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阁楼里的月亮>第27章 


  这次月考出成绩那天,刚好放周假,也刚好是高晨生日。

  高晨一时间悲喜交加,有一种虽然我考毁了但是不用挨骂,可生日也不怎么高兴的矛盾感。

  严杨见他半死不活,秉着私心提议道,“晚上吃饭去吧。”

  高晨撅着嘴,“你请客。”

  严杨点点头,“嗯,我请。”

  “那我要吃……”高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严杨打断了。

  严杨低头又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连头都没抬,自作主张道,“吃烧烤吗,去韩聿那。”

  高晨也倒并没有真的特别想吃什么,满口答应之后,想到什么又问,“那聿哥……”

  严杨自从上次和韩聿“挑明”心思后,两人之间就多了一些暧昧的微妙感,每天晚上都聊到很晚。

  昨晚严杨说今天高晨过生日,韩聿就问他们要不要来烧烤店聚餐。

  严杨自然是想去的,他收起手机跟高晨说,“他晚上得上班。”

  高晨犹豫道,“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我们吃饭,聿哥……”

  “没事儿,”严杨说,“他不是会在乎这些的人。”

  高晨想了想,觉得确实是这样,于是放下心来,“那我去跟大华和季豪说。”

  他屁股还没抬起来,上课铃就响了,冯玉杰拿着一摞卷子,满面春风地走进来,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写了四个大字“怒极反笑”。

  这次月考三班成绩难看的有些打脸,班里气氛凝滞,平时在下边交头接耳的人也不说话了,冯玉杰笑着说,“来,都抬起头。”

  见没人响应,冯玉杰倚在多媒体上,问道,“哟,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安静,咱们班那些单口相声艺术家呢?”

  班里没人应茬,冯玉杰说,“都不说是吧?那我说,我今天新学了个成语,给你们讲讲?”

  班长在一群胳膊肘的攻击下,硬着头皮开口,“老师,您消消气。”

  她话音刚落,冯玉杰就低头从一堆试卷里挑出她的卷子,“班长,看着你这卷面,我实在是消不了气啊。”

  班长是个挺可爱的女生,平时比较闹腾,性格外向不玻璃心,闻言立马站起来认错,“杰哥,我下次一定……”

  “停停停,”她话没说完就被冯玉杰打断了,冯玉杰从第一排桌子上征用了一支笔,又不知从谁那扯了张纸,“行了,说吧。”

  “啊?”班长有点懵。

  冯玉杰拿着笔朝她摆了摆,“你下次一定怎么着?我记上点儿,别回头又只有我记得,你们都忘脑袋后边了。”

  班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苦着脸说,“我下次一定有进步。”

  “嗯,”冯玉杰点点头,慢条斯理记上,“坐下吧。”

  班长立马坐下,藏在书摞后边挡住冯玉杰的死亡视线,心有余悸地拍拍心口。

  冯玉杰又开始翻试卷,众人见状,脑袋几乎要埋到桌肚里,生怕自己的试卷被单拎出来。

  “高晨。”冯玉杰拿笔敲了敲桌子。

  高晨哭丧着脸站起来,“老师,我这回物理还行……吧?”

  “还行?”冯玉杰抽出他的卷子抖了抖,问他,“你几班的?”

  “三班。”高晨老实道。

  “三班什么班?”冯玉杰拿着卷子走到他身边,亲自给他把卷子送手里,“实验班你觉得‘还行’能行吗?”

  高晨接过卷子,低头看了一眼,惨不忍睹地移开视线,理综三门,他只有物理还行,冯玉杰已经够给他面子了。

  “下回,”冯玉杰敲了敲他桌子,“你理综上不了260,你就麻利儿给我搬桌子上讲桌旁边听来,什么时候成绩上去什么时候回去,记住了吗?”

  如果教室里的座位有排行榜的话,多媒体旁边那两张桌子,必定会牢牢占据“全班同学最讨厌的座位”榜首。

  高晨瘪着嘴点点头,冯玉杰说,“说话。”

  “知道了。”高晨生无可恋地说。

  高晨坐下后,冯玉杰又敲打道,“这都二考了,都上点心,以为考进实验班就万事大吉了?期末分班考能不能留住才是大能耐。”

  “今年比较特殊,没组织你们开学考,”冯玉杰又走回到讲台上,“不然一开学就有人得哭,是吧邢弈华?”

  实验班除了月考外,每周还会匀出两个晚自习组织一次周考,规模很小,只在班级内排名,每次考完冯玉杰都会按照惯例点名批评一下邢弈华。

  这个保留节目一出,班里就有人没憋住笑了出来,冯玉杰立刻找出源头,“纪律委,好笑吗?”

  纪律委员摇摇头,“不好笑。”

  冯玉杰拿起笔,作势要在纸上记录,“说出你的目标。”

  纪律委员苦着脸,给自己定了个不高的小目标,被冯玉杰一个眼刀扫过,又改口定了个会把自己学死的目标。

  冯玉杰这才放过他,又按照惯例喊,“课代表?”

