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你行不行啊>第26章 你激动什么

  大厅顿时鸦雀无声,下一瞬全场哗然,几乎要掀翻屋顶。大庭广众之下闹出麻烦事,院长当机立断,把一行人带去会议室。

  副院长当了近十年,李简习惯了高高在上,此时心里连连发慌。牵扯到C大的交换生和Hogan,事情一旦发酵,即使他有经营多年的关系网,也难逃其咎。

  摆平江舒亦才有转机,踏进会议室时,对院长说:“程院,先让我和江舒亦谈谈。”

  这点面子当然要给,程院看向Hogan,Hogan便看江舒亦,询问他意见。

  江舒亦:“可以。”

  两个去了隔壁的小会议室。

  房门紧闭窗开着,临窗种了李子树,枝叶掩映间藏着点点殷红,有风吹进来,连同树叶摩擦声。

  李简双手撑桌,略显急切地跟他谈判,“你放弃举报,我可以给你补偿,你想要什么?钱还是别的?”

  江舒亦将目光从迎风摇曳的李子移到李简脸上,看着他困窘到铁青的脸色,被压榨被威胁被无端叱骂的记忆浮上心头,觉得可笑又痛快。

  认真道:“我只想要道歉。”

  李简身居高位,要他向学生低头难如登天,更何况是被他变着法儿刁难过的学生。

  但Hogan摆明了会替江舒亦撑腰,形势不如人,他斟酌许久,费力挤出两个字,“抱歉。”

  江舒亦没再说什么。

  众人在隔壁等。

  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李简提到嗓子眼的心安稳落下,带着江舒亦推门而入,忙不迭打圆场,“让大家见笑了,是个误会。”

  “不是误会,”江舒亦站在他身后,望着在场所有人,一字一顿地重复,“我要举报我的导师学术不端,以权谋私,侵占学生学术成果。”

  院领导们神色各异,李简猛地回头,似是难以置信。

  江舒亦反悔得理所当然,看着他正色道:“我来A大后没有好导师教,不懂什么是诚信。”

  会议室有投影仪,江舒亦带了U盘,里面装着李简学术不端的证据,以及屡次谩骂和逼迫他交出论文的聊天截图及录音。

  这类导师不适合站在教学岗位上。

  教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都爱比做园丁。但当握起锋利的剪刀时,谁也不知道他对准的是枯枝败叶,还是鲜活的花茎。

  园丁或是刽子手,全在一念之间。

  多得是因此枯萎凋零的花。

  李简被江舒亦翻脸不认账耍了一把,恼怒过后,心慌不已。

  图赫赫在目,录音里李简颐指气使的声音格外刺耳,简单来说,没把学生当人看。

  反应最大的当属Hogan,江舒亦只说和导师有点矛盾,谁知竟然闹到这种地步。绅士风度丢到一旁,直接发声怒斥李简,“任何一个学生都有自己的人格和尊严,作为老师,起码要做到尊重,而不是肆意践踏!”

  又明目张胆地施压,对院长说:“我会马上联系C大文学院,询问交换生遭受学术霸凌的解决办法。”

  C大如果搅合进来,事情会变得更加复杂。为了避免闹到人尽皆知,影响A大声誉。院长连忙把危机扼杀在摇篮,向Hogan承诺,“这事学院会立刻上报校领导,尽量在你离开A大前给出满意的结果。”

  掷地有声。

  已无转圜余地,李简闻言泄了精神气,再不复当权者趾高气扬的模样,憔悴地瘫坐在椅子上,身影颓唐低落,像条落难的夹尾狗。

  上课铃悠悠响起,江舒亦从他身旁经过,再没看他一眼。

  撑腰撑到底,Hogan跟着出去,送江舒亦去教室上课。

  他看着绅士精致,西装领带风度优雅,私下里是个爱碎碎念的唠叨小老头。

  义愤填膺,中英文夹杂着讲:“Aysen,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怎么不早说?你的论文情况……”

  絮絮叨叨。

  江舒亦一听,在伦敦的时光恍若重现,渐渐放松下来。

  Hogan在外是个讲究人,被人评价猜不透难以接近,但对他来说,并非如此。

  他见过Hogan写不出稿,躺地板上打滚,哭诉自己在写文学历史上最烂的一坨狗屎的模样。

  知道他拖延症严重,每次都在截稿日奋战到天亮,才堪堪完成。事后总是深刻反省,立誓要改掉拖延习惯,下一次却依旧这样。

  知道他贪吃,爱世间一切美食,见过他被刚烤好的披萨烫到舌头的囧状。

  撇开盛名,其实只是个孤独,又有点可爱的空巢老人。

  应Hogan的话,“早几天前的事,论文拿回来了。”

  Hogan急得飚英文,“早几天前是什么时候?你没跟这里的学术委员会联系人沟通?论文为什么随便给?”

