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空落落,打包完的黑色行李箱搁在台阶下,树下八分的狗盆都不见了,穆罗环视一圈,怔几秒,“你要搬家了?”

  顾渐坐在行李箱上伸开腿,“嗯,回余宁。”

  穆罗记得他刚搬来钱塘没多久,还在电台找到份不错的工作,略一思索,神色严峻地问:“你那个傲慢、尖刻、善于伪装的前夫来找你了?”

  “记忆力不错。”顾渐双手抄进兜里,贴着鼓起来的肚子。

  穆罗侧过头抹干眼泪,闷着声音问:“你们余情未了,要复婚?”

  顾渐低头哼笑,慢悠悠地说:“复个屁,姘居罢了。”



  “你们不复婚,还要住在一起?”穆罗蹙眉,难以理解复杂的关系。

  顾渐淡定地“嗯”一声。

  穆罗绷紧脸,低喝咒骂道:“你前夫有什么毛病?都离婚了还要和你一起住,和个流氓似的,要不要脸啊?”

  顾渐大咧咧敞开腿,不咸不淡地说:“你不了解我,这方面我也挺败坏的,我支持开放式关系,家里人越多越热闹。”

  穆罗神色微妙,顾渐的模样清瘦单薄,干干净净的清冽,很难想象他会玩得那么大,他不由放低声音问:“你前夫是不是纠缠你?他要是强逼你跟他回去,你别担心,我会在这里保护你。”

  “你先保护好你自己。”

  顾渐扬起脸,薄薄的眼角弯起的弧度疏淡,堂而皇之地说垃圾话,“我早就不是过去的顾渐了,你别把我想得太好,我就是一败类。”

  穆罗定定看着他,眼神郁郁复杂,欲言又止。

  顾渐的态度很明显了,别爱我,没结果。

  穆罗沉沉叹口气,现在他的状态糟糕透顶,被宋良整得精神崩溃,平复一下心情认真说:“不管你觉得自己是败类还是垃圾,在我这里你就是你,如果没有你我早都死了,你说的开放关系,可以,我能接受。”

  停顿一下,穆罗彻底豁出去了,故作淡定地说:“当地下情人也没什么,我不需要公开,可以随叫随到。”

  “砰——”

  房间门里重物落地的巨响,似是椅子被蛮力推倒了。

  八分一个小土狗有这么大力气吗?穆罗疑惑地看着紧闭房门。

  顾渐手揣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说:“以后再说,你先回去休息。”

  就那么几件家具,穆罗再不走,客厅就要像台风过境般遭殃了。

  穆罗不辞而别后,一堆工作事宜等着他善后,临走前他忧心忡忡地说:“顾渐,昨晚宋良提起过,他会来找你的。”

  顾渐平静点头,表示应付得来。

  宋良步步为营,出手狠辣,如果不是顾渐救场挽回了穆罗的事业和口碑,即便穆罗幡然醒悟没有自杀,他的事业和名誉已经完蛋了,宋良从社会属性上杀死了他,对于穆罗这样的艺术家,和肉/体的死亡没区别。

  送走遭受重挫的穆罗,顾渐推开门,房间门里香味扑面而来,他掩住鼻子后退几步,满地的玻璃碴子,穆罗送他的香水香消玉殒。

  高助理拿着扫帚正在扫玻璃碴,程希觉立在一旁,朝顾渐温温一笑道:“不小心砸碎了你的香水,下次送你瓶其他的。《离婚后咸鱼美人揣崽了》,牢记网址:m.1.”

  “不用了,我不喜欢香水。”顾渐大开房门,散散屋里的香味。

  程希觉真心诚意的语气说:“这可是‘献给李斯特’,这么用心的礼物,我砸了你不会生气吧?”

  顾渐白他一眼,很明显地在问:有意思吗?

  程希觉乐在其中,抱着手臂靠坐在沙发沿,“没想到穆罗的道德观如此低下,竟然愿意屈身做情人,真有趣。”

  虽说是顾渐先道德败坏,提起开放式关系,穆罗是顺应为之,但在程希觉心里不一样,顾渐只是口头上那么一说,穆罗是真他妈想来加入这个家。

  所以责任全在穆罗,和顾渐没半点关系。

  “你不考虑考虑么?”程希觉笑吟吟地问,淡道:“反正都是姘居,家里越热闹越好。”

  咬重了“姘居”两个字,气得咬牙恨齿,面子上却风平浪静。

  顾渐背靠着门框,冷着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儿。

  程希觉更进一步,温柔关切地问:“我瞧他抱你抱得挺紧的,没压着我们的孩子吧?”

  浓烈的酸味呼之欲出。

  高助理闻言不禁看了眼顾渐的肚子,默不作声的当隐形人继续扫地。

  顾渐仰起头,后脑抵着门框,温冽的脖颈上雪白锋利的喉结停滞,没什么情绪地说:“我累了,想到车上睡觉。”

  程希觉瞬间门偃旗息鼓,抄了车钥匙同他一起走出巷子,找到停在路边的轿车拉开后座门。

  顾渐躬身刚坐下去,下一秒就被程希觉不由分说地压倒在丝滑的座椅上,下颚被抬起来,气势汹汹的吻迎面而来,舌尖探进去一通搅缠。

  程希觉把着轻重,没压到他的肚子,有段时间门没尝过顾渐的味道了,不顾深吻的节奏,如狼似虎地想要把他吞下去,两个人的气息黏稠混乱,程希觉撤开几寸距离,压着嗓子莫名委屈问:“我们算是姘居?”

