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岁看老，庄绍的爸谢明辉十六岁就已经是个搞大女同学肚子然后脚底抹油的典型渣男，现在人到壮年还能有什么长进？那不可能。
所以这几天姓谢的跑到雁岭来找儿子，家里的长辈是一万个不放心，一天三遍电话催——见到我孙儿了吗？我孙儿不缺胳膊少腿吧？他叫你爸了吗？哪天回来？定机票了吗？
一听八字还没一撇，那边又急得跳脚——抓点儿紧！管他高三还是高四，绑回临江来有的是人能安排，需要你这个中专肄业操心？？你要是办不了趁早说，老子我亲自去办！再说一遍孩子不带回来遗嘱的事你别想！
哎。
老人嘛，身体又不好，总担心自己哪天早上吃核桃噎着就过去了，死前就一个心愿：见亲孙子一面。至于这个一向不成器又在国外意外失去生育能力的儿子，爱死不死，家里头压根儿没人关心。
谢明辉到雁岭来庄莹是不知道的。
不过就算她知道也没什么用，一来这儿子本来就是他俩造的，有丝分裂出不来，二来谢明辉家以前就比庄家要牛逼得多，读书那时候以“不洁身自爱”为由看不上庄莹，现在就更不把她放在眼里，哪怕她是庄绍亲妈也不能改变什么。
现在深秋天气谢明辉还穿着薄风衣，没两天就把自己给得瑟感冒了。雁岭这地方就这么大，他跑到药店去买药，庄绍也正好利用午休时间来给孟野买治肌肉酸疼的喷雾，父子俩撞一起跟亲兄弟一样。
“巧啊！”他对庄绍笑笑。
严格来说他当然是个混蛋，但也没混蛋到不认现成的亲生儿子。当年他以为庄莹把孩子给打了，这些年压根儿不知道儿子的存在。何况面前的庄绍穿着蓝白校服，个头窜得比他还高，整个人盘靓条顺又朝气蓬勃，亲爹看了能不喜欢？
“来买药？”
没得到回应。
从庄绍刻意冷淡和无视的态度，谢明辉推测他已经猜到一些了。
外头秋风瑟瑟，阳光也不怎么明媚，谢明辉想捎他一段：“送你回学校？”
庄绍看了那辆昂贵的黑色小跑一眼：“不用了，我骑车。”
他跨上自己那辆自行车，装药的塑料袋在车把下面晃荡晃荡，路边的落叶堆得快有台阶那么高了。
“会开车吗。”谢明辉跟着他，跑车贴地爬。
庄绍没吭声。
“我猜你会。”谢明辉说，“你外公有辆吉普，肯定打小就让你摸过方向盘，我说得没错吧。”
“你都知道还问我干什么？”
“这不是跟你聊聊嘛，增进增进感情。”
庄绍心想你早干嘛去了？但还是没吭声，一路沉默地骑到校门口。
“诶等等！”谢明辉下来跑到他跟前，右手拎了拎他的书包，“晚上有空吗，咱俩一起吃个饭。”
“没空。”
“别拒绝得这么干脆嘛，你要上晚自习我可以等你啊，给我个面子，好歹我也帮了收养你的那家人一把。”
庄绍说你有完没完？威胁我是吧。谢明辉说这怎么算威胁？这他妈叫讨好，再说我千里迢迢为你来一趟不容易，好歹吃顿饭算打发我。
周围一些学生来来往往，大家都好奇地往跑车这边看，庄绍转身就走了。
“哎！给我打电话啊！”
总算还是把名片塞他校服里了。看着儿子离开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谢明辉有点儿感慨万千，但总得来说还是挺高兴挺振奋的——感觉有戏。
一进教室庄绍被同学抓着问：“在校门口跟你说话那个人是谁啊庄绍，他那车真帅！人长得也不赖。”
孟野正从老江办公室回来，听见了站住脚：“啥？”
庄绍说没什么，就一个搞传销的。同学说啊？怪不得那么多人被骗进团伙呢，原来传销这么挣钱，犯罪份子连跑车都开上了！
回到座位孟野小声问：“你爸？”
为了怕其他人听见他是弓着身趴在自己桌子上的，庄绍坐前面，转眼就对上他汗涔涔的大花脸，不禁皱眉：“中午偷煤去了？”
