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的月亮像一颗熟透的黄桃,顾渐餍足之后慵倦,肩膀靠着柱廊下雪白的廊柱,脊背上柔软灰毯垂下长长一角,几乎挨到地面上。

  他毫无察觉,静静瞧着一轮团圆月,脸上没有情绪,不知在想些什么。

  程希觉收理完盘碟,走到门口便看见他冷清削薄的背影,衬着花好月圆夜,显而易见是想起了久违的家。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他走过来,靠着另一侧的廊柱,默默无语地陪顾渐欣赏月色。

  良久之后,顾渐微微仰起头,不徐不疾地说:“以前我们家从来不过这个节,因为我妈会想到顾仁郁,后来她再婚有了儿子,每逢过节把我送到学校里,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程希觉望着他的侧脸,胸口发闷,不动声色地道:“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是一家三口。”

  顾渐姿态懒洋洋的,轻睨他一眼,“那个时候叮叮会说话了吧?我八个月就会喊妈了。”

  “叮叮会先喊爸爸。”程希觉温笑着低下头。

  顾渐突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如果叮叮突然学会说话,喊爸爸,怎么分得清喊的是我,还是你?”

  程希觉认真地思考几秒,“可以教daddy这个词,这样就能分清喊的是谁了。”

  顾渐勉强点点头,同意了这个说法。

  但他们两都想多了,叮叮出生之后学会的第一个词语是“爸爸”,但他会根据声调来对应不同的爸爸,叫程希觉是叭叭,叫顾渐是啵啵,谁都不是爸爸。

  程希觉站直身体,朝他伸出手,“我准备了一样东西给你看。”

  顾渐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跟随他的脚步往房间里走去,“什么?”

  程希觉递给他一个神秘的眼神,一言不发地带他走上二层,来到书房隔壁房门前。

  顾渐瞥到过周姨打扫里间,是间宽敞的展览室,墙上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玻璃窗里摆着精美艺术品。

  程希觉推开门,房间里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他靠在门框上,伸手摁下灯光开关。

  奶白色柔和的光芒扑面而来,浅黄色的墙漆暖融融的,艺术品早已不知去向,被改成一间温馨的婴儿房。

  称为婴儿房有些委屈它了,四周敞开的柜子里整齐摆着宝宝的奶瓶、奶嘴、从小号到大号一应俱全,卡通小睡衣、围兜、睡袋、玩具、宝宝护理用品,如同一间婴儿用品的仓库。

  屋子正当中是一张木制的围床,上面挂着热带鱼的风铃,里面铺着柔软被子和小枕头,还有一个毛绒绒的玩偶。

  顾渐修白秀窄的手指拨动风铃,悦耳的铃声叮叮当当,他捏着雪白玩偶的尾巴拎起来,晃了晃,像猫又像豹子,一双水汪汪的黑眼睛盯着人看,怪可爱的,“雪豹?”

  程希觉拿过来,比在他脸旁边,一本正经地说:“它多像你,叮叮抱着它睡有亲切感。”

  顾渐轻哧,弯腰抽开婴儿床的栅栏,坐进床榻感受一下柔软舒适,抬头看向精致的旋转木马吊灯,“什么时候弄的?”

  程希觉搁下玩偶,半抱着手臂低头笑道:“上个月的事情了。”

  “我喜欢这里。”顾渐抚摸细腻光滑的床头,闭上眼想象叮叮躺在床上蹬腿的样子。

  程希觉只字不提里面的每一样物品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墙漆亦是他自己刷的,每晚会起来到房间里坐一会,听听半夜窗户外有没有飞鸟和虫子叫,确保将来叮叮可以在里面安然入睡。

  当然,他选在书房隔壁私心很重,因为另一边是他的卧房,为了方便照顾叮叮,顾渐自然而然会与他住到一起。

  算盘打的十里外都能听见响声了。

  程希觉端量闭着眼陷入在幸福畅想里的顾渐,轻声问:“床还舒服么?”

