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辞感觉心脏被人狠狠地、又温柔地, 捏了一下，捏得他喉咙间酸胀，眼眶酸疼。
“萧意。”顾念辞低低喊了一声。
萧意愣住, 忙道：“你怎么了？你怎么感觉在哭啊？靠, 顾哥, 谁欺负你了？我，我这就去告诉沈霸霸。”
“别跟他说。”顾念辞道。
萧意又是愣了下，不解地道：“你们两怎么回事啊？怎么他不让我告诉你, 你也不让我告诉他, 你们怎么了啊？”
顾念辞轻轻深呼吸了下, 将心里情绪压下去些，扯出一个笑来：“没事，就是想回安城了。”
刚刚那一个瞬间, 他差点就想对萧意脱口而出, 自己好像喜欢沈宁深了。
可是萧意向来藏不住话，万一过两天去还相机的时候, 不小心说漏嘴了, 可就不太好了。
他不想自己的喜欢, 要别人来转达。
萧意不太信, 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没事？”
顾念辞笑了下：“我能有什么事, 别人还能欺负我不成？你觉得可能吗？”
萧意抓了抓自己刚剃的寸头, 道：“也是，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你要是有事别瞒着啊，你刚刚那一声可把我吓到了,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
顾念辞跟萧意又说了几句, 叮嘱他不要跟沈宁深说漏嘴, 然后便挂了。
挂了电话，顾念辞就见坐在前座的两人都在看他。
顾念辞有些尴尬，自他长大后，他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露出过软弱的一面，就连在自己姥姥姥爷面前都很少表露出悲伤难过的情绪，刚刚打电话的那点微弱的敏感情绪，被陈凯和徐至看到了，这让他不由有些不适应。
他轻咳一声道：“快到了吗？”
陈凯：“……”
徐至：“……”
两人见他像是不好意思，互相看了看，贴心地没有多问，顺着他的话，陈凯道：“马上到了。”
车子在酒店正门前停下，顾念辞回了自己房间。
他觉得有些累，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温水，把自己浸了进去。
他整个人都浸在水中，秉着呼吸，感受着温热给疲累身体的纾解。
可这温热纾解不了他心里的闷胀、酸涩，也停止不了他心里疯长的相想念。
他在水里浸了好一会，然后钻出水面，湿漉漉的黑发柔软地贴在他额前，他将头发往后拨了下，露出漂亮饱满的额头和春水一般的眼睛。
他大口呼吸了几下，在他旁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高楼大厦、规整有序、灯火通明，放眼望去，全是现代化的繁华，这里的景观很好，可他却无比想念两人每天早起跑步的梧桐道，想念一起去吃的豆花店，想念夜深人静的时候窝在沈宁深的卧室，听着外面偶尔的风吹树动声，听着夏天聒噪的蝉鸣，闻着沈宁深的信息素，一起看书做作业，关了灯一起用投影仪看电影，把乐高铺满一地，然后边说话边拼。
顾念辞觉得，想念如果有声音，此刻一定会震耳欲聋。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发了疯一般地想念沈宁深。在今天听到沈宁深声音的那个瞬间，他的想念就如同夏日的藤蔓一样疯长，而这片藤蔓在萧意那通电话后，更加铺天盖地。
怔愣间，他突然想到萧意前面说的沈宁深这段时间天天都在实验室。
沈宁深一般一周就去瑞麦医学中心两次，最多三次，最近怎么会天天都在实验室呢？
他拿过放在旁边架子上的手机，找到了备注为「瑞麦-陈夏颜」的微信，然后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
他有段时间常跟着沈宁深一起去瑞麦医学，陈夏颜是跟沈宁深同一组的一个女生，见得多了稍微熟悉了一些，便加了微信。
他记得陈夏颜是个朋友圈分享狂魔，有时候一天能分享七八条。
不过他这段时间没看过朋友圈，自然也就不知道陈夏颜都发了什么。
陈夏颜的朋友圈一如既往地每天分享很多，其中不乏一些工作碎碎念，顾念辞往下翻了很多条，然后在一张背影照上停住了。
沈宁深的背影很好认，宽肩窄腰长腿，后脑勺特别好看，反正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那张背影照一看就是沈宁深，穿着白色的实验服，站在实验室里。顾念辞觉得自己都能想象到沈宁深当时的表情，肯定是那种冷淡而专注的模样。
他看着那张背影照，不由地弯了下唇，手指轻轻摸了摸沈宁深的后脑勺。
陈夏颜的朋友圈配文写着——
【现在的小孩真的是太卷了，没日没夜在这里做实验，不过现在的小孩也太暖心了，最近疯狂在做的实验项目是关于缓解omega发热、抵抗信息素控制这一课题的，简直就是完美体贴Omega的Alpha！！】