“哪儿啊，帮老江搞了搞办公室卫生，丫活得真糙，桌子下面还有蜘蛛网你敢信么。”
庄绍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孟野又问：“听师太说你保送资格快了？”
“差个面试。”庄绍说。
“什么时候去面？”
“下月吧。”
那就意味着他们俩又要暂时分开了。不过去面试算上来回最多也就两三天，孟野倒是没觉得特别不舍。况且1月就要去临大参加选拔赛，这段时间他自己也忙得飞起，说实话还真没时间分心。
一下午的工夫庄绍手机收到好几遍好友申请，也不知谢明辉是怎么知道他手机号的。点开基本就一句话：晚上十点半前去接驾。
接你大爷。
庄绍决定回宿舍就关机。结果晚自习刚上到一半，拉肚子逃课的某同学就传回爆料：“校门口停着辆特别拉风的跑车，前面带俩变色灯！还有俩剪刀门！”
“……”
大家纷纷要求看照。
庄绍把书啪地一合，满脸严肃地站起来。姜玥问：“你干嘛去？”
“让他滚。”
“让谁滚啊？”
马上就又要上课了，胆子大的路小川跟孟野都在操场呢，剩下教室里这些胆小的想看热闹也不敢跟去，只能在座位上抓心挠肺等消息，一个个望眼欲穿。
门卫喊：“干嘛呢干嘛呢，没打铃呢！”
庄绍一肚子火，指着外面那辆把校门照得五光十色的骚包车：“你们不管管？”
“这不挺好看的吗。”
校门口有伸缩门拦着，庄绍出不去。谢明辉看见他以后就走过来，隔着门问：“下课了？”
庄绍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想干什么？”
“请你吃饭啊，告诉过你多少遍了都，小小年纪耳背可得用心治。”
庄绍一个滚字已经到嘴边，当着亲爸的面却无论如何骂不出来，只能转身往回走。结果谢明辉比他脸皮厚，站那儿冲他的背影大喊：“儿子！我是你爹！”
保安：？
“我是你亲爹！如假包换！铁证如山！”
“我是你大爷！”庄绍转身怒骂，“你能走吗？麻烦你现在就走，开着你那辆破车！”
“这车哪破啦？少他妈扯！不过你不喜欢爸也可以换！爸都听你的！”
“……”庄绍想给他磕一个，怒发冲冠跑回去瞪他，“你能不能闭嘴。”
谢明辉不废话，拿出亲子鉴定文件就扔他脸上：“有你这么跟亲爹说话的吗？你有妈没妈以后再议，你爹我就站这儿呢，别逼我抽你。”
庄绍被激得脸色发青，接过文件也不翻，木头冰山一样地站着。谢明辉跑去给保安敬了包烟，拿到班主任老江的电话打过去说了几句，然后保安就放行了。
“过来，跟爹吃饭去。”
把亲儿子硬塞进跑车，谢明辉开足马力扬长而去，留下看热闹的保安跟一两个路过的学生在风中凌乱。
雁岭所谓最好的商场也就三层，而且还没有地下停车场。车开到那儿，谢明辉光停车就费了很大力气，到楼上餐厅以后更是挑来拣去。
“这也叫包间？顶多算个雅座。算了点菜吧，等回临江爸再带你去吃那家——”
“行了。”庄绍打断他，“你话怎么这么多，直奔主题吧。”
说起来庄莹的话也不算少，俩话唠生出一个闷葫芦，看来沉默不沉默这属于隐性基因。
这回谢明辉不跟他计较，随便点了几个菜之后才说：“哪有什么主题啊，我就是单纯的想和你吃个饭，真没别的。”
庄绍眼皮掀起来：“所以吃完之后我就能走了？”
“怎么说得好像我限制你人身自由一样，我有吗？”谢明辉笑笑，两手一摊，“今晚可是你自愿跟我来的。”
“那行那我走了。”
庄绍站起来又被他拉住。
“你说你这性格随谁？你爸我可比你随和多了，走哪都讨喜。”
“就拿英姐来说吧，”谢明辉打火机在手里一转，往桌上磕了磕，“她对我就不像你这么有成见，那天还谢我呢。”
庄绍说：“你把宾馆买下来有什么目的？警告你不要玩花样。”
