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罪证>第43章 【消失的豆蔻43】

  马跃去上厕所的时候正好看见沈长言从楼梯口转来。

  他硬是把尿意往回憋了一把, 跟着连忙喊出声,“哎哟沈队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沈长言大步向前,“怎么?”

  马跃急的连上厕所的功夫也没, 就跟上他问,“我这不是着急问问您那恒河钢厂的情况吗?”

  “恒河钢厂能有什么情况?”

  “照您说话这意思,您和陆哥那边儿也是没什么收获?”马跃跟着沈长言进了办公室的门,他有些焦急的问, “那这事儿不难办了吗?”

  沈长言点了根烟躺回自己的藤椅里, 他还没来得及放松,陈浩就跟了上来。

  对方给他递了份资料说, “沈队, 我们在陈爱国的身上又查了点东西出来。”

  “是什么?”他坐直了身子,将烟换到另一只手上才动手来翻这文件。

  陈浩说,“上回沈队您不是怀疑, 陈爱国从村镇上搬到市区,是哪里来的余钱能够直接在这边买房落户的吗?”

  “嗯。”

  “根据我们目前掌握到的资料,胡同口十八条巷弄里的居民楼,全都是由市政府第一批外包建筑单位修建的民用住房, 而陈爱国入住是在建房后的第三年, 由于原房东工作调动的原因所以出售的二手房。”

  “当年出售和买卖二手房需要什么资料?”

  “出售和买卖二手房屋的资料要求不多, 有钱和户口这些东西就行, 只是陈爱国当年把自己的户口从村镇迁往市区的时候,曾在工作单位一栏填上了恒河钢厂的名字。”

  听到这里时, 沈长言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干脆把手里的资料给合上, 然后认真听陈浩说。

  “而且我们还查到这个陈爱国, 当初留在公安局的备案资料上也明确填写了自己的工作单位就是恒河钢厂, 并且我们还找到了陈爱国当年手动提交的,一张由厂区内部管理出示的加盖了公章的工作证明。”

  “这个证明是什么时候开出来的?”

  “28年前。”陈浩说,“当然我们现在拿着28年前的东西去找恒河钢厂问话,他们也多半不会承认这个事情,要不就是借口说管理层清换过一次,之前的事情他们之后的人并不知情。”

  “但是至少在这一层,我们可以把陈爱国的案子,菜市场口妇女被害的案子,以及三岁女童朵朵被奸杀的案子,都和恒河钢厂划上联系。”

  马跃话到一半,又被刚进办公室门的陈璐给出声打断。

  “那可不一定哦。”

  众人抬眼看去,陈璐手里也拿着一份刚刚写好的口供记录,她才从市人民医院里回来。

  陈浩问,“什么不一定。”

  陈璐走来的时候,同样把手里的东西也放到了沈长言的办公桌上,她说,“你们别误会啊,我不是说你们刚刚总结的不对,只是可能又有多一桩的案子会一并和恒河钢厂划在一起了。”

  沈长言没说话,他默默的伸手拿过桌面上的笔记本来摊到手心翻开。

  陈璐还在说,“我今天原本是去替被殴妇女办理出院手续,顺便例行公事将本案做最后一次陈词记录,根据沈队前期提供的资料和素材,所以我今天特意问了该名妇女与打人少年之间的关系,以及她为什么一口咬定自己失踪的女儿一定是与这位少年有关。”

  “张建。”沈长言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没错,就是张建。”陈璐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在两眼放光,“沈队,你一定也不敢相信吧,如果今天在医院录口供的人是你,你一定也不能立马就相信那个涉嫌故意伤人,涉嫌诱骗拐卖少女的男生也会和恒河钢厂有关吧。”

  马跃满头雾水的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是,你到底在说什么,讲了这么半天,那个张建跟恒河钢厂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是恒河钢厂在职员工。”沈长言正好读完口供记录的最后一句,他用手指将这本子给合上,笑的有些无奈,“这案子,可真有意思。”

  “恒河钢厂在职员工?那不对啊。”马跃说,“那小子不无业游民吗?”

  当初张建跟何强两个人都是陆清河亲自审的,审完口供也是他自个儿一笔一划给整理出来,然后空闲饭点的时间也都和大家一块儿讨论过。

  由于与案情有关,所以大家都有认真记下,却没想到这时候竟然与另一位的人证口供有了出入。

  陈璐说,“虽然口供有了偏差,但是我个人更偏向于我手中的这份供词可靠性更高。”

  陈浩笑着,“陆哥听了你这话不得跟你急呢。”

  马跃四下张望一圈儿问,“对了,老陆人呢?沈队,他不跟你一块儿出去的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没回来?

  沈长言也下意识的抬头往外瞧了一眼。

  人确实没回来,但是不应该,他最多晚自己十步就能跟上才对。

  陈璐抬手拍了拍桌子说,“陆哥要是不服气,大可以来和我辩论,而且我刚刚上楼的时候看见陆哥他去二楼的指挥中心了。”

  “去指挥中心?”沈长言沉声,“他去指挥中心干什么?”

  “谁知道呢?”

