨脑子像卡了壳一样让人抓狂，“你回去翻翻剧本，你情我愿的事情，这和怎么追有什么关系？”
“你是不是需要先确定一下谢离是怎么想的，据我所知，他这几年虽说身边没有太亲密的人，但见过的人也不少，他对你是个什么想法？”
“是，追求喜欢的人，对方走一步，咱们走九十九步没问题，但起码不是负距离吧，当然我觉得谢离也不太可能……”毕竟这两人在综艺里看上去关系还挺好，就是隔着八、九年的时间，让人摸不清头脑。
周烨听完大脑空白一瞬，顿时感到心头沉甸甸的，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
糟了。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不能是负的，这是可以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