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深本以为顾念辞躲他两三天就好了, 但直到两人都结束了比赛,顾念辞还在躲他。

  只是后面顾念辞的躲避没有那么明显了,会偶尔跟他一起出去吃饭, 甚至去他卧室吃饭, 但绝对不会多停留, 每次都是吃完就离开了。

  而且……顾念辞连临时标记都不再要了。

  他还在发热期,没有临时标记,怎么扛过去?沈宁深不是没问过顾念辞, 可顾念辞每次都说不用, 有次逼问到后面, 顾念辞直接说感觉发热期过去了,没有出现过发热症状。

  他不太相信,可顾念辞看着又确实没什么问题, 他无从反驳, 只能失声接受。

  整整一周,他都没再拥抱过顾念辞, 没再闻到过顾念辞的味道, 直到两人回安城那天, 顾念辞因为坐大巴车犯困, 迷迷瞪瞪地睡着了, 靠在了他身上, 他才抵着顾念辞软乎乎的头发闻了下,感受着对方久违的体温。

  顾念辞似乎睡的不太安稳,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在睡梦中也蹙着眉。

  沈宁深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顾念辞脸上, 车外掠过树影和阳光, 交错着落在顾念辞白皙的面容上, 在稠密纤长的睫毛上跳跃着,沈宁深甚至都能看到薄薄眼皮的轻颤和细微的毛细血管。

  沈宁深伸手将车窗的帘子拉上,挡去了逐渐刺目的阳光。他静默看着顾念辞不安的面容,动作很小地往顾念辞那边坐近了些,好让他更舒服地靠在自己身上,接着他释放了些微信息素,范围精准控制在顾念辞周围。

  在做什么噩梦吗?沈宁深不由地想着,轻轻抚了下顾念辞柔软的头发。

  不知道是信息素的安抚起了作用,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顾念辞不安蹙着的眉逐渐放松下来,又无意识地往沈宁深身上靠了靠,像生理本能一般,搜寻着沈宁深的皮肤温度,将脸埋在了沈宁深颈项,还如同小猫一样在他脖子那里轻蹭了下。

  顾念辞的呼吸轻洒在沈宁深皮肤上,柔软的唇浅浅挨到了一点点沈宁深滚烫的肌肤。

  沈宁深听到顾念辞在睡梦中低喃了一声,他没听清,不由低下头凑近了些。

  顾念辞鼻尖蹭了下他的脖子,软糯的声音无意识地、模糊地咕哝——沈宁深。

  沈宁深怔住,接着顾念辞又在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沈宁深目光复杂地落在顾念辞脸上。

  都在梦里梦到我了,那为什么还躲着我?

  那天晚上的事情,这么难以化解吗?

  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躲着我?

  顾念辞的轻声呢喃,让沈宁深觉得自己陷入了巨大失控。

  他习惯了每件事都事先做好规划,设定目标,再一步步达成目标,他从来都没失误过,没陷入焦虑的不确定性过,每一件事或成或败,都在他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要他想要的,他就会去拿,他没有失败过,没有求而不得过。

  他的生活里有变量,但没有超出他掌控的变量。

  直到重回安城,重遇顾念辞。

  从那天在小巷子遇到顾念辞,看着比幼时更精致漂亮锋利的面容,以及跟幼时全不一样的性格,他心里就隐隐觉得顾念辞会是一个难以把控的变量。

  一直以来对生活的绝对掌控,让他在理性层面上想要远离顾念辞,可是现在回想起来,他几乎是不自觉地在靠近顾念辞。

  夏天的蝉鸣声和大巴车的响动声交汇在一起,车内其他人窸窸窣窣的低语蘸满了青春期的明亮色调,周围的一切声音汇聚交合成交响乐,串联起各种碎片,一幕一幕,一帧一帧,让沈宁深无比清晰地看到了表层下的事实。

  他或许早就心动了。

  看似是顾念辞因为需要信息素而走近他,可实际上是他借着这个缘由走近顾念辞。

  只是他之前未曾发觉而已。

  其实直到此刻,他都难以界定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动心的,他只知道当自己发觉的时候,似乎已经深陷进去了。

  就像现在,他难以遏制地想触摸到顾念辞,想跟顾念辞待在一起,而这一切,在顾念辞躲避他之前,他还自大地觉得自己可以控制。

  在那天晚上之前,他都没有切实真确地察觉到自己对顾念辞的渴望和依赖已经到了如此难以控制的地步,到了焦灼、难耐、不安的地步。

  他一直以为自己将这份心动控制得很好,以为自己能慢慢等顾念辞长大,等顾念辞接受恋爱关系,他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原来根本就不是他做得好,是顾念辞愿意亲近他,才让他生出了自己将一切控制得很好的错觉。

  而现在顾念辞收回了那些亲近,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这份心动。

  他要怎么做才好?他怕自己的想法会吓到顾念辞,可是他真的好像快要控制不住了。

  他隐隐觉得这个目前看似还在自己手上的方向盘,正在脱离自己的掌心,正在逐渐失控的边缘。

  *

  两人回到安城那天,安城的温度达到了近二十年来前所未有的高温。

  往后几天,高温依旧延续。

  外面的阳光刺目又烫人,往外看一眼,都觉得大地被高温烤得焦灼,就连空气都犹如在折射镜下出现了几分偏离。

  顾念辞把空调开到23度,窗帘半拉上,坐在书桌前写最后一章连载。

  写到一半的时候,门被敲了两声,顾念辞以为是自己姥姥,眼睛都没挪一下,专心敲着键盘,随声道:“姥姥,门没锁。”

  门被推开,顾念辞也没抬头去看,依旧盯着电脑,神情专注。

  一瓶挂着水雾的青柠水被放到了他旁边,放下青柠水的那只手宽大修长、指节分明,指甲边缘修剪得平整,凸起的腕骨特别好看。

  顾念辞落在键盘上的手指停了下,怔了怔,抬起头去看对方。

  从北城考区回来,他已经三天没见过沈宁深了,两人明明就住在隔壁,交流却仅限于微信。

  三天没见,沈宁深怎么好像瘦了一些,顾念辞愣神看着沈宁深不由地想着。

  沈宁深薄透浅亮的眼眸静静看着他,淡声道:“发什么呆?”