  顾渐点头,两只手反撑在柔和的像云朵一样的被子里,“舒服。”

  “想不想更舒服?”

  程希觉压低声音,循循善诱的语气问。

  顾渐仰着脸,感受温和灯光洒在眼皮上的安宁,心慵意懒地问:“嗯?还能更舒服?”

  眼前的灯光忽然暗下来,程希觉身上的气息贴近,顾渐没睁眼,却如有神助一般猜到他的心思,轻描淡写地说:“你真他妈的变态。”

  他穿的宽松的运动裤,比上回在电影院里的牛仔裤好办多了,程希觉一扯系带,双手轻而易举地褪去,抬头故意问:“不睁开眼看看?”

  顾渐向后躺靠在婴儿床上,后脑枕着手臂,轻轻踢一脚他的小腿,懒懒散散的嗓音说:“要弄弄,不弄滚。”

  程希觉轻哧,没一丁点良心的坏东西。

  顾渐舌尖竭力抵着上颚,呼吸乱的毫无章法,剧烈滚动的尖锐喉结似是沸腾的热潮。

  ……

  良久之后,程希觉猝不及防地凑上来吻他,顾渐别开脸想躲避气浓烈的吻,程希觉掐住他的下颚,不依不饶地将吻喂给他,要和他同享这气息。

  顾渐嘴唇今晚都被亲得麻木了,干脆放弃抵抗,任由他搅得天旋地转,灯光化为虚影拢在两个人的脸上,顾渐方才溢出的几滴眼泪浸在乌绒的睫毛上,黏漉漉的可怜,衬得他的眼睛更黑更干净,仿佛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

  可弧度柔软的嘴唇却被亲得泛肿,脸上洇着饱蘸的红润,隔绝两个人的孕肚存在感极强,纯洁这个词语和他没点关系都没有。

  程希觉居高临下地端详他的脸,哑着低沉的嗓子再次重复问:“想不想更舒服?”

  或是孕期的激素作祟,或是程希觉方才的行为,顾渐无法直接拒绝,闭上眼,鼻音黏着浓重地说:“算了吧,家里没东西,太麻烦了。”

  “睁开眼看看。”程希觉掐着他的两颊,另只手捏着吱吱作响的塑性包装。

  顾渐睨一眼,浅浅呼吸一口气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程希觉捏着他两颊的手不动,低头牙齿撕开包装锯齿,慢条斯理地说:“第一次回我家那天,你说过什么?后来我买了一个放在口袋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么变态的事情说的一本正经。

  顾渐盯着他看几秒,别过脸耳尖泛红,“不了,你压着叮叮怎么办?”

  “有办法不压着叮叮。”程希觉今晚铁了心要办了他,悦耳的嗓音凑到他耳边一字一顿低声说:“你在上面就行。”

  ……

  顾渐侧躺在叮叮婴儿床上,抱着被子脸颊深深埋进去,脊背曲起的弧度优美,两弯蝴蝶骨清晰的凸起,随着椎骨的蔓延而下,陷下去的腰窝很漂亮。

  程希觉扯起被子给他盖上,亲了亲红的他发烫的耳垂,起身下楼到酒窖里倒杯红酒,品味这个美好的夜晚。

  再回来时,顾渐不在婴儿房里,他推开卧室房门,浴室里亮着灯,却没有哗啦啦的水声。

  此刻顾凌乱的裹着睡衣站在瓷白的墙面前,额头不轻不重地磕着墙,压着声音,懊恼地念道:“顾渐,顾渐……”

  “他说的你就听?你就这么任由他欺负你?”

  顾渐低低念了一阵,直到房门从外打开,他仍旧往冰冷墙上磕,程希觉快速地伸出手垫在下面,顾渐重重撞了两下,撇过脸若无其事地系上睡衣的系带。

  程希觉手掌扭过他的脸,仔细地端详一番,明知故问,“太太,谁欺负你?”

