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禁止失联>第71章 你还是先抚慰我受到的精神伤害吧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乌云散去,露出掩藏在后的半边弯月。

  床上的周青柏睡得很安稳,裴佑坐在床边又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没有确实醒来的意思,才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救援队的人今晚要连夜疏通山路进镇,营地里只剩下一两个后勤人员在照看伤员,裴佑顺着零星的灯光在营地里转了两圈,有些生疏地找到了医疗部的帐篷。

  值班的是两个年轻人,裴佑先是说明了来意,还没等自报家门,就被人迎面塞了个医疗箱在手里。

  “拿去用吧。”那年轻人很大方地挥挥手,说道:“用完放在小周哥的帐篷里就行,我们要用的话再去拿。”

  他语气轻松,细听还带着一点理所当然的熟稔,就好像他和裴佑不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而是早就见过一样。

  是周青柏提过他吗,裴佑想。

  但纳闷归纳闷,裴佑倒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礼貌地道了谢,然后拎着医疗箱回了帐篷。

  周青柏还保持着他出门时的姿势,只是手臂搭在了床沿外,像是在摸索什么一样。

  裴佑弯下腰把他的胳膊捞回床上,然后顺势坐在床边,打开了手里的医疗箱,从里面抽出一小瓶便携装的碘酒。

  周青柏是被手上细碎的痛感吵醒的——他原先睡眠质量极佳,只要睡着了,哪怕是外面狂风暴雨打雷闪电都能巍然不动,但这十来天里他心里装着事儿,又在灾区随时待命,生物钟也变得浅眠起来,哪怕现在已经找到了裴佑,一时间还是有点调整不回来。

  碘酒的刺激性很小,痛感也轻微,周青柏模模糊糊从睡梦中睁开眼睛,先感觉到了一片凉意。

  裴佑坐在床边,半背对着他,周青柏的手臂被他搁在自己膝盖上,擦擦药吹一吹,就像是在呵护什么脆弱的玻璃制品。

  轻柔的气流拂过手背,在皮肤上留下一点温热的痒意,周青柏迟缓地眨了下眼睛,近乎贪婪地盯着裴佑的背影看。

  这十来天吃没得吃住住没得住,裴佑看起来也瘦了不少,肩背收拢成单薄的线条,被白T恤笼罩着,只露出一截修长的后颈。

  因为光源不足,所以裴佑的动作小心又仔细,时不时还得起身去旁边抽上一张纸巾,或者整理一下用脏的棉球。

  大约是怕晃到周青柏,于是裴佑没有开灯,昏暗的帐篷内,只有泠泠月光洒进来,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层浅浅的银。

  周青柏心念轻轻一动,终于在裴佑又一次坐回床边时,忍不住收紧手臂,搂紧了裴佑的腰。

  裴佑根本没发现他醒了,被他骤然发难吓了一跳,下意识伸长了胳膊,先把碘酒瓶子放回了折叠桌上。

  “青柏,你——”

  裴佑话还没说完,周青柏已经悄然贴了过来,他半合着眼睛从背后搂住裴佑,然后亲密地把头搁在对方肩膀上,轻轻嗅了嗅。

  裴佑的行李有大半丢在了废墟里,现在穿的是周青柏的衣服。他虽然把自己打理妥当了,但没像平时一样喷着香水,周青柏抱着他,闻着他身上很好闻的洗衣液味道,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最开始也不是什么单身主义者。

  ——那是他最年轻最中二最无知的时代,周青柏怀揣着对性取向的不安和新鲜,也曾经幻想过未来的爱人是什么模样。

  少年人的心思单纯又简单,想不到什么“年轻有为”、“身家千万”之类的俗事,在深夜里推演自己未来人生时,想的都是最简单的东西。

  比如他未来的另一半要温柔,要体贴,最好穿白衬衫,说话轻声细语,不信奉挫折教育,也不会轻易打击他。

  青少年的恋爱幻想总是带着一点缱绻又天真的味道,既像童话,也像某种自我期待的映射,幼稚得一塌糊涂。

  他也曾经像无数十七八岁的男孩子一样,期望自己的另一半温柔贤惠,体贴细心。只是后来他越长越大,对性向的认识渐渐深刻,也越来越知道出柜的结果,所以懒得应付这种自我与家庭之间的麻烦,思来想去,干脆做了个单身主义者。

  或许命运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它兜兜转转,来来回回,最后在周青柏自己都忘记曾经期待过的一切时,又把他重新推回了一切的起点。

  “噗——”

  思及此,周青柏突然扑哧一笑,撒娇似地枕在了裴佑的肩膀上。

  “命运啊——”周青柏眼睛都没睁,一波三折地感叹道:“就是这么神奇。”

  他这句感叹没头没尾,搞得裴佑莫名其妙,忍不住想要回头看他一眼。

  只不过他俩离得太近,周青柏又正好枕在他肩膀上,裴佑一回头,侧脸正好擦过周青柏的唇角,就像留下了一个轻柔的吻。

  “干什么?”周青柏挑了挑眉,笑道:“偷亲我?”