  顾念辞回神,状似漫不经心地道:“你怎么来了?”

  “这个给你。”沈宁深将一个眼镜盒推给他。

  顾念辞打开,里面放着一副银丝边框眼镜,镜片很薄,边框很细,银色冷冷的,有种无机质的感觉。

  顾念辞不解道:“给我眼镜干嘛?我不是近视眼啊。”

  “不是近视眼镜,防蓝光的。”沈宁深淡淡道,他盯着顾念辞因为熬夜有些红血丝的眼睛,皱了皱眉:“昨天又熬夜了?”

  顾念辞道:“嗯呢,快写完了,最后一章。”

  他边说着边戴上了那副眼镜,防蓝光镜片在他眼眶周围投落下一片淡黄的色调,顾念辞感受了下,看向沈宁深道:“黄黄的。”

  沈宁深道:“嗯,会不适应吗?可以换浅一些的。”

  顾念辞又看着电脑感受了下,道:“还行,蛮好的。”他说着又看向沈宁深,漂亮白皙的手指顶了顶镜框道:“镜框适合我吗?好看吗?有没有一种好学生的感觉?”

  沈宁深弯了下唇:“好看。”

  确实很好看,银色的镜框架在雪白的面容上,中和了几分桃花眼的风华,多了几分秩序感,却更挠人心痒了,让人忍不住想打破那份秩序感。

  顾念辞不满道:“只有好看?没有乖乖的感觉吗?”

  沈宁深许久没听到顾念辞的这种小抱怨了,笑了下,调侃道:“书呆子的感觉吗?”

  顾念辞道:“书呆子说的你自己吧,诶,说起来我没见你戴过眼镜,你戴下给我看看。”

  他说着把眼镜拿了下来,递给沈宁深。

  沈宁深没接眼镜,而是拉过椅子坐下,一只手臂压在桌上,身体往顾念辞的方向倾了倾,目光定定看着顾念辞,道,“你帮我戴。”

  顾念辞看着凑到眼前的沈宁深,还有沈宁深灼灼的目光,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怔了一瞬,移开了下视线,胡乱地将眼镜架到了沈宁深鼻梁上。

  沈宁深笑了下:“你跟我有仇啊?这么用力。”

  顾念辞抿了下唇,心虚地回怼道:“自己不会戴,还要我帮你戴。”

  沈宁深目光在他脸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瞳仁浅眯了下,接着又凑近了些,噙着笑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顾念辞觉得沈宁深凑得太近了,沙沙的声音滑进他耳膜,他甚至能感觉到沈宁深浅淡的呼吸。

  熟悉的雪松味道钻入顾念辞鼻间,顾念辞喉结很明显地动了下,像是吞了下口水。

  他觉得耳朵有点痒痒的,不由摸了摸自己耳朵,接着眼睫颤了颤抬起,看着沈宁深。

  沈宁深本就长相偏冷,狭长眼眸在薄薄镜片下更显得不易亲近了几分,但眉眼含着笑意,冲淡了那份冷淡,有种温柔和禁欲混合的反差美感。

  顾念辞喉结又动了动,他发现自己心跳跳的特别快,但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垂涎沈宁深的美色?

  是挺好看的,顾念辞不由地想着。

  顾念辞没想到自己也有垂涎别人的美色的一天,觉得这大概就叫天道好轮回。

  沈宁深见他没说话,又含笑问了一遍:“好看吗?”

  顾念辞轻咳了一声,收回视线,坐正身体对着电脑,装作满不在意地道:“你本来就好看。”

  沈宁深眯了眯眼睛,目光落在顾念辞泛红的耳廓上。

  他又凑近了几分,状若不经意地对着顾念辞发红的耳朵道:“眼镜不拿去了?”

  顾念辞本就很喜欢沈宁深的声音,这会沈宁深直接贴着他耳朵,低低的气音滚进他耳道,像细沙颗粒一般碾过,让他不由觉得耳边酥麻,不可控制地抖了下身体,漂亮精致的耳朵唰地由粉红转为通红。

  他身体向后退了退,看向沈宁深,强自镇定道:“你别对着我耳朵说话,好痒。”

  “好,眼镜拿去吧,戴上打字。”沈宁深看着他道。

  顾念辞咬了咬唇角,伸手从沈宁深脸上拿下眼镜,戴到自己脸上,然后又抿了下唇,迟疑着伸手将沈宁深推开一些,道:“别占我桌子,你还有事吗?”

  “没事,我在你这看会书。”沈宁深说着起身,走到顾念辞书架前认真挑起书来。

  “你,你在这看啊?”顾念辞怔愣问道。

  “不可以?”沈宁深转头看他,一脸理所当然的不解模样。

  两人之前的相处模式一直如此,他去沈宁深卧室,或者沈宁深来他卧室,都是极为自然正常的事情,现在沈宁深也只是在他这里看书,他还能把沈宁深赶出去不成?

  顾念辞心跳莫名地快了几分,但面上装的不甚在意,收回视线道:“可以啊,你,你自己随便看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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