  顾渐半躺平在逼仄座椅上,嘴唇被亲得湿透红润,下颚不知是谁的口水泛着荒/淫的水光,神情却冷淡平静,冷冷地说:“再把舌头伸进我嘴里,就别怪我咬你。”

  程希觉指腹抹干净他下颚的水渍,“你没说不能吻你。”

  顾渐眼皮上挑瞥他,单腿屈起膝盖示意他起来,“抱歉,改主意了,不给你吻了。”

  程希觉起身,立在车门外的阳光下,意犹未尽地擦擦嘴唇,眯起眼睛笑问:“只不给我吻,谁亲你都行是吧?”

  阴阳怪气起来没完没了,顾渐不理他的横蛮无理,侧过身枕着手臂,闭上眼睛睡觉。

  程希觉盯着他看几秒,合上车门,转到另一侧车门打开,伸手抬起他的脸颊,弯腰坐进去,把大腿递给顾渐当枕头。

  顾渐眼都懒得睁,翻个身平躺下来,舒舒服服枕着他紧实有力的大腿。

  车里的空调冷风充沛,程希觉解下西装外套披在他身上,顾渐乌黑的头发垂散在膝盖上,露出干干净净的整张脸,闭着眼的模样沉静,恬淡镌刻在眉眼上,像虔诚专注的教徒在祈祷。

  他很轻盈,躺在膝盖上像搂着一个柔软无骨的小猫,程希觉下意识屏住呼吸,俯身凑到他耳旁小心翼翼地问:“嗯——我在你眼里只有傲慢、尖刻、善于伪装?”

  顾渐眼睛睁开一条漆黑缝隙,困倦地垂下眼,散漫地说:“再加一条好色,重/欲。”

  差不多都能凑足七宗罪了。

  程希觉抬头瞥了眼车镜,他容貌英俊漂亮,身家丰厚,待人接物雍容闲雅,自有一派贵公子的风度,头一回有人把他贬得一文不值。

  偏偏说的确有其事。

  比起顾渐对他的评价,“姘居”这个词语让程希觉很有危机感。

  在他看来接顾渐回家,两人同住屋檐,经过悉心照顾宝宝出生后,可以顺理成章的复婚,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生活在一起。

  姘居是不正当关系,顾渐压根没打算过复婚,要是真照他说的开放式关系,以后络绎不绝的男男女女深夜在家里出入,程希觉真会气得想杀人。

  离婚容易复婚难。

  早知道当初腆着脸皮,不论顾渐说什么都不离婚,即便起诉离婚,只要他沉得住气,拖个三年五载的没半点问题。

  程希觉心底叹口气,当初何必逞一时之快呢?

  说什么来什么,顾渐才以抽筋的理由踹了程希觉一脚解恨,没承想睡梦中小腿真抽筋了,怀孕抽筋是常有的事,他这才第一回 ,痛得蜷缩起腰背窝在座椅上,嘴里嘶嘶地抽冷气。

  程希觉脱了他的球鞋,托着他坐起来搂抱在怀里,屈起他的小腿,手掌力道均匀的连揉带摁。

  一直到半晚上回到余宁市的家,顾渐偎在程希觉的胸膛,痛得出了一身冷汗,黑发湿漉漉的贴着冷白的脸,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小口小口抽着气。

  高助理匆忙拉开后座门,程希觉手臂穿过顾渐膝盖弯,扶着他的脊背,轻轻松松横抱起来,大步向灯火通明的别墅里走去。

  周姨早早站在门口等候,距离几米的位置便笑着说:“程总终于回来了,家里来客等您许久——”

  程希觉快速掠过她,径直走进宽敞亮堂的屋子里。

  顾渐躺在程希觉怀里,半长黑发散乱地掩着半张脸,身上披着程希觉的西装外套,周姨没看清是谁,讶然地问旁边的仆佣:“你看清了没?”

  “好像是太太?”仆佣不太确定。

  周姨的表情精彩,喃喃道:“真巧,顾家人今天都来了,今晚得吵成什么样啊!”

  客厅的沙发上,顾仁郁低头闷闷地抽着烟,听到程希觉离婚的消息,他一连几天晚上都没睡好觉,责备顾家不争气,长得再好看又能怎么样,连程希觉的欢心都讨不到,还没到离婚的期限就被人给扫地出门。

  让顾家的脸往哪儿搁?

  顾家没脸也就罢了,利益交接已经大部分完成,用不上顾渐这颗筹码了,但顾渐却突然变成Bane,在网络上大出风头,顾仁郁不由担心惹了程家不快,豪门婚姻的辛密不为外人知,即便是离了婚的前妻也必须低调行事,哪能在直播里抛头露脸的唱歌?

  顾仁郁向宋律师打听一番,确定今在程希觉回来,一早就来这里等候,亲自代替顾渐道歉,顺便,试图推销一下另一个儿子顾苏。

  顾苏捧着手机坐在旁边,用微博小号给Bane创立一个超话,正在里面专心致志地疯狂发微博。

  [我的Bane,星河波光粼粼,你是人间门理想……]

  程希觉抱着顾渐穿过厅堂,顾仁郁立即起身迎上来,他来不及理会地侧过身,将蜷缩在怀里的人在沙发上放下,屈身半蹲在地上,勾起顾渐小腿搁在膝盖上,一面轻柔细致地捏揉,一面抬头焦灼问:“还疼不疼?”

  顾渐仰靠着沙发背,脸上波澜不起,嘘着眼轻轻地点下头。

  两人姿态高下立判,仿佛中世纪的王在给最忠诚的骑士授勋,顾仁郁呆滞地张开嘴,可从没见过高高在上的程希觉这副样子。

  顾苏瞪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看顾渐,又看看程希觉,最终目光落在顾渐光裸细腻的小腿上。

  他可真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