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比赛近在眼前。
校队里的训练紧张了起来, 程砚最近和宋御见面时间不多,连同周溪阔,都在为联校比赛的事忙着,队里的其他人训练松懈, 每个人都在等比赛到来, 没参加的提不起训练的精神, 参加的忙的死去活来,还有一种程砚这样乖乖训练,认清实力, 默默努力的人。
“程砚, 你跟周溪阔是不是认识?”一个元老看他在单独训练,过来问他, 程砚也认识这个人,叫叶什么的, 实力挺彪悍的。
“认识。”程砚抱着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这小子有前途,”叶青健说:“平时多盯着点。”
程砚一头雾水, 不知道对方让他盯周溪阔什么,他认识周溪阔, 但并不是很熟, 叶青健看他茫然,笑了一声,又说了句不相关的:“副队对你不错。”
这又是什么意思?程砚没有莽撞地回答,对方没有再继续说了, 打了个响指, 让他好好训练, 就从程砚面前离开了。
平时……他没有跟宋御表现得太好吧?在校队里两个人的交流不多, 对方为什么这么说?是看出什么猫腻了吗?
程砚没有得到答案,也没有深究,训练结束后就从球馆里离开了。
晚自习做了两张试卷,程砚觉得自己现在收心了很多,以前晚自习就是在打闹,自从老班说他们可以准备高考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就压上来了。
“一白,晚上去上网。”
“哪家?”
“还是那个。”
“就咱俩?”
“张腾也去。”
程砚听着关迪和赵一白说话,他安静地坐在位置上,这些事他都参与不了,热闹是别人的,程砚看了眼讲台低头看书的老师,拿出手机,摊在书本边。
——你在干嘛?
他发完消息,偷偷看了眼讲台和窗户,确定周边环境是安全的,程砚才重新把视线投在手机上。
宋御【做题】;
程砚对着屏幕露出自己都没发觉的笑意。
——你快要高考了,想好报哪个学校了吗?
他没有和宋御聊过这个问题,现在突然想起来,因为之前总觉得宋御会走体育的路线,总是在校队里看见他,总是忘记他是个学霸。
宋御【都行】;
这是什么答案?
——什么叫都行?你没有自己想去的吗?或者你的成绩,模拟测试之类的能去哪个学校有个大概吧?
宋御【想知道?放学来见我。】;
程砚在跟他说认真的,他怎么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来了?程砚笑了声,被别人听了去,同桌伸着头问他笑什么。
程砚摇摇头,回复宋御。
——我去哪里见你?
宋御【宿舍】;
——不要。
宋御【还怕?】;
程砚眯起眼睛。
——什么?
宋御【上次来不就害怕?】;
他竟然知道!
他知道!
他上次有那么明显吗?程砚想起来仍觉得尴尬,他没有说什么啊,宋御为什么知道……他确实是因为害怕,决定再不去他的寝室楼了。
程砚死鸭子嘴硬。
——我没有。
宋御【那我在宿舍等你】;
宋御永远有办法治他,他发了这句话后竟然就真地不回复他了,程砚着急了起来,心虚地说:
——我还是在楼下等你吧。
宋御没有闹他了,发了个OK的表情,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程砚搁下手机,埋头做卷子,明天老班上课一定会吓一跳,他程砚的卷子不是空白的了。
盯着今天晚上的杰作,程砚十分满足。
晚自习结束,程砚先回了一趟宿舍,把东西放下,然后在楼下等宋御,他这一趟真该上去的,因为宋御的寝室里没别人,楼道里也没有上次那几个围在一起抽烟的男生。
程砚跟着宋御上了楼,到他的寝室里,将门关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他问:“你们寝室人呢?”
