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演垂着头,不再用眼神去讨好,“你要多少钱?”
“我也不多要,一万。”
“我微信里只剩五千了,我转给你,另外五千…你再等等。”
张演在床上摸索着自己的手机,摁亮手机屏幕后猛然发现,桌面壁纸被换成了十指相扣的两条小臂,被压在下面的手腕上露着半圈牙印。
他赶紧抬起自己的手腕,果然,印着一圈浅浅的印记,已经快要消失。
而上面那只手是谁的,显而易见。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把钱转过去,媛媛特别利落,收下转身就走了。
小皮鞋在陈旧的地板上踩出不同的声响,在闷重的关门声后消失。
房间里安静下来,张演还没提起心思解决和薛珂的荒唐,薛珂突然跨上床扑过来。
他的后脑砸在硬床板上,加之宿醉,有点眼冒金星。
他来回的偏着头躲避薛珂的亲吻,也不知道看起来比他还瘦的薛珂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他无法把人掀下去,只得双腿乱蹬乱踹,不让薛珂继续。
之前薛珂就趁他喝醉的时候,伪造了许多不雅照片,以此威胁他陪着薛珂睡觉。但也只是名词性睡觉,谁成想再醉一次词性变了,现在薛珂要和他动词性睡觉!
“薛珂你冷静一点!你放开我们谈谈!”
薛珂被张演反抗得不耐烦,不再由着他闹,在他腰侧某个位置一捏。
“啊!”
张演瞬间失了力气,张开的嘴也被侵入,这可怎么办好,薛珂好像在他睡着的时候,把他的全身都给研究透了。
不仅如此,他还被人抓了把柄,“你最好听话,我录了视频。”
…………
“玩够了吗?觉得我很可笑吗?”张演没兴趣再挣扎,难得生了次气。
女朋友没了,存款没了,旷工一天工资也没了。他枕在薛珂腿上,薛珂不厌其烦地,一遍遍把玩他的头发。
“不可笑,很帅,就是有点笨。”
薛珂一脸餍足,捏捏张演的耳垂,又刮刮他的鼻子,最后极其别扭地弯下腰,轻轻吻了吻他锁骨上,未烫完的烟疤。
“你才笨!你全家都笨!混蛋!”
“混蛋我认,全家我也认,反正我们全家…就剩我一个人了。”
“啊…对、对不起。”张演哑了火,“我不知道,你也没跟我说过。”
“没事。”薛珂的手在张演皮肤上游走,欣赏着这张画布上,自己历时一天一夜的杰作,“我都对你这样了,你应该戳着我的痛处骂我,而不是道歉,明白吗宝贝儿?”
“你还知道你这样不对啊!”张演气急,在薛珂大腿上拧了一把,他现在全身上下,也就手能算是可以自由活动的部位了。
“知道啊。”薛珂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就像感觉不到疼痛,他又低头嘬了一口张演泛肿的嘴唇,“对不对从来不是我做不做的评判标准,我只凭喜欢,你不知道吗?”
“知道啊!嘁,我比你知道得多。”
然后张演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他只是不经意地抬眼一瞥,却发现薛珂在看着他笑,还笑得那么…温柔?
要知道温柔和薛珂完全不搭边,搭上边也只能起到让人浑身冒冷汗的效果,张演一时看呆了,好半天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你既然知道那么多,怎么还不知道我喜欢你?”
薛珂真的在笑,看着张演从一个钢铁直男,变得每天陪他睡觉,对牵手见怪不怪,习惯他过分的靠近,甚至对更深层次的交流无动于衷,总感觉快到感情质变的节点了。
说完这句话,一直在放空发呆的张演更呆了,他盯着薛珂意味不明的笑,赶紧摸过手机,打开了和乔灼的聊天框。
他都顾不上薛珂还在旁边,飞速地打字:兄弟,我被男同性恋盯上了,我的小兄弟要变成搅屎棍了吗?
【乔火箭的爸爸:我看你像被搅得那一个。】
第二道雷在张演脑内劈下,乔灼看人一向很准,难道,他今天的惨状都是老天给他设定好的,他其实是个隐藏的零!?
薛珂不知道他脑内的活动,只是从他扭曲的表情,以及这傻子到现在还没有怪他的表现来看,张演应该是把名为“思考”的神经,和“跑偏”搭在一起了。
*
转眼假期已到尾声,期间乔灼请张演吃了顿饭。他人逢喜事精神爽,张演却是一脸愁苦,问也不愿意多说。
张演向来是个憋不住事情的人,如此表现,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无意多窥探,只说张演有困难的时候,随时找他。
此时他正准备着晚上的音乐节。
说起音乐节,他又想起同傅洄舟逛夜市那次,那应该算是他和梁崇的第一次单独正面交锋。那天很混乱,既有和情敌的会面,又有员工受伤的意外。更离谱的是,受伤员工竟然是薛珂。
他擦洗着写有“国庆最后一次音乐节”的告示牌,心里疑惑,怎么这最有招牌特色的音乐节就到最后一次了?