  陈璐话没说完,就被马跃打断,“那还能干嘛,人指挥中心接警台的于晓梅最喜欢他了,估计又被叫去给什么稀奇古怪的好吃东西。”

  陈浩傻乎乎的,“什么稀奇古怪的好吃东西?”

  “人于晓梅家里开小商店的你不知道?什么进口的烟啊酒啊水果糖啊的,人屋里堆的都放不下了。”

  陈璐听完恍然大悟,“我去,那上次陆哥给我们分的那个水果糖,不会就是人家给他送的吧。”

  “那可不。”马跃说,“不然就老陆那抠搜的,你还能指望他自个儿掏腰包买点什么拿给你吃?”

  “你们在说我什么?”

  自古最忌背后说人坏话的事儿,陆清河什么时候进的办公室没人知道,只是这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马跃差点没被吓得直接从沈长言背后的窗子上给跳出去。

  “我的妈呀。”他尖叫一声弹出老远。

  陈璐也被吓到,不过惊吓之后是止不住的捧腹大笑。

  陆清河手里抱着一个花里胡哨的铁皮盒子,他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一众人的反应。

  陈浩偷笑,陈璐大笑,马跃脸色铁青,而至于沈长言……他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是看上去也似乎有些不太痛快。

  马跃镇静下来,捂着狂跳的心脏又靠近他一步,然后抬手一把架住这人的胳膊连声恐吓道,“我说你下次能不能别突然出现在人背后。”

  陆清河拐了他一肘子,“没事儿吧你,老子光明正大走进来的,是你们谈事情谈的太认真没注意到我,不过你们说什么呢,喊我名字喊那么大声。”

  “我们啊,倒是没说什么。”陈璐绕上前来,她抬手敲了敲陆清河怀里的铁皮盒子说,“就是陆哥你的这盒礼物,是怎么来的啊?”

  “哦,这个说是什么首都新出的一款糕点礼盒,人于晓梅家刚拿的货,特地分给咱们队里人吃的。”

  “哎哟,确定是分给咱刑侦队吃的?”

  马跃接着陈璐的话,“快说吧,咱局里乱七八糟这么多部门呢,我就不信她单给咱刑侦队拿。”

  陆清河手里拿着盒子,他认真想了想,“确实只有咱有,不过大概是因为上回我去帮她们家修理灯泡,所以她妈妈让她给我拿的回礼吧。”

  “什么,你还去过她家?”

  这一声儿是大家异口同声给喊出来的,同时惊讶抬头的人还有沈长言。

  陆清河抬手掏了掏自己差点被人喊叫声给震聋了的耳朵,他说,“嚷什么?人家母女两个独居,东西坏了叫你你不去帮忙?”

  马跃抬手挠了挠头问,“那你们这是见过父母了?”

  陆清河差点儿没把自己手里这铁皮盒子敲在马跃的头上,“吃多了吧你,见你大爷的父母啊,人家于晓梅父亲早逝,家里就她妈妈一个人把她拉扯长大,人孤儿寡母两个人在家里,难免遇着一些麻烦东西处理不了,我就去帮忙换了个灯泡疏了个下水道,你他妈的别在这儿瞎说,尽会败坏人家姑娘名声。”

  “诶诶诶。”马跃见情况不对,忙抬手拍了拍陆清河的肚子给他压火儿说,“开玩笑,开玩笑呢,当什么真啊这是。”

  陆清河严肃起来,“这种玩笑不能再开,我脸皮厚无所谓,人家姑娘以后还得处对象呢。”

  “是是是。”马跃抬手,作势要打自己说,“瞧我这张贱嘴。”

  陆清河抬头瞪了他一眼,跟着把手里的盒子给马跃扔去,“知道嘴贱就少说,这个拿去给大家分了。”

  马跃抬手稳稳接住这盒东西,刚刚才与人道了歉,却又是个不长记性的,所以这会儿又来一遍,“要说咱们刑侦队的待遇是真的好,前几天刚吃了贺法医拿下来小零食,今天又能吃指挥中心送过来的稀奇。”

  陆清河抬手正要打这家伙,沈长言就开口说,“吃这么多东西还堵不住你的嘴?”

  马跃做了个把嘴拉上的动作,他用手势说,“你们聊,我给大家分吃的去。”

  陈璐见人走了,这才迎上来说起正事儿,“是这样的陆哥,你还记不记得之前那个殴打妇女的案子,八个年轻人,单独由你提审的事儿?”

  “记得。”陆清河问,“怎么了?”

  陈璐说,“今天早上我去医院给那名受害妇女办理出院手续,但是她告诉我和她女儿谈恋爱的那个张建,就是恒河钢厂的在职员工。”

  “什么?”陆清河吃惊的喊出声来,“不可能吧,那小子不是无业吗?这事儿还是片区派出所收集过来的信息。”

  陈璐点头说,“没错,现在问题就出在这里,关于片区派出所给的信息,和受害人给的口供,你觉得哪个更可信些?”