顾念辞看得愣了愣，沈宁深最近天天窝在瑞麦医学实验室，是在研究这个？
是……为了他研究的吗？
他明明还不能确定，但他心里却有个笃定的声音，掷地有声地在告诉他，是为了他。
那一瞬间，想念的声音大到将他淹没，将周围一切都淹没。
他想念沈宁深。
他明明已经不在发热期了，明明现在不需要沈宁深的信息素了，可他还是发了疯地想念沈宁深，想念他这个人，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不算热烈的笑，想念他伸手摸自己脑袋的感觉，想念他催自己早上起床的电话。
这些是习惯吗？就算是习惯，也是他身体彻底接纳了的习惯，是他允许了沈宁深走进自己，允许了沈宁深成为自己的习惯。
就像他无法在陈凯和徐至面前，无法在其他人面前表露软弱的一面，可是他却能在沈宁深面前表露出来。
他似乎这么久以来，只在沈宁深面前展现过自己的软弱和伤口。
他将跟沈宁深相处的一幕幕衔接起来，每一幕都让他怀念，就连两人最开始不对付，他都觉得想念。
在这一刻，他终于承认，终于避无可避地意识到，自己真的喜欢上了沈宁深。
就算不是定向分化，他也喜欢。
不是对信息素的喜欢，是对沈宁深的喜欢。
*
顾念辞的日本游记项目提前了两天结束，他没有告诉自己姥姥姥爷，一来是怕自己姥姥姥爷跑来接他太累，二来是怕他们告诉沈宁深。
他想给沈宁深一个惊喜。
但他还没想好回去之后怎么跟沈宁深相处，也不知道沈宁深会怎么跟他相处。
他觉得自己可能应该跟沈宁深告白一下，毕竟之前沈宁深跟他告白过了。
沈宁深那样算是告白吧？
算吗？顾念辞不太确定。
但他觉得不管算不算，自己都应该跟沈宁深告白下，毕竟自己喜欢沈宁深了，那自然应该告白的。
可是怎么告白？什么时候告白？顾念辞不清楚。
他觉得应该要有一个合适的时间点吧？告白这种事，都要郑重一点的吧？
说到郑重，沈宁深上次可不郑重。
沈宁深那次到底算不算告白？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吧？我没弄错吧？
顾念辞就这样一路纠结到了安城，一下飞机安，他就立马打车回了家，他先把行李放回家，见了自己姥姥和姥爷，把给他们买的礼物拿给了他们，又哄他们开心了一会，然后就拿着给沈宁深买的礼物和沈宁深家里的钥匙，直接开了沈宁深家的门。
他本来以为沈宁深应该在瑞麦医学实验室，本想着在沈宁深屋里先巡视一番，看看沈宁深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然后再好好想想等见了沈宁深，要怎样自然而然地跟沈宁深说话，好让两人不那么尴尬地回到之前的相处状态。
他推门进去，熟门熟路地打开鞋柜，专属于他的米色拖鞋被干净而端正地摆放在往常的位置，他看着那双拖鞋，有种一切都重新回来，一切都没有发生的错觉。
他换上拖鞋，拎着纸袋走了进去，接着他看了看客厅，一切都跟之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他抬步往楼上走，想着沈宁深不在家，自己干等着也是无聊，不如先在沈宁深家里洗个澡，毕竟这一路自己出了好些汗。
他正这样想着，沈宁深的卧室门突然打开了。
穿着浅蓝色家居服的沈宁深站在房门口，冷清的眉目，熟悉的面容，微微怔愣地看着他。
顾念辞没想到沈宁深居然在家，往上走的步子一时顿住，他站在木色楼梯上，有些尴尬地、却又心跳如雷地，与沈宁深对看着。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跟沈宁深说话，因为他不知道沈宁深见到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可能是做贼心虚，毕竟是他先躲起来的，而且两人这段时间，除了那一通电话，没有其他联系。
可是他感觉自己好像不太有多余的心神去想怎么样才能不尴尬了，因为他的心跳声太大了，大到他没办法思考，他觉得自己脑袋在这一瞬间空白。
他呆愣地看着沈宁深朝他走了过来，看着沈宁深踩着跟他同款不同色的黑色拖鞋走下了楼梯。
沈宁深站在他的面前，浅色眸子静静看着他，一如既往的冷调质感的声音道：“回来了。”
顾念辞在狂跳的心跳声中，呆呆应了一声：“嗯。”
应完这一声，他才仿佛回魂，他垂下眼睫，呆了一秒，然后将手里的纸袋塞到沈宁深手上。
“给你买的礼物。”他道。
“是什么？”沈宁深带着些细细颗粒感的声音，滚进顾念辞耳道。
顾念辞不知道是许久没听沈宁深的声音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觉得耳朵有些痒，却又忍不住想再多听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