结果傅洄舟告诉他,要认真读,是“国庆”最后一次,国庆之后还是要继续的,最后一次是永远具有吸引力的四个字,所以这只是个广告罢了。
他和傅洄舟忙前忙后,一直到音乐节开始前才终于闲下来,能在后台休息。
“哥,如果我说,这是我最后一次来寄凡兼职,你会觉得我更具有吸引力吗?”
傅洄舟整理道具的手顿住,这并不是个容易回答的问题,“可以下班了…”
“会吗?”乔灼追问道。
“…我不知道,因为你不会是最后一次来的,对不对?”
乔灼一笑,竟然被反杀了。
傅洄舟说的没错,他不会是最后一次来,只要能接触到傅洄舟,他永远不会是最后一次来。
而傅洄舟对这件事并不笃定,看似是一招一式的反驳,实则是试探和寻求安全感。
今晚的音乐节请了很多不知名歌手,不知名乐队,不知名舞团。因为景区音乐节的真正意义从不在音乐,只是图个噱头,图个热闹,转化为收益。
就像傅洄舟和乔灼总爱同对方聊闲天,说废话。不为了交流什么,只是妄图从对方的话中偷得几分坚定,转化成关系进阶的催化剂。
“当然,我会再来的,哥会接受吧?”
是在问接受他的求职,还是接受他的表白?
傅洄舟不知道,所以不敢回答,“我们也去音乐节吧,上次就说带你去,没去成很抱歉。”
“好吧,那我们出去。”
乔灼说过,要在尊重傅洄舟的前提下,推傅洄舟一把,他要掌握好度,是鼓励,不是逼迫。
两人从后台出去。
台上的DJ在尽力炒热气氛,游客渐渐围过来,最终还是要靠早就安排好的便衣工作人员带动,几百人在不算大的场地里挥手蹦迪。
这种环境很容易感染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比肩接踵的人群也不会在意前面那个黑乎乎的后脑勺是谁。
当没有人看你的时候,你就在自由之地。
傅洄舟和乔灼被人群冲散,傅洄舟周围最后一个会看着他的人消失了,腼腆被他抛之脑后,逐渐跟随周边的起起伏伏一起,挥动双手,脚尖离地。
上一次这样尽情放开,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
台上的歌手唱嗨了,开始往下泼水或扔些道具,傅洄舟还没有完全融入这里的气氛,不想被水淋湿,于是默默后退。
他向后,人群往前扑挤着争抢歌手扔下的外套,逆着人群的后果就是没有拥挤作为支撑,甚至被挤得快要双脚离地。
与此同时,乔灼的目光锁定傅洄舟挥舞的小臂,由此定位到他左摇右晃的脑袋。傅洄舟退,他进,在傅洄舟将要被人流冲倒的时候,后背靠上了结实的胸膛。
“再等一等,等台上的互动结束,我们再往外走。”乔灼稳稳地抱住他。
在人贴人的环境里,拥抱变得顺理成章,心跳也被聒噪地鼓点盖过。
如果说前几分钟的傅洄舟,为了没有视线落在他身上的自由之地而感到解脱,那么,现在的傅洄舟,正为了身后的安稳而感到舒适。
有时候自由也不那么具有吸引力,当后心口有另一个人的心跳在喧闹,他想,断线的风筝最后还是要落地,自由之后隐藏的不过是孤独,不管是风筝还是他,总需要有人接住的。
在他离婚的时候,是乔灼帮他坚定;在他失眠的时候,是乔灼帮他安心;在他要跌倒的时候,是乔灼给他拥抱。
他尽力偏过头去,对上乔灼的眼睛,这是件很容易的事,因为乔灼永远会看向他。
“好,再等一等。”
“下面!让我们进行最后一个游戏环节!”台上的主持人肢体动作夸张,落在几米之外的观众眼里却恰到好处,“那就是我们万众期待的!kiss cam!”
傅洄舟吓了一跳,他怎么不知道音乐节还有这个活动,之前也没有过呀?
