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余热>第19章 

  程砚在很小的时候就会打台球了。

  起初他和赵一白就很疯, 小学四年级时跟着当地的初中生混日子,当然,程砚不觉得自己在混,那个时候的他成绩还是很好的, 只是喜欢和高年级的玩罢了, 他觉得和同龄人在一起很没趣, 除了赵一白找不出几个玩得来的,而那些初中生就不一样了,他们做的事在当时的程砚赵一白看起来是很酷的。

  比如抽烟。

  比如喝酒。

  比如打台球。

  这些是身为四年级小同学的他们被禁止的项目, 身边也没有人在做这些事, 程砚和赵一白算是他们同龄人中比较早熟的。

  初中生们喝酒,程砚也跟着, 初中生抽烟,程砚也知道点火, 初中生打台球,他也想试试手,不自觉的, 他的球龄竟然许多年了。

  程砚第一次碰台球的时候,就对杆子有特别地研究, 他觉得用杆子将球打进洞是没有接触过的未知事物, 抱着十足的好奇心,投入了百分百的热情,认真地对待每一次的桌球活动,后来慢慢的大家也发现了他感兴趣的点, 经常喊他出来组局, 年纪尚小的程砚因为台球运动在高年级中很吃得开。

  赵一白摇身一变成了配角。

  赵一白比程砚大点儿, 也比他高一届, 五年级时留了级,才和程砚成为了同窗,他也比较会来事,把程砚介绍给高年级的朋友们一起玩的,原先也是他的同学,只是这本是赵一白的朋友,后来都成了他程砚的死党了,赵一白不止一次拿这事说他了。

  有时候大伙叫程砚出来打球,连赵一白都没通知,这让赵一白怀恨在心。

  说是后悔把程砚介绍给那群没良心的。

  但是程砚知道,赵一白是开玩笑的。

  他的球龄多年,除了以前那伙人,没几个知道他程砚还会打台球,而且是老球手了,大家都只知道程砚喜欢篮球,对篮球十分地上心,却不大尽人意罢了。

  甭说别人,就是宋御,也差点漏掉程砚这个技能点,还是听赵一白提起的,否则当时的程砚就把这事以芝麻大小地给糊弄过去了。

  “玩几年了?”江蘅站在了台前,周围是刚刚房间里的几个人,他抬头对旁边的程砚说。

  “没几年。”程砚笑笑,拿着枪粉擦着杆头。

  “别开玩笑,宋御让你跟我打,恐怕有点东西。”江蘅看了宋御一眼,宋御在一旁站着观赏,没有要插入二人对话中的意思,只是回应了江蘅一个笑容。

  程砚也没有想说谎,他是球龄不少年了,但也很多年没碰了,自从玩起了篮球,球杆已经搁置积灰了。

  宋御在一边看着,程砚迅速地进入了状态,江蘅看他准备好了,说道:“你先开球。”

  程砚点点头,没否决,到桌前俯下身,温柔一击。

  宋御两手操着裤口袋,看得认真。

  程砚这一手开球虽温柔,但却把球的密度给布置的正好,斯诺克中温柔一杆比暴力炸球要狡猾的紧,障碍路线布置的是有一手水准,江蘅紧随其后,观望台上的球子路线,开始破局。

  程砚也没闲着,他不知道宋御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陌生人打球,但他也很久没打了,杆子到手里都有了生分的感觉,程砚掂量着手上的球杆,在江蘅破球时脑子飞速运转,那些年习惯性的球子路线和经验往脑子里输送,挡都挡不住的汹涌。

  江蘅接杆,将一颗散落在外的红球打回密集点,给程砚的下一杆造成围堵,程砚不慌不忙,回给他一球,眼见着红球的密集度越来越紧,却打不开破局之势,周边的观众都些微急了,蠢蠢欲动,宋御则不发一言,保持着那个姿势站了很久。

  这样的局势维持到第五杆才有缓解,程砚似乎等不及了,一杆将挨得紧紧的红球送入洞口,紧挨的障碍球则纹丝不动。

  江蘅注视着球桌。

  周边有了骚动。

  这是有水准的一杆。

  打完之后,程砚继续击球,又一次以擦边却不碰球的一杆将红球打入洞口,这不过是个开场,江蘅并不着急,第三杆程砚没有再继续击进,轮到江蘅。

  托程砚的福,红球逐渐被破开,江蘅迅速瞄中目的球,一杆进球,用枪粉擦拭完杆头,继续击进,很快和程砚持平并领先。

  桌球边来了几个人,正是江蘅的朋友,撑着手看场上的局势,说道:“正戏开场。”

  “你悠着点。”另一个人说,对江蘅道:“人家好歹叫了你声哥。”

  江蘅抬头对着那人笑,看着程砚击打的同时说:“他那样子是要我让的意思吗?”