  “……没有。”裴佑暂时还没习惯这种亲密的打趣,有些不自在地干咳一声,生涩地转移话题道:“什么命运?”

  “没什么。”周青柏卖了个关子,然后微微偏过头,极轻地亲了下裴佑的侧脸,笑着说:“就是觉得命中注定,觉得我好像天生就是得遇见你。”

  周青柏为人坦诚又真挚,从不吝啬吐露自己的心事,爱意和亲近都是顺手拈来,裴佑抿着唇很轻地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我也是。”裴佑说。

  不光周青柏,裴佑有时候也总会生出“命中注定”的感觉,他有时候也忍不住会想,或许他相亲失败的那三十多次里,无一不是在为了遇见周青柏做铺垫。

  说话间,折叠桌上放着的手机忽然有新的消息接连弹出来,屏幕亮起又熄灭,一明一暗地映亮了裴佑的侧脸。

  周青柏的眼睛带惯了墨镜,一时有些不适应光线,被亮光晃得有点刺眼,下意识偏了偏头。

  裴佑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不适,于是伸出手拦住他的眼睛,自己摸过手机,把屏幕亮度调到了最暗。

  周青柏对裴佑这种体贴和维护相当受用,懒洋洋地眯起了眼睛,含糊地问了声什么事。

  “好像是微信消息。”裴佑说:“群里的,在找你。”

  大约是为了节约处理信息的时间,周青柏把微信的隐私设置关掉了,从锁屏上就能看到聊天内容。裴佑看了两眼,发现消息来源都是同一个群,里面在接连说起周青柏。

  周青柏唔了一声,也没从裴佑身上起身,而是枕着他的肩膀,大大方方地当他着他的面解锁屏幕,在群里回复了两条报平安的消息。

  “是灾区这边的群。”周青柏打了个哈欠,说道:“听说我找到你了,都在问。”

  周青柏一路走过来,路上遇见的人不计其数,近到救援队的同伴,远到被他救过的幸存者,或多或少都听过他“千里寻人”的事儿。周青柏人缘不错,这些人干脆自发拉了个群,没事儿的时候也会帮四处打听一下。

  现在冷不丁听见有人报信说找到了,群里人都有点惦念。

  周青柏困得有些反应迟钝,回完了消息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自己的手机锁屏上还挂着裴佑的照片。不过看都看见了,现在遮掩显然是晚了,于是周青柏把手机往裴佑手里一放,自己主动“交代”起来。

  “之前偷拍的,本来第二天就想跟你说,结果忘了。”周青柏含含糊糊地小声说:“后来我出来找你的时候,在相册翻保存的截图,偶然间翻到这张照片,才又想起来。”

  “后来我总找不到你,就把这张照片设成了屏保,休息时候拿出来看看。”周青柏说。

  看到这张照片时,正是裴佑刚刚失联不久的时候,那时候周青柏心里焦虑不安,活像是在被架在火上烤,冷不丁看见这张照片,差点没当场情绪失控。

  周青柏和裴佑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一起吃过饭,一起出过差,彼此交换过生活中许多琐碎又日常的随手抓拍,但正儿八经的照片,居然只有偷拍时留下的这一张。

  那时候周青柏心态有点不稳定,总觉得他和裴佑之间只剩下了这点缥缈单薄的联系,就好像只要这张照片一消失,裴佑在他生活里存在的痕迹也会一起消失一样。

  这样的心态显然不正常,于是后来周青柏干脆就把这张照片设成了屏保,干干活儿就拿出来看两眼,一边缓解思念,一边“稳定军心”。

  一提起那段彼此失联的日子,裴佑的心情就有点复杂,他下意识握住周青柏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才问道:“所以救援队的那些人才认识我?”

  “嗯……应该是。”周青柏想了想,说道:“我没给他们发过你的照片,如果他们认得你,应该就是从我这看来的。”

  那得看了多少次,才能让这些人全都眼熟我,裴佑想。

  他心里酸酸涩涩的,忍不住捞起周青柏的手,轻轻碰了碰他手上的淤青。

  “其实我也……”裴佑顿了顿,似乎是在心里措辞,停顿了半晌才说道:“我也很急。我联系不上你的时候总做噩梦,梦里我回北京去找你,想跟你谈谈我们之前说好的那个话题,结果梦里的你跟我说,担惊受怕的日子过一次就行了,过多了没意思,所以不准备跟我在一起了。”

  “是吗?”周青柏扑哧一乐,忍不住逗他:“我在你梦里这么小心眼?”

