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玲玲一上午帮着杀鹅摘毛，于是老太太便热情地叫着她晚上过来一起吃，何玲玲见再三推辞不掉，又不太好意思空着手，下午便去小卖铺买了一捆粉条准备跟鹅一起炖。
周昰洛虽然不喜欢何玲玲，但不得不说，她做的大鹅炖粉条还真是没得说。
不枉费他中午特意留着肚子，周昰洛吃得很撑，一下桌就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一动也不想动。
端碗路过的老太太忍不住吐槽他：“吃完就睡，你也不怕胖。”
周昰洛吃饱喝足，心情自然也不错，他扯动着嘴角，慵懒地笑着，刚想回答不怕，就被跟在老太太身后的何玲玲抢了过去。
“年轻人还是得多锻炼，现在你是看着自己不胖，等再过两年那就说不准了，快起来干干活。”
周昰洛的好心情瞬间烟消云散，他白了何玲玲一眼，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何玲玲自认为是好心结果讨了个没趣，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奈何别人家的孩子说不得，于是何玲玲拉长着脸子转向一旁同样撑得不想动的杨进身上，语气略带指责，“小进，吃完饭把奶奶家的地扫了，别这么不懂事。”
说完又一副以身作则的模样，钻进厨房，跟老太太抢着刷碗。
老太太抢不过何玲玲，索性把目标转到杨进身上，“小进，来给奶奶扫，你去炕上跟哥哥一起躺着。”
话音刚落，何玲玲的声音从厨房钻了出来，“婶子，就屁大点的地方，他一会儿就干完了。”
杨进一听，刚想伸过去的手顿时一缩，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扫把，生怕被老太太抢了过去，“奶奶，我马上就扫完了。”
杨进扫完地后，开心地跑到周昰洛的面前。周昰洛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侧躺在炕上，头枕着报考的资料书。
厚厚的一摞，介绍了全国所有的招生学校，周昰洛只翻开看过一次。他没什么需要了解的，要报考哪所院校他早就选好了。
周昰洛闭着眼睛，数着下成绩的日子，还有十一天，勉强算小两周。
越是临近，不免还有些心慌，因为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考上。
“哥哥，你困了吗？”杨进半个身子趴在炕上，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周昰洛。
“没有，”周昰洛依旧闭着眼睛，声音静了几秒，再响起时忽然感叹道：“就是想吃点甜的，什么都行。”
周昰洛并没有偏爱甜食的习惯，他平时也很少吃甜品，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大脑中的多巴胺神经元被激活了，就此时此刻，即使胃部撑得已经很难受，他还是想吃口甜的东西。
他惦记着，又后悔着，早知道杨进送他巧克力那次他收下好了。
杨进跟着何玲玲回家后，周昰洛的世界又变得安静了。
周昰洛孤零零地坐在炕上，嘴角渐渐攀上一丝苦笑。杨进在的时候觉得烦，不在的时候又感到不适应，一时觉得自己有够矫情。
辗转反侧后，周昰洛索性不睡了，他爬起来点开灯，挂在墙上的钟表指向七点半。
周昰洛烦躁地挠着头，想到以前这个时辰他不是在网吧，就是在外面潇洒。这要让李旭知道他这阵子天天这么早躺下，百分百要惊掉下巴。
想到李旭，自从上次那通电话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周昰洛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快速穿鞋走到老太太的屋门前，忽然听见屋内传出窸窣的哭泣声。
周昰洛呆住，听了小会儿，才迟钝地反应过来是电视机里的声音。
“姥，你没睡吗？”
老太太咳嗽两声，“没呢，看电视呢。”
周昰洛这才推门进去，屋内没开灯，仅有的灯光还是老式电视机里照出来的，老太太趴在被窝里，眼睛半眯着看向周昰洛。
“你没睡啊？”
周昰洛“嗯”了声，没说自己睡不着，“我想给我朋友打个电话。”
老太太点着头，视线再次转向电视。
周昰洛走到座机旁，按照记忆拨着李旭的号码，电话虽然通了，一声两声三声，可直到最后也没有人接。
因为没跟他去旅游，生气到现在不至于吧，周昰洛不解。
正考虑再打一个时，急速响亮的敲门声赫然响起，并一同伴随着何玲玲略显惊慌的声音，“婶子，小进在这吗？”
老太太连忙爬起来，开门：“不在啊，咋的了？”
“不在这？”何玲玲一听神色更慌了，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这孩子跑哪去了。”
老太太一听也急了：“小进不见了？怎么回事？”
何玲玲着急找孩子，长话短说，“睡觉前好好的，就刚才我起来上厕所时发现不见了，我开始以为这孩子也出去上厕所了，可在门口喊了半天也没个回应。”
老太太也不墨迹，边往外走边安抚着：“没事，应该就是跑哪出外【1】了，咱再去找找。”
周昰洛本就睡不着，也跟着出去了。刚出院他就看见了杨进的奶奶，那个老太太还是那副样子，边走边骂，骂杨进，骂何玲玲，“一个祸害生了一个祸害，都去死吧。”
何玲玲也不甘示弱，瞪着眼睛咬牙喊着：“你给我闭嘴。”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何玲玲的表情吓到了，那个老太太还真就消停了一会儿。
