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沉浸式扮演笨蛋美人>第2章 原话奉还

  这场期待已久的架没打成,江岁在心里遗憾了好久。

  要知道,城北三中对学生一直是封闭式管理,除了寒暑假补课期间对几个校门管的不严,大家逃课出来约着打打架透透气,其他时间里,简直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他被学习挤压下,那点匮乏无聊的生活里,只有打架的时候才能勉强唤醒一点青春年少的热血和活力。

  所以七月底赵子乌和他说约了场架时,他几乎是瞬间清醒。

  “在哪儿?几点?几个人?”

  赵子乌斟酌了一下:“五打三。下午打完,快的话能赶上六点的晚饭。”

  听上去没什么挑战性。

  他兴趣缺缺打个呵欠:“算了吧,让大王他们去。”

  大王是个看着憨厚的大高个,四肢发达,一身蛮力,就是一根筋,认死理。

  赵子乌不紧不慢:“五个都是起码一米八的大汉。”

  江岁的眼睛蹭地一亮。

  听上去就很刺激。

  他扣上帽子,长衣长裤将一身遮的严严实实,帽檐下,一双眼盛着勃勃的野心,格外明亮。

  他毫不犹豫:“我去。”

  城北在这一块儿打架只输过城南,也只有城南那批人能想出些意料不到的招数来克着他们,其他学校的看着凶猛,打起架来不过是些小鱼小虾,江岁一概没放在眼里。

  也不知道那城南的「程哥」到底是什么来头,一直躲在背后,逗小孩儿似的压着他们,阴险狡猾。

  最过分的一次,他几个兄弟接龙,骗的江岁绕城跑了一整天,筋疲力尽之后,才不紧不慢派小孩儿过来给他送水,上面写着辛苦了的虚伪话,江岁气得三天没睡好觉。

  当然,这么些年下来,江岁只在「程哥」身上吃过瘪,对付其他人简直绰绰有余。

  他打架是从小街头巷尾练出来的野路子,招式花里胡哨,只攻不守,是不要命但是特别爽的打法。

  对面五个显然也是没有受过训练的野路子,身高体壮,力量够了,协调性没跟上,配合也不算默契。

  好巧不巧,城北三中的一个打架风格就是特别默契,他们的配合是从小学就一起磨合出来的,比较混的一群人都早就从校友玩成了异父异母的兄弟,二十分钟不到,五个人就基本趴在地上不起来了。

  他扫一眼的五个人,抽空接了个电话。

  “哥哥。”

  江绵软糯雀跃的声音从话筒里传了进来。

  江绵是他表妹,今年才上五年级,特别黏人爱撒娇。

  江岁这些年寄住在姨妈家,虽然和姨父母的关系不上不下,但是对江绵这个妹妹的感情却出乎意料的好。

  他弯起眼,正要应声,余光瞥到一线黑影。

  几乎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又本能顺着木棍钳制住偷袭人的手肘,反身横踢。

  同时,大王也反应过来,拎着那人的后领猛力一拽。

  木棍被江岁夺入手里,随意在空中绕出漂亮的剑花,遮住眼睛的墨镜因为动静太大被甩在地上,露出一双上挑的笑眼。

  “偷袭我?”

  他眉梢掠过一丝笑意,木棍被他搭在肩膀上,屈身冲软在地上嘶嘶倒吸冷气的人笑了笑,语气温和:“玩个游戏。你要是三秒之内站起来,我让你五秒提前跑,要是站不起来——”

  木棍在少年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灵性,力道顺着木棍传导,抬起了那人的下巴。

  江岁轻飘飘道:“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人怔然看着江岁的眼睛,被那瞬间的笑意迷住,连逃生的本能都不要了。

  “三。”

  “二。”

  “一——”

  江岁说到做到,眼也不眨抬起棍子,划破空气时,那力道发出嗖嗖的弧声。

  那人害怕的闭紧了眼,感觉到有力的风拍打在他的脸庞,又猝然停下。

  江岁的一声轻笑传入耳膜。

  他睁眼,发现面前,传说中的罗刹用木棍轻飘飘拍了两下他的脸。

  “有胆子挨揍,没胆子跑?”

  棍子被人随手丢弃,还没等落地,先被一个人稳稳当当的握住。

  江岁顺着那双手一路往上,视线一怔。

  陆承背着书包,白衬衫扣子一路扣到了领口,还是那张冷淡的眉眼,站在巷子里却又干干净净,像夜里皎洁渺然的一寸月光。

  江岁问:“你要替他出头?”

  陆承瞥一眼地下的人,语气很淡,听不出是开玩笑还是认真:“他让我放学别走,五点半在这里等他。”

  但是显然,现在这个人估计已经完全没有打架的气力了。

  江岁被逗笑了:“他约你你就来了?”

  对方果然是个书呆子,这么明显要找他麻烦还看不出来。

  陆承嗯了一声,皱着眉头,被放了鸽子心里正烦躁。

  约好了五点半打架,结果被其他人抢了,不爽。

  江岁说:“下次要是再约你,你别出来了。”

  陆承下意识:“为什么?”

  “他之前劫了七八个学生的钱,让你别走,估计是把主意打你身上了。”

  江岁戴上墨镜,挥挥手就准备走。

  临走前,陆承看他一眼,顿了几秒:“你什么名字?”