“乔灼,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
“哥,活动正热闹呢,现在挤出去,万一摔了就是踩踏事故,你可是景区管理。”乔灼环着傅洄舟,连同傅洄舟的双臂一起圈在怀里,理由冠冕堂皇,实则在心里祈祷kiss cam看看我。
傅洄舟向他妥协,但不是被说服,紧贴的身体里的两颗心脏,有频率相似的跳动,傅洄舟与乔灼一样,在热闹的气氛渲染里抛下了一些顾虑。
如果kiss cam的镜头落在他们两个身上,他们就拥有了一个脱开现实的完美借口。
“那么镜头会转到哪里呢!”主持人的手圈成望远镜,从左看到右,全场观众跟着他一起大喊,“三!二!一!”
“停!”
大屏幕上的画面被粉红色的爱心圈起来,两个穿着工服的员工在人群之中略显突兀,尤其他们还维持在暧昧的back hug。
身边的起哄和尖叫声此起彼伏,傅洄舟抓着乔灼的小臂,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满足自己有些不负责任的请求。
虽然他期待着镜头转向自己,但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根本脱不开现实。
“我们两位观众朋友不要害羞啊,这只是一个游戏,完成互动之后还有精美小礼品哦!”
傅洄舟揪着乔灼的外套袖子,想问问乔灼愿不愿意,却先等来了乔灼紧张的试探,“哥,我用手指隔着,这里这么黑,镜头里看不清,可以吗?”
乔灼的话永远是傅洄舟的定心剂,他暗暗下定决心,猛地在乔灼不算紧地怀抱里转了个身,抬起双手按在乔灼的后颈。
身边爆发出更大的尖叫声,周边的人甚至刻意地把他们的位置挤得更近,连弯腰都费劲。
于是傅洄舟轻轻踮脚,捧着乔灼的脸吻了上去。
夜里风凉,指尖凉,嘴唇也凉。台上的镜头迟迟不肯移开,乔灼抱着傅洄舟的腰艰难地转了个方向,侧脸对着镜头,贴合的嘴唇对着镜头。
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嘴唇,传遍了全身的神经,鼻息交缠,胸膛相贴。
乔灼用力环着傅洄舟的腰,让他把力都压到自己身上,他怕傅洄舟踮脚太累,就这么结束了这来之不易的吻。
音响里的音乐从动感十足的电音DJ变成了冒糖水泡泡的小甜歌,关于深吻和舌吻的欢呼声不绝于耳,虽然傅洄舟想继续这个最简单的唇瓣相贴,但他不想被乔灼理解成默认,真的变成深吻。
那样他就没办法用kiss cam做借口了。
他退开一段距离,慢慢睁开眼睛,却发现乔灼在看着他,或者说,乔灼可能全程看着他。
镜头已经转开,人群的视线也随着镜头移走,替尿急的摄像大哥代班的陈墨,深藏功与名,在大哥回来后默默溜走。
傅洄舟被乔灼面对面抱着,埋在乔灼肩上,额头小幅度地在乔灼肩头磕了一下又一下,像是害羞到要撞墙。
镜头一共转了三轮,活动结束后人散了不少,傅洄舟他们本来就在稍微靠外圈的地方,于是顺着人流慢慢往外走。
乔灼牵着傅洄舟的手,美其名曰怕走散,怕摔倒。一直到出了音乐节场地,一直到员工停车场。
乔灼不想松开,于是两人站在车边。
“哥,谢谢你带我去音乐节,我今天特别开心。”
“我也很开心。”
“但是哥,明天是10月8号,我要开学了。”
“我…我去送你!”傅洄舟向着乔灼靠近了一步,“国庆过去了,我也正准备休假,明天我送你和张演去学校,可以吗?”
“当然。”乔灼拇指摩挲着傅洄舟的手背,今夜是灰姑娘的裙子,午夜过后就要回到现实,在那之前,他想尽可能多的牵住傅洄舟的手,“我又要走了,这次,你会舍不得吗?”
“上次也很舍不得。”
傅洄舟任由手被攥着,一点点靠近,头抵在乔灼的肩头。今夜,他也住在格林童话之中。
秋夜的天很高,月也高,风很凉。两人身上刚在音乐节被挤出的汗还没落,风在宽大的工服里兜上一圈就让人打了个抖。
寒冷促人靠近热源,孤独催人寻找怀抱。傅洄舟的热源和怀抱都来自于眼前这个小他六七岁的男生,他决定留住。
“阿灼…你寒假的时候,还会过来兼职吗?”
“你想我过来吗?”
“想的。”
“只要你想,那我就一定会来。”
作者有话说:
省略号就是省略号,没有完整版,大家不用找,我是遵纪守法好作者(bushi
这回长了吧?如果我能把之后的存稿修得满意,一下子全放出来就地完结也说不定,不能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