  陆清河毫不犹豫,“那我当然是相信片区派出所的信息了。”

  “……”陈璐愣了愣,她辩驳,“不是,你怎么能相信片区派出所的信息呢,分明受害人给的信息才是最客观公正,毕竟她没有理由欺骗我们的呀。”

  “她确实是没有理由欺骗我们,但是受害人给的所有信息都是带有主观倾向的,而且照你刚刚的理由,受害人没理由欺骗我们,片区派出所就更没有理由欺骗我们了,他们是旁观者,他们提供的所有信息才是最客观,最公正的。”

  陈璐张了张嘴,“可,可是……可是片区派出所查到的信息很表面,有些东西他们不知道,受害人反而才应该是那个最清楚的人啊。”

  “我也没说受害人的话不可信,只是你刚刚那个问题,非得让我在派出所和受害者之间二选一的话,那我肯定选派出所。”

  陈璐辩解不过,只好像沈长言求救,“沈队你帮我说两句呀。”

  陆清河笑了,“你问他他也是选派……”

  这话甚至还没说完,沈长言就出声打断说,“我选受害人。”

  陈璐如释重负,这时候恨不得上前去握着沈长言的手表示感谢。

  陆清河愣了愣,他重复一遍这句话,“你选受害人?你为什么选受害人?”

  沈长言这个人办案最讲究证据,他几乎是凌驾于人情之外的一朵奇葩,前期陆清河与他一起调查穆朵被奸杀的那个案子时,期间他们走访过很多与受害人有关的社会关系和人际交往。

  可是哪怕就是从受害人母亲嘴里亲口说出来的,曾经放话要伤害她女儿的存在,沈长言也只是稍微分析了一下,就放弃了提审那个嫌疑人的打算。

  理由无非是短短的六个字,“没必要、不至于。”

  他从来不会被感情所左右,理智的是让人觉得有些冷酷的人,然而也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竟然会在刚刚宁愿选择受害人的证词也不相信自己下属部门机构所提供的直接调查结果。

  陆清河不信,“你怎么会选受害人呢?”

  沈长言抬头看他,“我为什么不能选受害人,我就要选受害人。”

  陆清河,“……”

  这家伙早上出门是不是又没吃药。

  陈璐一听沈长言站在自己这边,像是立马有了底气般,“沈队,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要立刻提审张建?”

  “先不着急提审他。”沈长言做了个拦人的手势,“这些年轻孩子心性浮躁,话虽然好问,但是也容易翻供,先不着急。”

  陈璐好奇,“那咱们怎么弄,把这条线索先搁置着?”

  “也不是这个意思。”沈长言说,“不能直接从当事人下手,就从旁敲打一下。”

  陈璐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却是陆清河在旁边有些无语的发起了笑来。

  他盯了沈长言一眼,又慢悠悠的转回身朝自己的办公桌前走去。

  陆清河学着沈长言的阴阳怪气说,“他那意思就是,他要相信受害人,但是他还是得去找人派出所给他调查呗。”

  陈璐听完后回头,她问,“沈队,你是这个意思吗?”

  沈长言被人拆穿,有些下不来台,只好清了清嗓子轻声应下,“嗯。”

  陈璐也学着他的模样,埋头放低了声音来问,“可是我去找人家调查什么啊,就让他们去调查这个张建是不是真的跟恒河钢厂有关系吗?”

  沈长言说,“这个是一方面,之前临南派出所提供调查信息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我们,这个张建和受害人的女儿之间有些渊源,这一点说明对方是在知晓这个前提之下给我们提供的背景调查报告,而报告信息里没有出现恒河钢厂,如果受害人说的话是可信的,那要么是张建这个人刻意隐瞒了,要么就是周围的人知道但是不敢说。”

  “那我们能直接去恒河钢厂问吗?”

  “最好不要。”

  “为什么。”

  “今天消防的和刑侦的都上过一次门,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如今再有什么案子找上去,他们心里头肯定会紧张,而且咬死了也不会承认,再说像是张建这种年纪的小孩儿,在恒河钢厂肯定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角色,就算派出所去问,估计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那要不……咱再往张建家里走一趟?他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就算再不关心自己家的孩子,总也能知道些细微吧。”

  沈长言想了想这事儿,“等等,倒是不用麻烦派出所的同事跑这一趟了。”

  陈璐没明白,沈长言还在接着说,“那八个孩子还扣在这边没有?”

  “早放回去了,张安亲自一个个给送回家的,到地儿还特地告知了他们的监护人说这孩子犯了事儿,这几天哪也不能去,公安局随时有可能会对他们进行传唤。”

  “立刻去把他们所有人都带回来。”沈长言说,“我要提审。”

  “欸?现在吗?”陈璐吃惊的看了看表说,“沈队,现在已经快到下午17点了。”

  沈长言抬头,他反问一句,“17点怎么了?”

  陈璐立正,“我这就和张安一块儿去把人全都给带回来。”

  这是有关恒河钢厂的信息,目前已经完全能够将所有案件全部串联到一起。

  陈璐叫了人刚走,马跃的糕点就分到了沈长言的跟前。

  他不爱吃甜食几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大家照顾口味都会把看起来最不甜腻的东西拿出来分给他。

  马跃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就听见沈长言说了句,“我不吃。”

  然后又说,“把我的那份给陆清河,让他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