四人前前后后找了一圈，仍是没看见杨进的影子，就在何玲玲介于崩溃边缘，颤抖着拿出手机准备报警时，杨进自己回来了。
何玲玲先是愣了两秒，然后像箭一样飞快地蹿了过去，抬手对着杨进就是一巴掌。
杨进被打得脑袋发胀，耳边嗡嗡作响，他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小手不是捂着脸而是紧紧地捂着肚子。
老太太见状，立马上前拦着，“玲子，你打孩子干什么。”
何玲玲还没完全平息下来，对着杨进吼道：“你大晚上不睡觉干啥去了？”
杨进抬起头，写着无辜的眼眶子立马涌出泪水。
“说话啊！”何玲玲继续逼问。
杨进的奶见状，冷哼两声，抬脚回屋，临走还不忘添油加醋地说上几句，“活着就会祸害别人，打死得了。”
杨进抬起头，结巴道：“我去……上厕所了。”
何玲玲一听更来气了，“你还学会撒谎了。”
说着又要向前，好在有周昰洛的姥一直护着，“既然孩子平安回家了，说两句就行了，赶紧让孩子回屋睡觉。”
何玲玲没有轻易作罢，她非要问个明白，“小杨进，你今天要不说实话，就别进屋了。”
杨进渐渐缓了过来，他抬手擦掉眼泪，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觉得何玲玲能接受的借口：“我睡不着出去玩会儿。”
何玲玲果然信了，从训斥变成了教育，“白天还没玩够，就算睡不着不能在家玩吗，你看大晚上这么黑谁还跑出去，万一被人**抓走怎么办？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杨进低着头，小声道歉：“没有下次了。”
“再有下次打断你的腿。”何玲玲看着不省心的杨进，气得不想再多说什么，“把眼泪给我憋回去，然后进屋洗脸，麻溜上炕。”
杨进听话地点头，他站起身，刚走两步，如雷达一般的视线便准确无误地落在了不远处周昰洛的身上，只见杨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纠结了几秒后才老老实实地回屋。
老太太不放心，拽着何玲玲多说了几句，围绕的都是“回去别打孩子”的话题。
何玲玲认真听教，其实她也是气急了，当时满脑子想的都是杨进要是真不见了她以后该怎么办，所以当看见杨进时才会没控制住自己。
早在那一巴掌打完后她就后悔了，她很少打过杨进，尤其是在杨进的父亲离世后。
何玲玲反省着自己，她在外面站了许久，最后趁着没人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才挪步回屋。
给李旭打电话的事被周昰洛忘在脑后，他跟老太太回屋后随意地聊了两句，本以为杨进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刚躺在炕上的周昰洛，再一次陷入了失眠的状态。
他试了好几个姿势都没有用，最后破罐子破摔放任大脑，没了限制的脑中闪过很多画面，最后停留在杨进刚才的表情上。周昰洛不解，他思考半天，最后得出杨进应该是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的结论。
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十分强烈，强烈到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于是周昰洛决定要任性一次跟着感觉走。他穿鞋出门，出门前怕老太太担心，谎称自己闹肚子。
他没走多远，就站在两家分界的铁栏杆旁。这里的夜空很干净，能清楚地看到每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周昰洛看入迷了，不知不觉站了很久，直到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多傻逼。
周昰洛低声“操”了下，就在刚要转身回屋时，杨进就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推门走了出来。他没走两步便看见了周昰洛，先是神情一愣，然后见鬼似的又跑了回去。
周昰洛还没反应过来，便见跑回去没多久的杨进又奇怪地跑了出来，身后还伴随着何玲玲的声音，“给你两分钟拉屎，完事赶紧回来。”
杨进大声“嗯”到，他加快脚步跑到周昰洛的身边，满脸兴奋又惊讶，“哥哥，你怎么在这？”
周昰洛被问住了，脱口而出：“出来拉屎。”
杨进扯着嘴角，笑得很甜，跟刚才那个哭泣泣的小孩完全不像，“我也是。”
这有什么可高兴的，周昰洛一时没想通。
他问道：“你刚才怎么见我就跑？”
杨进闻言，慌张地把食指放在嘴边，小声嘘着，并警惕地回头望了望，确认安全后才偷偷地从怀里掏出一袋大白兔奶糖递给周昰洛。
周昰洛下意识接着，听着一旁的杨进小声解释着：“哥哥你不是想吃甜的吗，我刚才跑出去给你买的。”
周昰洛愣住。
杨进仍不放心地补充着：“哥哥，你藏起来吃，还有千万别告诉我妈，这是之前我给她洗衣服发现她忘在兜里的钱，我一直没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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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四儿：
【1】出外：出到外面上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