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了啊, 就在前面买东西。”

  原榕取出手机:“要不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别,不用了,”齐莘赶紧挡住手机屏幕, “我们等等也没事儿的。”

  原榕这才作罢。

  等待的这段时间有点儿尴尬, 齐莘时不时拿起手机自己对着照两下镜子,原榕被晾在一边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他对齐莘的感情生活很好奇,但就这么直接问有些不礼貌,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题。

  好在原清濯很快就回来了, 他手上拿着一杯鲜橙果茶,穿过往来的人群向原榕面前走,这时齐莘惊喜地往前迈了一步:“清濯哥哥!”

  非常清脆的叫声,原清濯的动作迟滞了一瞬, 随后迅速调整回来,点头打招呼:“小莘, 好久不见。”

  齐莘的目光落到他手上的那杯果茶,似乎有话要说。这时原榕已经将它从原清濯手上接了过来。

  感觉到身边人直勾勾的视线, 原榕礼节性地问:“……你喝不喝?”

  其实他就是客气一下罢了, 没想到齐莘真的对他笑道:“谢谢,刚好渴了。”

  于是那杯饮料又落到齐莘手里。

  原清濯的唇角的弧度缓缓消失。

  去停车场的路上, 齐莘一直跟着原清濯走在最前面问东问西,原榕双手抄兜跟在后面走, 一双杏眼滴溜溜在两人中间打转儿。

  好些年过去了, 没想到齐莘还是这么崇拜原清濯啊。

  一看到他的样子, 原榕就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是这样。

  大约还在上小学的时候, 只要齐莘寒暑假出现在原家, 原榕必定会跟他打一架, 他们两个爱好差不多、审美也一致,有时候会为了争抢同一个东西产生争执。

  原清濯虽然不是可以划到名下的产物,但因为他,两个人少说也干过几仗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决定原清濯到底他们之中的谁一起玩儿。

  没有大人在的时候,原清濯负责当裁判,他总是给原榕悄悄放水,有时候明明齐莘赢了,他也能头头是道地说最后的赢家是原榕。

  有大人在场就不能作弊了,原爸原妈一向遵循和气生财,他们会和兄弟两人说:你们都是哥哥,应该让着表弟,别让他大老远来咱们家玩儿一趟还受委屈。为此原清濯总是被勒令去陪齐莘玩游戏,以至于后来听到齐莘这个名字就头疼。

  有一次两家人带着孩子们一起去专售乐器的商场逛街,齐莘坐在一辆手推车里,原榕坐在另一辆手推车里,两车并行进入一家门店,逛到吉他区的时候两个小孩儿都走不动路了。

  他们看上一把炫酷黑亮的小电吉他,说巧不巧那又是店里仅剩的唯一一把,店员将它从展橱里取出,刚刚递到家长手里,原榕和齐莘同时从手推车里蹦起来去抢。

  两人的家长开始劝自家儿子:“哎呀,既然哥哥(弟弟)喜欢你就让出去,我再给你买个别的……”

  原榕当时已经很愤怒了,他当时就想:别的都可以让,就这个不行!

  显然齐莘也是一样的想法,最后他们两个小小的身躯扭打在一起,很快齐莘就哭了。

  别看他哭了,打人抢东西的力气特别大,原榕毫无招架之力,最后在爸妈的强力控制下才被拉开。

  原清濯立马凑上来扒住手推车的边框往他脸上瞧:“榕榕,他都打你哪儿了,疼不疼?”

  原榕难过地拉着他的手掉眼泪:“哥哥,哥哥帮我,我想要那个琴……”

  原清濯转过上半身,用祈求的眼神向爸妈示意,原爸原妈摇摇头,随后耐心地一遍遍擦拭着原榕的眼泪:“榕榕乖啊,给你买更好的,我们不跟他抢好不好?”

  原榕哭得更惨了,他不明白他只比齐莘大了几个月,为什么要因为这几个月让出自己喜欢的东西。

  那天他就是个爱哭鬼,整整哭了一个多小时才抽着气停下来,原清濯一直跟在他旁边帮他擦眼泪:“榕榕不哭了,我们去挑别的,不和他一起了。”

  最后在原清濯和爸妈的共同帮助下,他们帮原榕挑了一支长笛。

  那个时候原榕觉得长笛不好看,那么小一根,比不上电吉他可以做成各种漂亮的样式,后来长大了也觉得吹长笛不错,横竖就是个爱好,又不是要去竞选国家队。

  事实证明吹长笛是个正确的选择,要是玩儿弦乐器说不准还要仔细保养手腕手指,原榕左腕受过伤,很难说这会不会影响到拨弦。后来齐莘再来家里做客也不无羡慕地说:“还是长笛好,能在音乐会那么高雅的地方和管弦乐团一起演出,弹个电吉他能做什么?现在会弹吉他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

  对此原榕倒是没什么想法,他也就是想有个一技之长罢了。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坐电梯到了机场地下停车场。

  原清濯取出车钥匙按下解锁按钮,身旁的齐莘捧着果汁高兴地上了副驾:“清濯哥哥,这是你的车吗?看上去好帅啊。”