  “国内没学术委员会……”江舒亦拐向走廊,正要解释,看见在拐角探头探脑的朱浅。

  眼神忽闪忽闪,惊喜地望着Hogan,试探着想打招呼。

  江舒亦便向Hogan主动介绍,“朱浅,我的专业同学。”

  Hogan一秒切换,变成温文尔雅的老绅士,笑着和她寒暄。

  看看时间,称要赶行程先走。他下飞机时,临时收到去市图书馆参加作品研讨会的邀约,后天中午活动结束,不耽搁大后天的讲座。

  市图离A大远,晚上得住那边,转头嘱咐江舒亦:“有事及时沟通。”

  “好,”江舒亦很自然地接话,“最近流感多发,记得戴口罩,我到时候去接你。”

  语气平常话也平常,但流露出显而易见的亲昵,听得朱浅一愣一愣的。

  待Hogan匆忙离去,她却没多问他们的关系,面露担忧,转而提起江舒亦和李简的对峙。

  方才大厅那一出吓得她人快傻了,竟然敢当着全院领导和那么多学生的面硬刚李简。

  同一个导师,她更能感同身受。李简专断独裁事儿精,Hogan护能护几天,人一走江舒亦绝对没好日子过。

  具体细节不好深挖,朱浅心下揣揣,忧虑地问他有没有事,以后该怎么和李简相处。

  “没事,”江舒亦往教室走,“不用相处,我们做好换导师的准备。”

  他话少,顶着张高级厌世脸,偶尔戴眼镜,看书时习惯像夹烟一样夹笔。随便往那一坐,流露出颓丧的破碎感,纯纯高岭之花,但靠谱是真靠谱。

  十分话说三分满,换导师板上钉钉。

  朱浅内心狂喜,她申请硕转博时就想换导师,但怕被李简穿小鞋,打算忍到博士毕业。

  天降馅饼,她忍不住笑出声,当即决定和胖子大吃一顿庆祝!

  被她的雀跃感染,江舒亦也觉精神放松,下完晚课,躺浴缸里泡澡。

  浴室换了声控灯,较暗的暖色系,盈盈如月光。浴缸里滴了适量精油,清淡的香气随着水雾弥漫。

  江舒亦手搭在浴缸边缘,在回院方的通知。处理李简要按程序走,院方派了新的教授带他,并对他心理状态表示深切关心。

  新导师是个极出色的女教授,江舒亦上过她的课,人品和学术都属一流水平。

  手机调静音搁到置物架。终于结束了长时间的繁重工作,连日堆积于心的烦扰尽数湮灭。江舒亦泡着澡,舒适度和满足感比平时飙升数倍。

  半晌,泡完欲起身,发现浴巾洗了晒在阳台,隔着门喊靳原。

  靳原闻声出现。

  声控灯江舒亦挑的,设计得很高级,靳原还处在新鲜期,“啪”地拍掌,亮度调低,再拍,灭了。

  “别玩了,”洗浴区用滑动玻璃门和外界做了分割,江舒亦唤醒灯,推开段玻璃门,“给我浴巾。”

  浴缸里满是泡泡,像堆积在天际的蓬勃云朵。他后颈垫着防水枕,半仰着头,只露出锁骨往上部位。

  挺像学校后湖里那只白天鹅,靳原投篮似的将浴巾扔给他,“忙完了啊?”

  这段时间江舒亦起早贪黑忙课程任务,同在屋檐下,两人见面次数少之又少,难得这个点回来,还泡澡。

  和李简的冲突从开始就瞒着靳原,结束更没必要提,江舒亦含糊道,“忙完了。”

  “那还挺快,”泡泡堆叠着,不时传出细微的破裂声响。靳原转开注意力,弯腰撩了把,“哎你怎么弄的,我泡澡都没这么多。”

  “你手洗了吗?”江舒亦进浴室时,见靳原在浇阳台上的铃兰,还拿手填土。

  嫌弃地用脚推他手腕,“别摸。”

  靳原反手握住他脚踝,觉得手心湿漉漉的滑腻,低头扫了眼。

  挺白啊。

  “干嘛呢,”靳原凑到他眼前,“我摸一下泡泡会玷污你是吧?”