  程砚的手指细长,架在桌子上,撑着球杆,弯着腰的身形是绝佳的风景线,他盯着一颗红球,眼里竟是一股狠劲。

  「嗒」一声,红球落网,母球碰库,撞击之后回旋在一个地点,那是绝佳的落点,程砚不急不缓,来到江蘅身边,江蘅和他的朋友都给他让路,程砚弯腰快准狠的一杆,球子渐少,很快就能一眼看出仅剩的个数。

  “啊这……”站在一边的人惊了一下,正是刚刚叫江蘅放点水的那一位。

  “还没完。”程砚移动到白球的位置,继续击球,竟然又是漂亮的一杆。

  “呦,这是有点东西了。”有人说,眼睛飞速地在桌上扫视,变得认真了起来。

  程砚接二连三进球,把江蘅再次甩出去几分,即将到达攻打彩球时,他若再以这样的概率进球,江蘅就十分危险了。

  在连续几杆后,球权才落回江蘅手里,桌上局势分明,被程砚甩开的分数只能靠彩球追回,当江蘅再次和程砚持平时,球权再次归给了程砚。

  程砚打得很快,判断的速度惊人,江蘅刚刚失去球权他就立刻下手,找到路线和目标球,一杆出去,将局势变得再次迷茫起来。

  江蘅不解地冲程砚的球子路线看,抬头再去看程砚,他很是认真,没有看出什么来,没等江蘅说,旁边的人问了:“你不应该送这颗入洞吗?”

  摆好的路线,都不需要多加判断,在程砚以小比分领先的情况下,再击几颗彩球,就基本会是稳赢的局。

  “我有我的想法。”程砚没点明,别人也就不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只知道这样球权又落在江蘅手里了,程砚危。

  “你有什么想法我就不管了,我不客气了,”江蘅说:“你不是省油的灯,我得全力了。”说完彩球落网,他追上了程砚。

  江蘅倒不是骂人,也不是什么言外之意,只是单纯觉得程砚在憋什么大招,比赛时最不需要了解对手,从简单的几杆里就能知道对方的水准,这是富有经验的人习以为常的感受。

  江蘅说不手下留情就真的一点情不留,把好破的球都给送进了洞口,可能过程不是特别的容易,因为程砚虽然没进球,却给他造成了一种围堵,他原先的几颗目标球被成功拦截,没打几颗就失去了球权。

  “江哥。”程砚喊了一声,他在打球的时候气质是不同的,和方才在房间里的迟钝拘束不一样,有些放肆的狂妄藏在身上,“您跟宋御是同学?”

  被突然点名,宋御看向了程砚,倒想知道他在扯些什么皮。

  “小学一个班过,”江蘅一个推杆,补充说:“老交情了。”

  “哦,”程砚道:“他不好交流吧?”

  江蘅看着宋御:“还行。”

  程砚道:“我觉得不行,他太高冷。”

  程砚冲宋御看,宋御就在他的对面站着,能看出程砚眼里那一抹堪称趣味的光芒。

  死板的打球不如聊着打着,能有意思点,江蘅接杆道:“高冷?”

  说完看向宋御,不认识会这么觉得,他们这种交情,江蘅没感觉。

  程砚叹气道:“是啊,什么事就一句话,连解释都不给我,或者偷偷跑掉,让你连人影都摸不着。”

  意有所指的话别人听不明白,却惹来了宋御的兴趣。

  “这和高冷有关系吗?”江蘅问。

  “关系不大,但他对我态度确实不行,我和他认识几年了,关系半点没有进展。”程砚看着桌台上的局势,并分心地与江蘅搭话。

  “还能有什么进展?”江蘅不理解。

  程砚抱着球杆说:“比如……进阶成死党或者兄弟什么的,比朋友这个关系听起来稍微亲密一点儿。”

  一人打了个激灵,浑身鸡皮疙瘩,吐槽道:“小老弟,搞得你好像在追他似的,关系还要进展。”

  程砚笑了声,没有再继续扯皮了。

  宋御一个反应也没有给,好像没有在台球室里,实则他从头至尾都在,话却非常的少,这大概就是程砚嘴里的高冷。

  他一向不是很能说的人,但他心里有一面镜子,更知道程砚话里话外的意思。

  “他可不高冷,关键看对谁,”江蘅说:“宋御从小就一身的热情,对身边的人也没差,他有时候对我也是那个爱答不理的态度,不过我了解他,别多想,他就那德行。”

  来自小学好友的吐槽很有说服力。

  宋御插话进来:“就别当着我的面议论我了吧?球还打吗?”

  江蘅低头看过去,被三两句绕的忘记了输赢,这再一看,台球桌上所剩无多,几颗彩球散落开来等着击打,球权归程砚所有,江蘅恍然醒悟,只听程砚说:“江哥,这盘可能要结束了。”

  在不知不觉间,球台面临被清完的风险,杆子落在程砚的手中,江蘅不得不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周边的人也提起了神,很是诧异,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桌上的球屈指可数。

  宋御手指滑在额头上,听起来有些可惜的声线对江蘅说:“认真点啊。”

  「啪嗒」一声,精准的击打把球子炸开,洞口仿佛一块磁铁,将每个球都精准地接受,唯剩的四颗球子尽数落网。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连那边站着的漂亮教练,全都傻了眼,江蘅抬头看着程砚,那个长相阳光的少年,面色平静地清完了球台,结束了「势均力敌」的一局。

  势均力敌?江蘅凝视着程砚,那个乖乖站着的少年,温柔之中透着一种决然,就好像带着什么目的,什么时候想赢,便能赢。

  真是给面子,愿意陪他玩到现在。

  一局而已,江蘅便得出一个结论:

  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