  原清濯:“……”

  鉴于这个小子是他们家亲戚,他决定再忍忍。

  原清濯转身,正好看到弟弟跟在后面神思不属地想事情,还以为原榕也不高兴了,于是咳了咳提议道:“要不我让他去后座,你还是去副驾驶——”

  “嗯?”原榕和他对视,“没事啊,让他坐吧,又不是常来。”

  说罢,他拍拍原清濯的手臂,一脸没事人一样地坐上后座。

  “……”

  原清濯意识到自己是在自作多情,烦闷地闭了闭眼,随后也跟着上了车。

  这是齐莘时隔多年再一次来原家做客,犹记得童年时期原家还住在两室一厅里,原爸爸开着一部空间狭小的别克,没想到这次再见,原家已经大变样了。

  车库里停着两三部SUV不说,连房子都变小洋房了,虽说这样的小别墅和那些气派的豪宅不能比,但还是普通人家不能轻易追上的有钱。

  进了家门,齐莘热情地喊姨父姨母,随后被拉到餐厅吃饭。

  有爸妈在,原清濯并不会显露出内心的真实想法,他对齐莘还算和颜悦色,有事也会出于礼貌关心一下这位没有血缘的表弟近况。吃完饭后就借口收拾碗筷直接躲去了厨房。

  原榕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齐莘坐在旁边给他展示自己新买的电吉他,原榕一边应付着,一边动手剥开一个圆滚滚的橙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原榕,你现在还在吹长笛吗?”

  “当然了,前段时间我还参加了学校毕业典礼的表演,”原榕往嘴里塞了一瓣,把剥好的橙子递给他,“你吃不吃?”

  齐莘摇摇头,他不太喜欢橙子口味的东西,随即又说:“带我去看看你的长笛怎么样?”

  “行啊。”

  原榕得意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决定让他狠狠羡慕一把:“我有一支纯金的,音色特别好。”

  他领着齐莘噔噔噔去了楼上的卧室,翻箱倒柜把那个精致的礼盒取出来,组装好笛子在齐莘面前晃。

  齐莘直接看花眼了。

  不仅仅是那只笛子,他看到原榕宽敞又舒适的卧室内铺着柔软的地毯,学习桌上放着不少各种型号的游戏机和乐高模型,墙上挂着巨屏液晶电视,房间里许多细节和小摆件一看就是为了迎合少年特有的喜好布置的,乍一眼望过去简直就是天堂。

  齐莘问:“这些、这些还有这些,都是你买的吗?”

  “我上了高三就没买过玩具了,”原榕解释,“有些是我爸妈买的,有些是原清濯买的。”

  齐莘奇怪道:“刚才我就想问你了,为什么你现在都直接喊清濯哥哥的名字了啊,以前不也喊哥哥的吗?”

  “这个嘛,”原榕语塞,“啊,因为我们最近在吵架,吵架期间我们一向不论兄弟的!”

  “我真羡慕你有这种哥哥,吵架了还能想着你,给你买礼物,”齐莘笑笑,“可惜我是独生子,身边一个兄弟都没有。”

  羡慕,有什么好羡慕的啊,万一你有了哥哥他却天天惦记你呢,原榕心里默默地想。

  时间已经很晚了,齐莘只留在他房间和他一起打了会儿游戏便回客房睡觉,原榕正玩到兴头上,头也不回地说:“你快去睡觉吧,明天咱们再接着玩儿,晚安。”

  齐莘回到自己的房间,先是从自带的背包里取出日常的护肤品放在桌上摆好,随后取出一套睡衣换上。他在隔壁卫生间对着镜子照了一会儿,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娃娃脸,又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时间,随后慢悠悠逛到了原清濯卧室门口。

  时间接近十一点,齐莘贴在门上认真听了会儿里面的声音,伸手轻轻叩响。

  里面没反应。

  这下齐莘稍微用力敲了敲,唤道:“清濯哥哥?”

  大约过了半分钟,门开了,原清濯浑身湿漉漉的裹着浴袍,面色不善地沉声问:“怎么了?”

  青年身上湿润又好闻的味道袭来,雾蒙蒙的水汽氤氲在空气中,齐莘愣愣地看着他沾着水珠的发梢:“我,我那间客房旁边的热水器坏了,想借用一下浴室……”

  借浴室?

  原清濯心里觉得有点儿好笑。

  从机场见面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齐莘古怪不已,一路上对自己过分热忱,没想到入了夜还敢来自己这里借浴室?

  怎么偏偏借到他这里来了。

  像是预料到他下一句可能会说些什么一样,齐莘继续说:“这么晚了,姨母他们应该睡下了,我不敢打扰……那就只剩下原榕的,还有你的。”

  原清濯定睛看着他的表情,轻声反问:“热水器是真的坏了吗?”

  齐莘猛点头:“我不确定有没有坏,但不出热水是真的。”

  原清濯没说话。

  “你要是不愿意的话,那我就借原榕的浴室用了。”

  齐莘在心里叹了口气,露出难办的神色,转身要走。

  “站住!”

  原清濯叫住他。

  这个什么齐莘敢去一下试试?

