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野性难驯>第26章 又文艺又狂野

  元旦晚会作为一中的传统节目,算是学生们一年到头最期待的集体活动吧,比运动会还期待的那种。因为运动会高三基本不能参加啊,但元旦晚会就不同了,当天是铁假期,连即将高考的高三学生也能来当观众,所以全校都很兴奋。

  白天训练时路小川就注意到礼堂方向老有人进进出出,有的拿着大音箱有的提着蓬蓬裙,脸上还化着厚厚的舞台妆。

  “他们可真行,一破晚会搞得跟春晚似的。孟野你去看过他们彩排么,怎么样啊。”

  孟野不屑:“我浪费那时间干嘛,去年你忘了?5班那个街舞跳的……还不如相亲角那些大爷大妈的交谊舞!人交谊舞至少还踩着拍呢,他们乱得就差把鞋踢飞。”

  路小川乐得没边:“对对对!去年我坐第一排,好家伙,跳舞那男的脚丫子差点儿踹我脸上,也就咱们班金子淇唱歌能听,今年估计还是她吧?”

  “是。”一提起她孟野就没好气,“整天拉着人排练,耽误庄绍做题的时间。”

  “人家耽误庄绍的时间,又没碍着你,你哼啥哼。”

  “她耽误庄绍不就是耽误我?”孟野振振有词,“庄绍都好几天没给我讲题了,再不讲题我就考不上临大了,我考不上临大全他妈赖这破晚会。”

  路小川说得嘞,那咱晚上别去看了,孟野说不行!看还是要看的,不看怎么批判?不批判怎么进步?

  当晚七点多俩人就占座去了,跟队长高原他们一起。高原过完年才去国家队试训,目前正是最闲的时候。

  “你们班的节目排第几?”

  “不知道,”孟野抻着脖子往后台看,实在是看不到某人在哪儿,只能怏怏坐下,“但愿别太靠后,晚上我还得练公路跑。”

  高原看了他一眼:“你最近的训练强度会不会太大了,白天就练了一下午体能,当心肌溶解。”

  说着说着灯光暗下去,孟野心思转移到台上,也没有认真回答队长的问题。

  俩主持是从高一选的,高一才有大把时间写词背词。女生化着红脸蛋,男生打着小领结,煞有介事地邀请校领导上台讲话。

  作为资深教师代表老江也上台说了两句,表示任务是艰巨滴,但前路是光明滴,希望是大大滴!下面笑得都快钻椅子下面去了,好多人双手捧着嘴起哄,其中就以孟野的声音最大。

  “老江!爱你哟!”

  老江臊得差点儿一脖子吊死,瞪着眼睛警告台下的小兔崽子:“一会儿再跟你算账!”

  孟野双手在脑袋上比心:“等你哟!”

  路小川笑骂:“你他妈太没正形了,平时庄绍怎么忍下来的。”

  “他那是假正经,私底下比我还没正形。”孟野鄙视之,“哎你去打听打听,咱们班到底第几个出场啊。”

  有点儿等不及了,谁让庄绍之前神神秘秘的,吊人胃口。

  路小川很快打听完回来:“倒数第三个。”

  孟野说:“那还有得等。”

  前头有个相声挺可乐,把学校里几个老师编进段子里,逗得台下笑成一片。相比之下歌舞类节目就比较一般了。高中学生嘛,真正有空练唱跳的不多,一中又没什么艺术生,没那土壤。

  看着看着孟野乏了,借高原的手机玩贪吃蛇。路小川出去买了几罐雪碧回来,正好赶上倒数第四个结束,主持人报幕:“下面有请高二(3)班的同学们上台,他们要表演的节目是——”

  这大喘气。

  易拉罐拉环咔巴一声响,主持人同时说:“摇滚乐!”

  “卧槽!”

  路小川傻了,扭头看孟野,孟野手里攥着手机,也是一脸震惊。

  “什么玩意儿?摇滚?!”

  高原调侃:“事先一点儿不知道?孟野你这家属怎么当的。”

  孟野都忘了还嘴。

  他眼看着灯光暗下去,主持人款款退场,几个黑影窸窸窣窣地搬东西,然后一束追光灯唰地亮起。

  但庄绍没有立刻出现,出现的是金子淇。

  金子淇一身黑色小皮裙,腿上手上还绑着绑带,站在立麦后显得挺有范儿。在她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是键盘,一个是电吉他,都是3班的。

  原来他们组了个乐队。

  那庄绍呢?

  前奏进,键盘和电吉他跟着启动,金子淇也随之抬首。追光灯打在她精致的小脸上,平常被学业掩盖的光彩此刻乍然浮现。

  台下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台上,聚焦在他们几个人身上,然后在她开嗓的那一刻再度震惊了一把!

  不是说她唱得有多惊艳,而是因为——

  因为后面他妈的居然还藏着一个人啊卧槽!!!

  路小川狂拍孟野:“快看!”

