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罪证>第74章 【致命爱情9】

  他冲到董局办公室里, 但办公室内并没有人,只是晨起的光亮落在办公桌上,那封辞职申请的信封已经被人打开。

  陆清河果断转身, 险些和身后追来的马跃撞在一起。

  “不是,这什么情况啊老陆。”

  陆清河没空理会,他只是快速绕到六楼前台处询问,“董局人呢?”

  姑娘正在整理资料, 看到面前忽然乌压压的挤来这么多人时也不由一愣, 但陆清河她认得,这哥哥也曾经是董局办公室里的常客, 常年被抓上来挨骂的那种, 于是她伸手指了指楼下。

  “董局刚刚和刑侦支队的沈队长下楼去了。”

  陆清河二话不说拔腿又往楼下。

  “诶,老陆。”马跃的声音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

  沈长言决定要走,他绝不是一时起意, 这一点陆清河完全可以不经过任何证据的推导就直接在心里得出结论。

  他会做出这个决定,甚至连辞职信也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陆清河有点不敢想象沈长言究竟是从哪一刻开始,在心里盘算起这样要离开的念头, 哪怕昨天晚上他都还在说想要和自己复合的问题。

  所以如果答应了复合, 沈长言他还会走吗?

  这样的念头刚刚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陆清河就赶紧疯狂的摇头借以甩开这样可怕的想法,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沈长言决心已定, 自也不是董局能左右他的想法,陆清河冲下楼来, 发现董局人已经从自行车棚的方向往回走了, 老领导的脸面上有些阴郁的惋惜, 陆清河甚至连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是看到沈长言的自行车没了,就赶紧跑到车棚内再取走了自己的那一辆,然后疯狂的朝职工宿舍的方向蹬去。

  像风一样消失的人,令同样糟心的董局也是一脸错愕。

  沈长言没有陆清河那么着急,即便他才是那个要走的人,可是此时此刻也依旧从容,包括连到达目的地后再锁住自行车这样的细节,沈长言都认真做了。

  进入宿舍大门的时候,门口戴着老花镜的大爷惯例喊了一句。

  “刑侦队的新案子破了吗?”

  沈长言以前不怎么理会这老头儿的,但是今天破天荒的应了一句,“还没。”

  老爷子头也不抬,只是嘴里「啧」了一声,“那你们可得抓点儿紧。”

  沈长言上了楼,其实按时间算,他没离开宿舍多长时间,但是这回过来却总是有种物是人非的感受,直到伸手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又愣了足有七八分钟之后,他才动手找到了自己两年前搬过来时用到的那只大编织袋。

  拍掉了袋子上的灰尘,环视一周屋内摆设,从衣柜到书桌,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内到处都是忙碌的生活气息,沈长言一时之间不由的愣在这里,他竟然连收拾东西都不知道应该先从哪里开始。

  而紧随其后的陆清河却没有了他这样的悠闲,那家伙一到宿舍门口几乎是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连扶一把车子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还要做什么上锁的动作。

  这一刻的陆清河简直是健步如飞,走路带风,他毫不犹豫的「噔噔噔」一路踏上四楼,像是生怕沈长言听不到他已经赶来了的消息。

  沈长言自然能听见这样的响动,他手里还拿着书,整齐的码进放在桌子上的编织袋里,正回头时,就见陆清河弯着腰,气喘吁吁的扶着门框,正努力平复自己仓促紊乱的气息。

  “……”双方对视的那一眼,气氛几度被凝固。

  陆清河会来,沈长言自然早也就猜到了,没有什么太大的心绪起伏,他只是平静的看着。

  只待陆清河逐渐平复下来。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沈长言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这样突兀的行为从陆清河的角度来看,确实很容易让人误会,但这的确是他深思熟虑过后得到的结果。

  即便他也想过要逃避,所以昨天特意找到了陆清河,那算是他的侥幸,也是他最后的挣扎,他甚至在那一瞬间自己默默的在心里决定,只要陆清河答应复合,他就可以当做一切事情都没发生过,也再不提要离开的事。

  但……

  “你。”

  陆清河先开得口,只是他话没说完,沈长言视线一落便将他打断。

  “与你无关。”

  他否认了自己要走是因为分手的原因,虽然陆清河也是这么认为,但那一刻听到对方亲口撇清他的责任时,他的心里还是猛的空了一下。

  “那你为什么要走?”陆清河问,“还走的这么突然,既然辞职信是提前准备好的,那昨天晚上,怎么也不说?”