  江岁哼笑一声,原话奉还:“下次见面再告诉你。”

  话一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几个人一直走到巷子外才停。

  赵子乌才走过来,皱着眉帮江岁挽起袖子看伤口。

  木棍没有削平,尖锐的口子划破了校服,破皮的口子已经开始往外面渗血。

  江岁本来就白,现在往下滴的血和刚才打架沾上的对方的血迹混在一起,乍一看发紫泛红一大片,特别严重。

  偏偏江岁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还在语气平常地和江绵聊天。

  赵子乌叹了口气,朝大王指了指伤口,大王脚下飞快地去买药。

  江岁这人很神奇。

  看着一副哭包的样子,其实从小就是他们这伙儿人里最要强的。

  这么多年朋友当下来,就算受再严重的伤,大家也从没见他哭过,也从没听他喊过一句疼。

  就像他们语文老师说的,别看江岁好说话的样子,其实他才是所有人里面最犟的,态度不强硬,却是最难拔的一颗软钉子。

  大王以前还感慨,江岁也太坚强了,背地里肯定默默吃了不少苦,流了不少泪。

  江岁当时听了这话,将手里的试卷卷成筒,敲他脑袋:“你他妈才默默流泪,我钢铁侠感觉不到疼不行啊?”

  大王被他唬住了,以为他真的身体异于常人,还紧张兮兮地保证:这个秘密他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不过这一次,伤虽然看着唬人,但确实不算重,就是那件校服袖子上沾了一大块血迹,还挺吓人的,估计回家得洗半天。

  大王像只大狗狗一样蹲在边上,挠了挠头:“我刚才分神了,没有看住人,对不起。”

  说完,他又补救似的汇报:“隔壁好像也有人在打架,拿着棍子,我听到有人叫「程哥」了。”

  “哪儿有这么巧?”

  赵子乌笑笑:“平时这巷子偏僻的一个礼拜都不见人影,这会儿两边老大就同时来约架了?”

  江岁觉得也是,换了个话题:“简单止个血就好,我待会儿还得去少年宫给江绵拿书包。”

  赵子乌看一眼时间:“应该来得及……你妹妹还在学画画?”

  “嗯。”

  想起江绵之前送给他的那副油彩画,江岁心里涌上一点暖意:“暑假白天上钢琴舞蹈,晚上在画室画画。”

  赵子乌随便简单包扎了一下,想起什么,提醒道:“我前两天还听见我妈说小区外面路上有男的鬼鬼祟祟,专门尾随独行女生和小女孩儿,你最近让你妹妹注意着点。”

  江岁低头回消息,闻言笑了一下:“那条路不是有监控吗?这么明目张胆?”

  “监控早就坏了。”

  江岁漫不经心点点头,没往心里去。

  几个人从巷子口离开。

  安静了不到五分钟,陆承拎着棍子从另一侧走了出来。

  顾煜跟着后面:“承哥,不打了?”

  “被人抢了,打不了,我去上课。”

  陆承咔嚓一声咬碎嘴里的糖,垂眼将校服拉链一路拉到最顶上,摊着张不耐烦的臭脸,规规矩矩捋好每一丝褶皱:“架子鼓课一对一,我说翘就翘,总得给老师一个解释。”

  话落,他又拿起身边敲架子鼓的鼓棍,抽出湿巾细致的擦干净上面的灰尘,背着书包,俨然一副好学生模样。

  他边走边拿出手机划拉两下,朝身后人道:“走了。”

  “卧槽,谁啊?承哥你看清楚脸没有?”

  陆承想了几秒:“有两只眼睛。”

  顾煜:“……”

  陆承:“身手不错,你帮忙找找,下次约架。”

  顾煜两眼发直。

  要不是和陆承够熟,知道陆承认人慢,记不清脸,他得以为陆承在故意搞他。

  顾煜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手机在口袋响亮的播报:支付宝到账三百元。

  顾煜:“哥你这是干嘛?杀人灭口?”

  陆承言简意赅:“吃饭。”

  顾煜轻快的吹了声口哨,距离虽远,感激之情必须到位。

  于是几十米的羊肠巷子里,所有人都听见他哭丧似的扯着嗓子喊:“哥,你一路走好!!”

  陆承冷漠的背影被叫的一踉跄,怕丢人,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煜心满意足转过身对另外几个人招呼。

  “那行,走吧,承哥出钱请你们吃饭。”

  作者有话说:

  彩蛋:

  江岁小时候反应比较迟。

  幼儿园,老师装模做样鸡毛掸子打手心,所有小孩儿排成一排,一个个打过去。其实没用力,但是那架势可惊人。

  「啪」一下,赵子乌眼眶刷的红了。

  「啪」一下,大王鼻子一吸一吸,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啪」一下,老七嗷嗷大哭,带着刚才故作坚强的赵子乌大王一起,眼泪不要钱的撒,嗓门儿透亮,都知道这里在教训孩子。

  又是「啪」的一下。

  这回轮到江岁了,他睁着一双乌黑水亮的眼睛,眨了两下,又眨了两下。

  老师都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记忆错乱,又用自己的手垫着,「啪」的一声响。

  小江岁乖乖摊直小手,眼巴巴看着老师。

  赵子乌大王老七看他的眼神唰的一下就变了,觉得他真是不屈服于「邪恶势力」的伟大英雄。

  没人知道,那天打完下课,小江岁还在愣愣盯着手掌,抹了抹手心,又抹了抹手心。

  终于后知后觉感觉到一点痛了。

  他一撇嘴,对着墙角哇的哭出好大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