  “我他妈不瞎!”孟野吼。

  舞台后方藏着一架鼓,鼓后坐着一个人,那他妈是庄绍。灯光终于打到他头顶的那一刻全场沸腾了,因为谁也想不到一中有人会玩鼓,而且这个人还是庄绍,那个年级第九的好学生,师太的乖徒弟。

  庄绍没有刻意打扮过,就是一身黑而已,扣子扣一半松一半。另外他左耳戴了耳钉,右耳没戴。

  但效果是炸裂的。

  耳钉,寸头,鼓槌,这三样东西组合在一起简直就是致幻剂,让台上的他变成另外一个人,孟野匮乏的词库难以形容,直到旁边嗷一嗓子喊出来才惊醒。

  “太他妈禁欲了!太他妈邪乎了!又文艺又狂野!!”路小川大喊,“我操我头皮发麻!孟野我爱他!我爱你同桌!”

  “怎么哪儿都有你,”高原扶额,“你也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吧……”

  孟野都顾不上聊天。

  庄绍从来没说过他会打鼓,但他显然非常会,会到收放自如,会到孟野甚至怀疑他考过级。那两根鼓槌像是长在他手上,不时飞转,不时落下,跟玩儿似的,却又迸发出令人心跳失序的激烈节奏。

  他的力道极寸,极其饱满,热烈得像火焰,噼里啪啦燃烧着的炙炭,好像有今天没来日,那种绝望的张扬显得恣意无拘。

  “我要逆风去不管艰辛,唯愿凭鼓声将心振奋,带笑逆风去,飞一趟,青春的我未随俗韵。”

  孟野不知道别人是不是跟他一样,但他就只能看到庄绍,看到乐队中最晦暗却最热烈的部分。有那么几秒钟他甚至忘了呼吸,心脏随鼓点扑通扑通共振。

  庄绍的这一面没给任何人看过,一亮相就要划破黑夜,振痛观众的耳膜,令人目眩。

  看完表演孟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特别想抱着庄绍说:“你他妈真是个宝藏!”所以他就真冲到后台去了,他就得抱抱庄绍,他激动啊!他骄傲啊!这他妈是我同桌!

  不过庄绍换衣服去了,没找着人,没缘分。就看见金子淇跟那儿捂着脸哭,可能是太高兴了,自己把自己唱哭了。

  回到座位路小川等人还激动不已:“见着庄绍了吗,我操我真没想到他这么牛逼,太给咱们班挣脸了!”

  孟野说:“没见着,估计忙着呢吧。”

  确实忙着呢,好些小姑娘去后台就为见庄绍一眼,更有胆大的直接找他要电话号码。

  从礼堂出来吹了会风,孟野渐渐冷静,鸡皮疙瘩也消了。

  他挺高兴的,不过也有点不高兴。

  庄绍会打鼓这事之前从来没透露过,所以孟野觉得这厮有秘密,甚至可能秘密还不少,由此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某种差距。

  十七岁的年纪早懂事了,孟野又不傻,他能看出庄绍以前家庭条件应该很优越,起码有钱学乐器,还学得这么棒。雁岭这小地方就不会有家长浪费钱让孩子学打鼓,要学也是学传统类型的,将来升学有用。

  以后要是考不上临大,他跟庄绍就会成为两条短暂相交但并不平行的直线,头也不回地往各自方向奔去。

  但这不妨碍他们现在是哥们儿,只不过孟野突然有些低落而已。这是掺杂着年少的忧愁、惊喜、意外、迷惘、喜欢(无论哪种喜欢)的复杂情绪,他说不明白。

  所以他决定去跑步。

  遇上什么不明白的事他就喜欢跑步,跑起来就什么都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跑就是了。汗水不会骗人,它会让你睡得更踏实。

  另一边,庄绍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金子淇激动地喊他一起合影,说是要留作纪念。

  “行,把姜玥叫上,鼓是她借的。”

  姜玥大大方方地跟他们拍了一张,散了以后说:“我刚才好像看见孟野了,他应该是来找你的吧,你们见上了么。”

  庄绍回头。

  姜玥说:“别找了,早走了。”

  两人从后台出去,前面正在撤场,献给校长的花没人带走。姜玥觉得扔了可惜,就提出想带回家,还要给庄绍一半。

  “挺好看的,你瞧,回家插花瓶里还能活两周呢。”

  具体是什么花庄绍也认不出,不过白白黄黄的确实挺好看,而且香得不让人讨厌。

  他破天荒收下了,出门就开始打喷嚏,打得停不下来。姜玥笑他:“别让你那帮迷妹看见,要不她们得幻灭。”

  庄绍笑了笑,皮笑肉不笑那种,反正挺冷酷挺不在乎。

  他跨上自行车:“载你一段?”