  他自己都没用过原榕的浴室,齐莘绝对不能做第一个。

  原清濯大脑飞速运转,顷刻间便做了决定:“你来用。”

  他打开自己的房门,随后转身先一步进了浴室。

  竟然、竟然同意了!

  齐莘几乎要按捺不住上扬的嘴角,生怕原清濯会后悔,他无声地跟在后面,顺手关上了卧室门,开始打量原清濯的房间。

  原榕的卧室还能看出几分小孩子气,原清濯这里就是妥妥的成熟男性风格了,独属于青年的荷尔蒙强烈冲击着齐莘的观感,他情不自禁地向浴室走去。

  这时原清濯拿着浴巾和睡衣从卫生间走出来:“你可以进去了。”

  齐莘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啊清濯哥哥,我是不是打断你洗漱了?”

  “别在意,没这回事儿,”原清濯对他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慢慢洗,我不打扰了。”

  “还有,以后别再那么叫我,下次直接喊表哥。”

  说罢,他迈开长腿离开卧室,还顺手带上了门。

  这个操作直接看呆了齐莘。

  就这么出去了??

  门外,原清濯敛起笑容,拧着眉开始敲弟弟的门。

  “原榕,给我开门。”

  里面传来激烈的游戏音效,隔着一层门板,原榕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忙着呢,你自己进来。”

  原清濯转动门把手缓缓进入,一眼看到斜靠在沙发前地毯上的少年正专注地抱着游戏机玩儿。

  这时原榕才扶着床从地毯上站起,甫一和原清濯对视就脸色爆红地坐在床上斥道:“喂,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在外面乱晃啊!”

  这句话完全是在冤枉原清濯,但原榕近期对他的一举一动过分敏i感,只要看到原清濯多露出来一点儿就直呼受不了。

  原清濯披了一层浴袍,腰间的系带也绑住了,唯有紧实的胸膛上面沾着细小的水滴,外加一双修长得不像话的腿。不知是不是原榕眼里的滤镜加成作用,他觉得原清濯今天和平时不大一样,发丝稍显凌乱,半干半湿,没有像往常一样规矩服帖,反而柔顺地搭在凌厉的眉角,让他看起来比往常更温柔。

  那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着,像一把小钩子在引着原榕和他对视。

  原清濯看了眼自己身上,唰地一下把门关死,幽幽开口:“反思一下你自己,哥哥以前也是这么穿衣服的。”

  高考前那次大暴雨,他也是穿着差不多的浴袍在原榕眼前晃了一个晚上,当时怎么不说‘没好好穿衣服’?

  原榕有心想反驳,他也觉得自己有点儿草木皆兵,于是问:“你来找我干什么?”

  “让我用用你的浴室。”

  “你自己没浴室吗?”

  “有,”原清濯煞有介事地说,“齐莘说他的热水器出了问题,然后把我的浴室征用了,我只能来你这里洗。”

  没等原榕有反应,他一步步走上前来,俯身把原榕按在柔软的抱枕上,低声说:“我已经洗到一半了,你不会不借我的,对不对?”

  沐浴露特有的清香灌入原榕鼻间,他看着原清濯近在眼前的俊美轮廓,视线聚焦,霎那间有一瞬的失神。

  “别这么小气,”原清濯声线放低,缓缓说服,“下次也欢迎你去我房间洗,怎么样?”

  这招色i诱正中原榕下怀。

  原榕试着挣脱,发现自己的力量和哥哥比还是差了那么一截,在屈服前他决定多问一个问题:“你会那么好心让齐莘用浴室吗?”

  原清濯不喜欢别人进他的领地,也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他真让齐莘进他的卫生间?

  “他可是你的亲表弟,”原清濯和他对视,“我再不喜欢也得给你点面子吧。”

  不论是真是假,这话说的还算熨帖,原榕错开他的视线,偏过头说:“去洗吧,我大发慈悲借给你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害羞,头一偏就露出白皙修长的颈线,泛着淡淡的粉色,让人看上去食指大动,很想咬上一口。

  原清濯眸色微黯。

  他很想这么做,但还是凭借着稍微奏效的自制力止住了。毕竟在他和原榕之间,必须让原榕做主动放饵的那一个,只有这样原榕才能毫无保留地交付给他。

  原清濯去浴室继续洗澡了,哗啦啦的水声听在原榕耳朵里,显得存在感很强。

  这下他打游戏也不太专心了,几分钟后,他把游戏机甩在地毯上,拿着杯子去楼下接了杯凉水喝,试图平复心情。

  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两人把事情挑开说明以后,他看原清濯的角度完全变了,就好像重新刷新认知了一样,以前没注意到的事情,现在一个接一个地在他脑海里蹦出来。

  明明小时候都在一张床上睡过的,现在原清濯稍微碰一下他反应都很大。

  原榕思忖: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思索无果。

  他磨蹭着回了房间,正准备端坐一会儿度过这段有些煎熬的时光,这时浴室里传来原清濯的声音。

  “原榕,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忙着准备考试,除了更文都没怎么上晋江,今天看了大家的评论,还是想说一句谢谢大家,非常感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