  靳原手上有薄茧,磨得发痒,江舒亦一挣,被握得更紧。他怕痒,眼里含着些被激起的失控笑意,“靳原你有完没完?你刚才在花盆里挖土。”

  “我用铲子挖的,顶多最后碰了下。”靳原松开手,头抵着雾蒙蒙的玻璃,“你洁癖的破毛病能不能改改,我每天和你说话前,是不是得先洗个澡啊。”

  “改不了。”

  “你还挺理直气壮,不是我说你,每次都是你先对我动手动脚,还好意思嫌我。”

  江舒亦轻笑了声,“我有吗?”

  “有啊,”靳原低头看他,笑起来,“刚才不就是,我摸泡泡又没摸你,你非踢我手,怎么,嫌弃我摸的泡泡脏,不嫌弃我手脏?”

  江舒亦把他推出淋浴区,一本正经道:“我脚离你最近,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靳原出了浴室,总感觉手掌滑不溜秋,放阳台水池里冲干净。

  手机屏幕显示出一溜儿胖子的夺命连环call。他甩了下手,随便点开条语音,“靳啊天仙在干嘛消息消息不回,电话电话不接。我浅说他和导师闹翻了,我在学校后街,待会儿和大头带夜宵过来慰问下他,你问问他要吃……”

  闹翻了?什么时候的事?靳原刚想细问,被程老拨过来的电话打断。

  程老在忙,开门见山道:“靳原,怎么联系不上舒亦,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你们也是,这事应该跟我讲的。”

  程老和文学院交集少,研究生院的校领导倒认识,开学时提过多多关照江舒亦。晚上对于李简的处理提交到研究生院,校领导看见了赶忙联系他。

  他在纽约医院的病房里处理实验室项目数据,忙得脚不沾地,得知后立刻找江舒亦,找不到人,便打给靳原。

  整件事靳原一无所知,实话实说:“程老我不清楚,江舒亦在洗澡,晚点我让他给你回个电话。”

  从程老那听了零星半点,搜到的消息清晰许多。

  傍晚Hogan在场,戏剧性拉满,江舒亦和李简的对峙在文学院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拍了小视频,靳原盯着看完。

  侵占学生学术成果,应该是江舒亦之前写的论文。

  上礼拜他还见过江舒亦跟导师相处,很尊敬,导师脾气也好,温和爱笑。短时间内彻底撕破脸,肯定发生了什么。

  靳原追根溯源,从学生问到老师。A大他认识的人多,终于在文学院教职工那获得了蛛丝马迹。

  李元炘竟然是江舒亦导师的儿子。

  脑海里浮现出利野俱乐部激烈的冲突画面,靳原低声骂了句,草。

  半晌,江舒亦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靳原坐在沙发上,抬头望着他,“给程老回个电话,他有急事找你。”

  “怎么了?”江舒亦纳闷道。

  “问你和导师的事。”

  江舒亦便回拨给程老,靳原交握双手,眼神全程聚焦在他脸上,眼眸深深。

  忍到他挂断,才开口。

  “现在情况怎么样,你还好吗?”靳原往自己身上揽责任,“最近做课题比较忙,没顾及到你,是我不对。”

  像在做检讨,皱着眉,满目认真。

  程老去纽约后,靳原时常把“我是你的监护人”挂在嘴边,主要用来招惹他。江舒亦当是玩笑话,含了点笑意应,“没事,都解决了。”

  靳原又问:“你天天熬夜不是在翻译资料和赶课程任务,是在找李简学术不端的证据?”

  “嗯。”

  靳原沉默了会儿,“他怎么针对你的,你告诉我。”

  “没什么。”都过去了,江舒亦懒得再提。

  靳原:“江舒亦,我想知道。”

  两人对视许久。

  江舒亦很少对人剖白,察觉到靳原誓不罢休偏要问答案的架势,妥协地简单概括,“我导师用朱浅硕转博的名额威胁我让出论文。”

  边说边往卧室方向走。

  待江舒亦经过沙发,靳原倏地攥住他手腕,“为什么不和我说。”

  劲贼大,像钢筋般箍着,江舒亦挣了下,“松手,你激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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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感谢corona很饿投喂的彩虹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