  “家里有点麻烦事,不方便说。”

  “什么……”陆清河下意识的想问是什么麻烦事,但后知后觉才发现沈长言已经说过「不方便说」,于是他又及时闭上了嘴。

  照理,按两个人以前的关系,沈长言突然说他要走,那陆清河肯定会拽着这家伙的胳膊,撒泼也好,耍赖也罢,总之是要里里外外的把原因全部一五一十问个清楚。

  可是现在又不一样了,现在的他们是处过一段失败的感情关系,即便时间很短暂,但陆清河却再也没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也再无权去反复干涉他人生活和选择的权利。

  他心里突然觉得很委屈,只是这么盯着沈长言看了一阵子,眼尾部位就肿胀酸涩的让人有些憋闷不住。

  陆清河垂了垂眼,他的神色显着几分落寞,这时候硬着头皮往沈长言的房间内走了两步,然后伸手拿过他正打算往编织袋里摆放的书籍,“这里我帮你整理,你,你去收拾你的衣服吧。”

  沈长言松了手,厚重的书本拿在陆清河手上显得沉甸甸的。

  他个子比沈长言稍微矮了一些,但是矮的不多,大约也就两根手指头的宽度。

  只是这时候人的周身都是绕着一股子颓气,忽然之间就好像变得弱小了许多,沈长言微垂着头,陆清河那一截雪白的脖颈连续不断的在他眼前晃啊,晃啊。

  晃的人心里直发酸。

  “我把书和资料带走就行了,衣服拿两套路上换洗,床单和被罩这些占地方的不带,你看看如果需要你就拿去,不需要我就给张安和马跃他们。”

  沈长言的东西收纳的都十分有条理,床单被罩虽然也用了两年,但是洗的干干净净,几乎和新的一样。

  “给他们干什么?”陆清河头也不抬,默默收拾着,听见沈长言的话也只是轻声回应,“东西拿不走的就放我那里吧,我给你收拾着,万一……”

  万一以后你还回来呢?这句话他没敢说出口。

  沈长言大抵也猜到了后半句话的内容,听见陆清河说到这里时也是忽的心口一窒,他抬头看了看还在窗台的书桌边忙碌的身影,眼神飘忽了好一会儿才说,“嗯,那就先放你那里。”

  陆清河没应声,沈长言的书实在是太多了,没一会儿就塞满了一整只编织袋,这么重的东西这一路要怎么拿?

  陆清河有些迟疑试了试这袋子的重量,他说,“一会儿我送你去车站。”

  沈长言拿衣服的手指愣了愣,他回头,又笑了一声,“我明天才走。”

  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一段特地空余下来的时间,是沈长言专门留给陆清河的。

  他们应该好好告别。

  背包的拉链被拉上,又伸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些零钱来,沈长言说,“晚上,我们去码头那边吃饭吧。”

  “嗯。”

  “就我们两个。”

  “嗯。”

  “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沈长言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说,“收拾好了就现在走吧,不然一会儿等马跃他们回来,又得缠着我说些舍不得我走的话,说不定还会逼问我为什么突然要走,你知道我最怕这样的场合,我也不太能应付的来。”

  陆清河自然是明白,于是加快了手上整理的动作,他把最后一份资料夹在书里,然后整齐摆进编织袋内。

  “你等我一下。”

  “喂,今天我请客。”一看陆清河拔腿往外,沈长言就猜到他要做什么,于是忙也跟上一步去,他喊道,“我带了钱的,你直接去就好。”

  “不行,送你走呢,哪能让你请客。”

  “我……”

  “我请,我请,无论如何,今天这顿饭都该我请。”

  陆清河喃喃自语,一路横冲直撞,磕磕碰碰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没存什么钱的,最近局里也紧巴,已经好几个月都没发过工资了,沈长言从隔壁房间里出来等在这门外,不知为何,看见陆清河这副无头苍蝇似得乱撞的模样,他的舌头根就不讲道理的开始一阵一阵的不停往上泛着酸苦。

  ——

  宛城沿海,码头货运和捕捞业这几年发展的都还不错。

  陆清河跟着沈长言骑自行车来的,路上他们还在巷子口的大爷那里买了一小袋子盐水煮花生。

  “今天就不喝酒了,明天你赶路,我上班,喝多了误事。”

  “行。”

  “诶,沈长言,咱俩就这样一直骑吧,谁先没力气骑不动了谁就认输。”

  海风轻轻扫在脸上,倒是难得的安逸,沈长言慢腾腾的踩着自行车,他就跟在陆清河的背后,保持着一定的速度紧紧追在对方身后。

  “输了会怎么样呢?”

  “输了?”陆清河眨眨眼睛,他忽然回过头来,“输了的人,那就无条件接受对方的一个……请求。”

  他是思虑之后,才说出来的「请求」二字。

  那一刻不是没想过,如果陆清河赢了,他的那个请求会不会是让自己留下来。

  沈长言只在眨眼之中走了个神的功夫,陆清河就像个高中生一样十分不讲道理,且完全没有体育竞技精神的冲了出去。

  那一刻的他身上有风,带着自由的气息,抛开所有烦恼一心向前,那是让人按捺不住想要追随的光芒。

  陆清河跟沈长言两个人今年都已经不小了,与之熟悉的同龄人们几乎都已经为人父母的时候,他们也都还处在彼此分离的状态,但偶尔身边有人打趣时,陆清河都会半开玩笑的说。

  “急什么,我等的那个人还没来呢。”