  “走你的吧,我可不想当全民公敌。”

  “行,那我先走了。”

  他得找孟野去。

  也不知这厮看没看表演,什么感想,跑得比兔子还快。

  这时候体现出没通讯工具的弊端了,找个人比登天还难。庄绍一边蹬车一边下决心,寒假必须挣钱给孟野买部手机,反正那厮也不挑,两三百的那种老人机就行。

  那半束花被他拿塑料袋罩住,用尼龙绳捆在后座,这样既不怕风吹又不会有气味。他这车是黑色的,山地车,骑快了会有点颠,所以他就骑得比较慢,以免花瓣被颠散。

  路过小吃街时又停下买了套羊汤大饼,食品袋挂在车把上,晃晃悠悠地飘出香气。

  饿了,真饿了。

  回到宾馆于娜说没见着孟野,庄绍又骑上车。小龙执意要跟着他,怎么威胁都不肯回去,庄绍只好带着这个拖油瓶,一人一狗上路。

  这回车把可累惨了。又要栓狗绳,又要挂外卖,还要被庄绍把着。车把要是会说话,估计头一句就是“庄绍我操你大爷”。

  据于娜表述孟野跑步的地方是一截死路,很容易找。那段路的尽头正在施工,已经修好的部分被附近居民当停车场用,两边停满了车。

  到地方庄绍停车眺望,孟野正从远处往回跑。

  小龙眼尖,原地蹦来蹦去,尾巴摇得跟风车似的:“汪!”

  “坐下。”庄绍回头震慑它,小龙很识实务地一屁股坐低,咧嘴笑呵呵的。

  傻狗,庄绍心想。

  孟野越跑越慢,最后停在他面前,有点傻眼:“你怎么来了?”

  庄绍:“你说呢。”

  孟野愣了一下,反常的没说话。

  “哑巴了?”

  “来就来吧还要把狗也带来,神经。”他嘀咕。

  庄绍瞪他,他说:“瞪我干嘛,你本来就神经嘛。”

  “看晚会了么?”

  “看了。”

  “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孟野摸耳朵,“我他妈可不知道怎么样,又不是演给我看的。”

  庄绍:“你哪来这么多牢骚,不是演给你看的是演给狗看的。”

  孟野低头看小龙,心说你瞧见了吗小龙,有人拿你当挡箭牌使呢。

  “问你正经的,到底怎么样。”

  “很帅很酷行了吧?”

  庄绍笑:“往后语文课别睡了,多学点儿形容词,别老是这么两句来回使。”

  “傻逼。”孟野踹了他一脚,不踹难消心头之恨,“我他妈不像你,学那么多破玩意儿。你说你泡个妞使那么大劲,至于吗你。”

  “我泡谁了?”

  “金子淇啊。”

  庄绍一脸不解。

  孟野捏着嗓子学金子淇:“等表演完我请你吃饭,你可一定不要推辞呀~~~”

  庄绍尴尬兼无奈。

  “那也是她泡我吧。”

  孟野狠狠翻了个白眼:“缺德带冒烟的!”

  庄绍寸步不让:“谁偷听我们说话谁缺德。”

  “我偷听?我盐吃多啦!谁让你们在大马路上打情骂俏来着,那马路又不是你们家的,你们能走我就不能走?”

  庄绍觉得他这样特可恨,当然也特可爱,没忍住伸手薅了他头发一把。孟野烦躁地躲开:“汗,汗汗汗!”

  庄绍心说你的汗我就差拿嘴尝了,还怕用手摸?可他表面还是那么没波澜,好像啥也无所谓似的。

  “行了,你跑你的吧,我在旁边吃点儿东西。”

  他把自行车停到路边,自己坐马路牙子上,然后摘下手表扔给孟野:“跑吧。”

  “什么意思?”

  “借你。”

  跑步需要记时,孟野跟他妈提过几次,他妈忙起来就忘了给他买。

  表盘早就修好了,当然不是原装的,但也能凑合。孟野担心汗进去会弄坏,戴上以后问:“这表防水吗?”

  庄绍说:“几万的表能不防水?除非我妈买着假货了。”

  孟野坏坏地一笑:“那可保不齐,没准儿你妈骗你呢。你妈肯定特漂亮,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而且你又那么好骗,谁的话都信。”

  庄绍扔筷子说我去你的,少占我妈便宜!

  孟野笑着躲开。

  元旦这么重要的一个节日,他们俩却都不觉得有什么,很平常心。孟野跑他的,庄绍捡回筷子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心想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羊汤大饼真香啊……

  以前这种东西他瞧都不会瞧一眼,现在却能坐马路边就着冷风吃,丝毫不觉得寒碜。

  这截公路少说也有四百米,一个来回就快一公里了,刚好够庄绍吃完一张饼。孟野跑回来远远地喊:“畜生你他妈给我留点儿!”

  庄绍头都没抬。

  一晃眼孟野却注意到他左耳戴的那枚耳钉,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忘了,一晚上没摘。

  孟野心想奇怪了,以前没发现他打过耳洞啊,哪变出的窟窿眼儿。

  可你还别说,庄绍戴耳钉真像路小川形容的那样,禁欲,邪乎,又文艺又狂野。

  所以不怪小姑娘迷他,孟野觉得自己要是个姑娘,肯定也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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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逆风去不管艰辛,唯愿凭鼓声将心振奋,带笑逆风去,飞一趟,青春的我未随俗韵。”

  本句摘自张国荣的歌《我要逆风去》,也是电影《鼓手》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