宋御把钥匙扔在书桌上:“两个在学习,两个去洗澡了,还有一个去见对象了。”
“哦,对,你们快要高考了。”程砚不想想起这件事,高考之后他就看不见宋御了,至少不能像现在这样频繁地看见他了。
宋御把他带到自己的位置上,让他坐,程砚这是第一次到他寝室里做客,他看着桌子上的书本和电脑,观察着寝室里的氛围,宋御的书桌没有刻意的装饰,不像门口两张同学的书桌,是很有氛围感的,宋御的床铺和桌子就是宿舍安排的本来样子。
“下午有人来跟我说话,”程砚转述道:“你认识的,是你们校队里的元老,叫叶什么的。”
“叶青健?”
“应该是吧。”
宋御问:“他怎么了?”
程砚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问我认不认识周溪阔,之前韩队也问过我,你们好像对周溪阔很感兴趣。”
宋御拉过舍友的椅子,转过来,放在程砚一侧,坐在他旁边说:“怎么说呢,队里是打算带他的,我们这一届不是要结束了吗?下一届队长的候选人已经在准备了。”
程砚眼前一亮:“啊?那意思是……周溪阔也成为你们的候选了?”
“嗯,算是吧,目前还在了解当中,这些事是韩队和苏苏管的,很抱歉不能给你更详细的信息了。”
程砚不在意,只是蛮惊讶的,“原来这样。”
宋御道:“你很在乎他?”
程砚摇摇头:“没有,我还以为他犯什么事了,突然都在问他。”
幸好,是好的方面。
程砚抬起手,注意到宋御的眼角,他摸了摸,指腹滑过宋御的眼圈,“你怎么有黑眼圈了?昨晚没睡好?”
宋御拿下他的手,握在手里,像揉一块海绵似的,“嗯,最近睡眠不太好,老做噩梦。”
程砚皱眉:“怎么了?”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个人老做梦,还是噩梦,那么睡眠就一定有问题,日常生活中也可能出现了问题,即使没有表露,情绪上的波动应该是有的。
“没什么,小事。”宋御握着他的手腕,看着程砚说:“你不是问我想考哪个学校吗?”
程砚点点头:“嗯,想好了吗?”
宋御道:“两个,目前还没做决定,我妈的意思是让我考哈弗,我们家在那边有人,她也想我过去。”
程砚的手一顿,这是很明显的举动,宋御看了他一眼,程砚道:“你喜欢美国吗?”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程砚眨了眨眼,僵硬地说:“抱歉,我的意思是……你想去哈弗吗?听说哈弗的录取率很低的,好像只有4%,我不是说你考不上,我是说……如果没考上,会不会浪费一个名额……”
“我没说要去,”宋御打断了他,“我不打算出国,也不一定考得上。”
程砚垂下眼眸。
宋御继续道:“我就是想跟你谈谈第二个选择,我想考我们自己国家的学校,想问问你,上海和北京,你觉得哪里更好?或者说你更喜欢哪里?”
程砚没有准备,被突兀地一问,他思考片刻,本能地说:“怎么突然问这个?”
宋御说:“没什么,先回答我吧,以后工作,或者想要生活的城市,你会选择哪里?”
“会关系到你选学校吗?如果是这样你不要问我。”
“不,没关系,好好回答我就行。”
程砚放心了些:“都可以吧,北京……离我们有点远,硬要选的话就上海吧。”
这两个地方对程砚来说没有太大的差别,都是竞争激烈的城市,上海又惯有「魔都」之称,想起来便全是纸醉金迷的印象,可如果在这两个城市里做选择,他还是选择上海,不为别的,只是城市近一点,跟家人见面方便一点。
“能说说理由吗?”宋御问他。
“没什么理由,就是觉得离我们比较近。”程砚如实说,他还是跑的太少了,如果多走走,多了解了解这两个城市,也许能给出更好的答案,他现在做的只是什么也不清楚的本能选择。
“好,了解。”宋御说。
程砚不晓得他了解了什么,但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了,说了一小会的话,大概半小时后,他们寝室的人才回来。
两个人走进寝室,往桌子上扔了什么东西,「啪嗒」一声,随后伸了伸懒腰,说道:“累死我了。”
说完,这才发现寝室里还有别人,一男生说:“宋爷有朋友?”