  可是他在等谁,这一点陆清河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是知道自己在等,也必须要等。

  后来沈长言回来了,表白了,恋爱了,又分开了,直至这一刻为止,陆清河才明白了曾经纠缠于心的那份执念究竟来自哪里。

  可是他们不能在一起。

  他们在这个时代出生,却不被这个时代所接受,他们只是怪物,而怪物……一定会被消除。

  陆清河不想让沈长言被这个时代消除。

  时光掐秒而过,落日的余晖洒在码头,陆清河卖力的骑在最前,忽然他看到了终点,于是一个帅气的漂移将车头调转回来,并冲着离自己不远处的沈长言疯狂挥手。

  灿烂的晚霞整片落在他的背后。

  “沈长言,你输了。”

  “你怎么回事儿啊,骑个自行车也骑不过我。”

  见陆清河刹了车,沈长言不紧不慢的,也轻轻捏住了自己的自行车手刹。

  他停留在原地,一声不吭,眼底的情绪毫无波澜起伏,只是等待陆清河向自己提出「请求」。

  他会让我留下吗?即便是那一刻,沈长言甚至都还在考虑这个问题。

  但是陆清河没有,能那么狠心告诉自己「没关系,沈长言,我们痛一痛就好了」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开口来挽留。

  陆清河只是低低的笑了一声,“嘿,沈长言,我知道你是故意输给我的,你就是想听听我要求你什么事儿对吧,你这人就是这样焉儿坏,其实今天你走也好,走了洒脱,走了也清净,但是答应我一件事情吧,离开宛城之后,你一定要好好发展,你脑子聪明,学历又高,家境优渥,一般人哪能跟你比啊,所以回北京该做什么做什么,什么队长局长的,人招呼了你就去,别犯轴,这年头谁能跟官职过不去呀不是,等你以后风光了,我要遇着什么麻烦,老同学北上来找你,指不定还能沾你点儿光呢。”

  陆清河说完,眼里泛起了些水光,他看着神色平静的沈长言,又大喊了一遍,“沈长言,你懂我意思吗?”

  你要过得好,哪怕比我还好也没关系,我不嫉妒你,我只会高兴。

  后半夜宛城下了一场大雨,陆清河他们最后还是灌了几瓶啤酒下肚,盐水花生吃了个干净,还在码头找了一家生意最好的炸串店,狂吃了一场。

  吃到后来陆清河都差点抵押自己的裤子了,可是零钱也不大够,最后还是得沈长言自掏腰包来补贴欠余的那一部分。

  陆清河看着沈长言掏钱的动作,他觉得很帅,但也很心酸,于是拿肩膀撞撞对方的背脊说,“喂,这钱算我欠你的,下回你来宛城,我请你吃三顿。”

  沈长言没说什么话,他一整晚的兴致都不高,只是陪着陆清河,偶尔搭上两句,大部分的时间都也还在沉默。

  他们回宿舍的时候是淋回去的,没有伞,但是难得痛快起来。

  他们也应该各自回自己的房间,沈长言刚刚把房门钥匙插进锁孔之后,就听见陆清河在自己耳边说。

  “沈长言,明天早上让我送你去车站吧。”

  沈长言抬头,他看着一只湿漉漉的陆清河就在自己眼前,对方虽然是在笑着,但是笑意十分勉强,像是在强撑,他盯着人有一瞬间的走神,但是很快恢复过来,然后点点头说,“嗯。”

  陆清河得到答复,心满意足的关门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身上湿的难受,脑子难受,心里也难受,混混沌沌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时候,竟然下意识的把所有有关沈长言的记忆,用最最暴力的方式通通往脑子外边赶。

  陆清河知道,他这是在逃避。

  他当然舍不得沈长言,这没什么可说的,但是他又做不到开口把那个人留下来。

  他怎么能那么自私。

  失眠一整夜都没办法好好睡觉,直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才挡不住生物钟的正常作息频率,陆清河在噩梦里反复。

  猛然之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拉破了自己神经里那根紧绷的弦,他忽然从床铺中坐起,那一瞬间所有坏的感觉全部涌入自己的身心,陆清河几乎是没有思考的,把脚塞进鞋子之后就仓皇两步往外,再伸手拉开了自己的房门。

  沈长言的房门是大打开的。

  屋子里没有人,东西也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桌面上留了一张纸条,刻印的钢笔字锋利又潇洒,是沈长言的笔迹。

  “抱歉,想了想还是不当面告别了吧,早上7:40的车,就先走了。”

  陆清河手指一颤,纸条落在地上。

  因为无法接受所以导致四肢连续不断的传来阵痛感,连手指尖都被剧痛麻痹的程度,从来没有哪一刻失去沈长言的心情会变得如此真实。

  即便昨天那么多次舍不得,他都强忍着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他甚至一直在洗脑自己,麻痹自己,陆清河,你看你多伟大啊,为了一个人的前程和未来甚至连牺牲自己的爱情都不怕,可是,可是……

  可是那天他还是趴在那张桌子上,难过的大哭了一场。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了,大纲整理完毕,复更冲冲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