  “不是。”裴佑没听出他在打趣自己,连忙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让你着急了,我答应过你,会第一时间接你电话,不再失联,但我没做到。”

  好学生总是对“承诺”、“约定”一类的东西相当看重,周青柏扑哧一乐,勾住了裴佑的手指。

  “没事。”大约是看裴佑是真的在自责,于是周青柏罕见地没有顺杆往上爬,反而温声说:“这又不是你的问题。”

  “不过最好还是下不为例。”周青柏笑着说:“我心脏比较脆弱,经不起打击,风浪多了,会碎成一片一片的。”

  裴佑低低地嗯了一声,他垂着眼沉默了几秒钟,忽然说:“刚才我收拾你行李箱的时候,看到你的计划表了。”

  周青柏微微一愣,反应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于是唔了一声,一边摆弄着裴佑修长的手指,一边说道:“怎么了?写得乱吗?”

  周青柏愿意为了裴佑奋不顾身,但如果裴佑发现了他的努力,他也不会假扮贤惠地藏着掖着,而是干脆地承认了:“那也没办法,当时太着急了,只能什么可能性都往上胡写一顿。”

  “不乱,很好。”裴佑一说起这件事,心情就变得有些低落,摇了摇头,犹豫了半晌,才开口道:“……辛苦了。”

  “确实。”周青柏半合着眼睛哼哼了两声,含糊地说:“等回了北京,你得好好补偿我——多补偿一点。”

  周青柏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也不想裴佑钻这个牛角尖,他话音刚落,揽在裴佑腰间的手就微微一紧,带着他一起倒回了床上。

  “累了。”周青柏打了个哈欠,说道:“不说这个了,快睡觉。”

  “等——等等。”裴佑成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说道:“我还没给你上完药。”

  “不上了。”周青柏困得不行,二话不说地“镇压”了他,振振有词地说:“肉体伤害不重要,你还是先抚慰我受到的精神伤害吧。”

  裴佑:“……”

  看得出来,小周总受到的“精神伤害”确实不轻,他手脚并用地把裴佑搂在了怀里,活像抱住了个大号抱枕,裴佑轻轻挣动了一下,居然没挣开。

  “好吧。”裴佑退而求其次地说:“那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周青柏心说他哪都不舒服,腰酸背疼手臂发软,腿也疼得有点发木,一跳一跳地发胀。

  不过周青柏这段时间习惯了不舒坦,只以为是肌肉拉伤,也没当回事儿,于是在床边蹭掉了鞋子,含糊地说了句没有。

  周青柏心大不装事儿,表完白无事一身轻,搂着裴佑没几息的功夫就睡了过去,倒是裴佑头一次在他清醒的时候跟他同床共枕,整个人都显得有点僵硬。

  他本以为这会是个无眠之夜,但或许困意也会传染,裴佑听着耳边周青柏均匀而绵长的呼吸声,居然不知不觉地放松了身体,也和衣靠在他身边睡着了。

  十来天以来,这也是裴佑睡过的第一个好觉,他一夜无梦,直到第二天天光大亮,才被帐篷外的吵闹声叫醒。

  大概是救援队的人也知道周青柏的习惯,所以没贸然掀开帘子进门,只是站在门口喊他,说是救援队今天要进镇了,喊他去集合点卯。

  但周青柏睡得极熟,被人这么喊也毫无动静,裴佑从他怀里脱身出来,正想推推他的肩膀叫他起床,结果上手一摸,才猛然发现他身上烫得吓人。

  作者有话说:

  非常抱歉,昨晚原定的加更因为出了点临时情况,最后写到三点多还是没能写完orz,我在置顶评论里请了假,但好像还是有读者没有看见……orz真的非常非常抱歉,明天会补一章更新的。【PS:昨晚点外卖,结果外卖一打开,里面单装的炸鸡块是被人咬过的,里面还有塑料绳,气得我去找店家理论,结果因为没有开盒视频,说不过人家,折腾了好几个小时还是理论输了orz,把我气得不行。大家以后点外卖一定要留个心眼,外卖到了先打开看看,确定都没问题了再吃,否则不好售后。】【感谢卑微小婷、萝卜兔、豆浆炒米粉、忄曼投喂的鱼粮,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