程砚看见人回来了,局促了起来,低声说:“那我先回去了……”
宋御没答应,而是按了下程砚的手腕,示意他坐好,站了起来,宋御走出去:“晨阳,你买的那个海盐小贝,给我扔一个。”
被叫晨阳的男生扔给他一个。
宋御把包装袋拆开,回到程砚面前,递给他:“试试。”
程砚接过来:“什么?”
宋御道:“吃就行了,试试好不好吃。”
外层是红褐色的粉末,里面是巧克力夹心,入口即化,咬一口都是海盐粒,但并不是真正的咸,有点甜丝丝的,尤其是盐粒的咀嚼感很足,一口咬下来嘴巴是绝对满足。
“好吃吗?”
程砚这一口咬的不大,还能看到流淌的酒精夹心巧克力,他点点头,说:“挺好吃的。”
宋御笑一声,用手背拭去了他唇边蹭着的粉末,“我买了两箱,明天快递就该到了,记得来拿。”
程砚站起来:“啊?你买这么多干什么?”
宋御道:“宿舍人多,一箱也吃不了多久的。”
“你给我买的?”
“我又不喜欢吃。”宋御说。
程砚无话可说了,他有点意外,他不知道宋御又给他买东西了,而且是先斩后奏,没有问他,就已经先下单了,就因为他觉得这个挺好吃的……
“怎么了?”宋御道:“我也可以帮你送到门口,如果你愿意我出现在你寝室门前的话。”
程砚不是刻意地要躲宋御什么,实在是他们寝室里有个关迪,看见他和宋御站在一起,又要不停地问东问西了。
“谢谢……”程砚不知道说什么,当下里什么也不说有点不太合适,说太多又显得太疏离,他只能这么说。
宋御的手背滑过他的下巴:“谢什么。”
他给他准备了热水,因为这个东西虽然好吃,但容易渴,太干了。
——
程砚从宋御那里回来,关迪他们都已经上网回来了,问程砚去哪了,程砚说在外面转了一会。
他回来寝室也没有待太久,在抽屉里摸出什么来,拿着就出去了。
关迪一回头人就不在了。
“程砚?”关迪转了一圈,没找到目标,问道:“他人呢?”
曲滔刚洗完澡,擦着头发回应说:“刚出去。”
关迪转过身去,点着鼠标,自顾自道:“刚想跟他说王微末的事。”
这个名字顿时炸出来一群人,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连好不容易早睡的张腾也探出了头:“谁?王微末?她怎么了?”
关迪平静地说:“她喜欢程砚啊。”
众人:“……”
关迪指着几人:“你们不知道?”
曲滔把脖子里的毛巾扔下:“我靠,那程砚单身没理由啊。”
——
此时曲滔口中不该单身的程砚,正在夜深人静的楼底下,一块水泥路上坐着。
他的手里握着一个小小的,还没有形状的桃胡。
蹭着地面,反复地摩擦。
这是一个急不来的,长久的,磨人耐心的事,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但这件事他不敢马虎,他只有这一个亲手从树上摘下来的桃胡,他还剩下短暂的时间,他很怕宋御从学校里离开的时候,他还不能够完工。
可他只能在心里着急,手上的动作没有半分马虎,磨两下,拿起来看一眼,边角有没有不平的地方,底有没有磨平,有没有什么地方歪了。
路灯下的身影不太清晰,缩在一起的身体隐在昏暗的灯光下,月色和灯光都温柔。
少年的身影慌张,内心狂热,动作小心,背影寂寥,但他不需要热闹,也不再渴求热闹,他的心里有一抹安定,在慢慢沉淀,督促他成为更好的恋人,成为更好的人。
他对他充满了信心,对他们的未来报以无限的期待。
他爱当下做的事,爱当下具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