“我说了，就想跟你见见面，吃两顿饭，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仅此而已。”
庄绍不信，依然没有放松警惕。谢明辉说当然，你要愿意跟我回去那是最好的，爷爷奶奶都在家盼着你呢，整天哭天抹泪的，不信我让他们跟你通个视频？
“不用了！”庄绍有些接受不了。
谢明辉把手机收起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快二十年没见过面的亲人，换我我也没感情。”
庄绍把眼睛看向他，他意识到这话有歧义，话锋一转说：“当然我对你不是这样，你是我儿子，咱俩血脉相连，多少年不见都一样揪我心。”
庄绍冷冷地、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谢明辉知道他大了，几句话蒙不住他，只能晓知以理：“我这次来要说有目的也有，就是想认回你。不瞒你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有你的存在，早知道我早回国了，这是实情。”
庄绍听完沉默不语。
服务员敲门来上菜，谢明辉让对方进来，自己趁布菜这时机换了个位置，坐到庄绍身边。等人走了他跟同龄朋友一样搂了下儿子的肩，拍了拍。
“这些年你受的苦爸爸心里都有数，你妈不是个玩意儿，生你又不管你，往后有爸爸在绝对不会再——”
本来庄绍的态度已经软化下来，听到这里却推开他的手霍然起身：“不许你诋毁我妈！”
谢明辉差点儿被他推个跟头，瞬间也来了火气，拿筷子指着他：“给我坐下。”
庄绍瞪着他，胸膛起伏。
谢明辉说：“我那叫诋毁？你妈这十八年待你怎么样不用我说，我也插不上嘴，就说一件事，她私自把你生下来算不算混蛋玩意儿？生下来又不敢养让你当你姥姥的儿子算不算混蛋玩意儿？别的我不如她我承认，起码老子不像她那么怂！”
庄绍冷笑说你不怂你跑国外去？你不怂你当时装缩头乌龟？
“我他妈当时才十六！摸着你自己的胆子好好想想，现在你十八岁碰上大事了敢不听你爹妈安排？他们让你往东你敢往西？！”
不管多坏的人做了坏事都有办法为自己开脱，何况谢明辉说的还是实情。他当初不是没想过承担责任，但家里不同意，父母以最快的速度替他做了决定，至于他本人顶多算个服从罪。
一顿饭吃得不欢而散，晚上十一点庄绍才回去，谢明辉照例还是开车跟着。
没想到还没到宾馆，两人的身影刚现个形，大门外坐着的孟野噌一下站了起来：“庄绍！”
庄绍加速蹬到门口：“？”
“你丫跑哪去了电话也打不通！”
“我——”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见尤英气势汹汹地从前台出来，越过他，直接往外暴冲！
“英姐？”
眼前又闪过一个追出去的于娜：“妈、妈冷静！法律说要给对方一个辩解的机会——”
“妈的你个瘪三！”
尤英冲到刚下车还没反应过来的谢明辉面前，撒着拖鞋一脚就将丫踹翻在地！
“敢跟老娘抢儿子你算老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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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明辉：英姐对我没有成见（微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