  顾渐睨他,冷撇开他的手说,“别碰我。”

  程希觉拽住他的睡袍系带,一把将人拉近怀里,紧紧揽着他圆润的孕肚,低下头看着他冷冷清清的漂亮脸蛋,“刚才我可是被动的,你玩完我就不认人了?”

  距离很近,顾渐猝不及防咬住他的鼻尖,疼得程希觉蹙眉,他才松开尖利的牙齿,勾起嘴角冷笑一下,“再敢欺负我,下回可不是咬你了。”

  “那要怎么样?”程希觉摸摸鼻尖,略带期待的语气问。

  顾渐掐着他下颚晃了晃,像大爷似的警告,“打断你的腿。”

  程希觉弯起眼睛笑起来,看起来全然没平时的阴冷的劲,很小声地问:“哪条腿啊?”

  顾渐不得不佩服他这股流氓本性,任何一个话题都能跳跃到下三路,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半笑不笑地说:“看我心情。”

  说完他把睡袍系带从程希觉掌中抽出来,扬扬下颚示意自己要洗澡了。

  程希觉反手锁上洗手间的门,不等顾渐骂人,他走到浴缸前躬身拧开水阀,转过身朝他勾勾手,“今晚你辛苦了,我帮你洗澡。”

  “你还想来?”顾渐被他可怖的体力惊到了。

  程希觉哑然失笑,无奈地说:“医生说一周一次,频繁对你的身体不好,放心吧,我担心你腿软没站稳摔着了。”

  顾渐突然神色平静,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坐到浴缸的大理石边沿,等着温热的水流漫上来。

  程希觉挑了蓝色的泡泡浴盐撂进浴缸里,拿来洗发水和起泡瓶摆在一旁备用,胸腔里闷闷地发笑,淡定地说:“等叮叮生下来,你想要几次都没问题。”

  顾渐撇过脸,不太想理人。

  浴缸里的水满了,蓝色的浴盐像海水冒着泡沫,顾渐脱了浴袍揉成一团丢在程希觉身上,跨进浴缸里坐下去,屁股挨到坐阶的瞬间,痛得他暗“嘶”一声,动都不敢动一下。

  程希觉紧张地凑近问:“怎么了?”

  顾渐垂下眼,湿漉漉的手推开他的脸,缓了几秒才反问:“你说呢?”

  程希觉瞬间明白,心疼地攥住他的手,思索道:“这次不应该痛的,前奏全部做了。”

  顾渐放松身体倚靠着浴缸,浸湿的脸上干干净净,乌黑头发一缕缕黏着细腻脖颈,鲜红的痕迹若隐若现,却有种冰冷禁欲的美丽。

  什么都不想和程希觉说。

  程希觉打着泡瓶,温柔地撩起他的头发洗濯,洗得顾渐满头都是白色泡沫,他很细心,拿着毛巾时不时擦一下额头,避免泡沫流到顾渐眼睛里。

  顾渐心情稍好一点,旁敲侧击地问:“你之前看片的时候,没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程希觉低笑一声,瞧着他掩在水里的身体说:“如果不是为了伺候你,我不会看那种东西。”

  顾渐顿悟,“你看的哪里的片?”

  程希觉手掌捂住他的眼睛,另手拿起花洒,仔细冲洗头发上的泡沫,不以为意说:“欧洲北美吧。”

  顾渐懒懒地倚着浴缸边沿,鼻子里“嗯”了一声。

  似乎莫名的不爽。

  过了半响,他仰起头,程希觉神情专注,似乎思索着重要至极的事情,他漫不经心地说:“不是前奏的问题,别再想了。”

  程希觉一手收拢他半长黑发,束在整齐皮筋挽起来,压着笑意认真说:“抱歉。”

  顾渐冷冰冰地睨他眼,闭上眼睛神闲气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