  严杨叹了口气,站起来。

  严杨出考场时就感觉这次考得不太妙,但他没想到三班普遍考得不太妙,因此他也没有不妙的特别明显。

  “上回从我这拿了一份成绩单,看了吗?”冯玉杰语调温和地问。

  虽然不合时宜,但严杨又想到了韩聿,他赶紧打住念头,“看了。”

  冯玉杰低头翻着卷子问,“这个成绩,是因为你没有进步空间了,还是你不想进步了?”

  这话有点严重,严杨不怎么敢接,这时候说什么都错,干脆低下头摆出一副虚心认错的样子。

  “别装了,”冯玉杰一句话戳穿他,“等期末分班考,绝对有普通班上来的,班里就这么多人,谁会被挤下去,自己心里都有数。”

  严杨站着听他教训了半天不相干的,冯玉杰才说,“以后再让我发现你给某晨,某华,某班里人抄作业……”

  他往旁边走了一步,拿笔指了指刚才站的位置,继续说,“你也搬桌子上前边来。”

  这天冯玉杰显然是气狠了,训完自己的课代表,又训起了别的课代表,到最后才开了个玩笑,“要让我知道谁敢乱告状,就都给我等着。”

  班里这才活跃起来,有人笑着问,“杰哥,等着干什么?”

  冯玉杰一个粉笔头扔过去,无辜地说,“我平时作业是不是有点少。”

  最先开口的人被周围人狼扑摁下,冯玉杰也没忍住笑了,“上课吧。”

  这天三班的人情绪都不高,被脾气好如冯玉杰之流的老师批评时还能喘口气,赶上脾气不好的老师,批评起人来夹枪带棍,整个班都不好过。

  今天刚好放周末假,好不容易挨到放学,脾气好和不好的老师又分别发下来一摞试卷。

  高晨抱着一堆试卷靠在严杨桌上,“少爷,我今天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次过生日了。”

  严杨推开他,“至于吗?”

  “至于……吗?”高晨控诉道,“听听,说的这是人话吗,13张,整整13张,一天半假,什么时候写?”

  严杨整理好卷子,“今天晚上吃饭前你最起码能写3张。”

  “不,”高晨摇头道,“不,我写不了。”

  严杨皱着眉推开他,“别晃,你下午不写卷子干什么?”

  高晨垮着脸说,“我爸出差回来了,我即将回家接受他和我妈的爱心教育,兴许右手就被打坏拿不了笔了。”

  严杨冷漠道,“那恭喜你再也不用写作业了。”

  高晨做西子捧心状,“我都不敢看这次的总榜了,肯定已经出实验班了,如果不是看在我过生日的份上,我爸妈真的会揍我。”

  他一句话倒是提醒了严杨,一会儿要去办公室打一份年级总榜。

  他们约好了晚上时间,高晨就回家接受爱的教育了,严杨收拾好东西,给韩聿发消息,“韩韩哥,走了吗?”

  韩聿:“没呢。”

  严杨:“我饿了。”

  他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放起来,径直朝办公室去了。

  严杨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冯玉杰果然没走。

  “严杨?”冯玉杰问,“找哪个老师?”

  严杨走过去,“哪个老师也不找,您帮我打一份总榜吧。”

  冯玉杰在电脑上点了几下,“还真要看啊?”

  自然不是因为冯玉杰在班上说的那几句话,严杨要看的另有其人,但他含糊道,“啊,想看。”

  冯玉杰把打出来的成绩单递给他,“照这次考试,咱班后边几个人都危险。”

  严杨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想走又被冯玉杰叫住。

  “严杨,”冯玉杰往后靠到椅背上,“你有什么事儿需要找我报备一下吗?”

  严杨眨眨眼,心里没底,但面上无辜道,“什么事?”

  冯玉杰挑挑眉,“比如谈了个恋爱……什么的。”

  严杨下意识就想把兜里震个不停的手机丢出去,他和韩聿虽然还没谈恋爱,但严杨心虚,觉得冯玉杰看他的目光都透着一股“我什么都知道了”的深长意味。

  严杨否认,“杰哥,我没谈恋爱。”

  “是吗,”冯玉杰笑了笑,“我也是你们这个年纪过来的,看这种事不说一看一个准儿,最起码也有点经验。”

  十七八岁的人胆子再怎么大,对着老师和家长也不敢全盘托出,更何况严杨喜欢的不是什么小姑娘。

  严杨心里发紧,舔了舔嘴唇没再敢开口。

  “学校抓这事多严你知道,不知道就去问问邢弈华,”冯玉杰说,“我话就这么多,你自己看着吧。”

  这个年纪的人天生都有一股反抗情绪,大人越是不让做什么,越要对着干,冯玉杰点到为止,严杨抬手摸了摸脸,问,“杰哥,为什么说我谈恋爱了?”

  冯玉杰指指他的口袋,“看手机的时候嘴都咧到耳朵根了,正常人聊天谁这样。”

  严杨还觉得自己偷看手机天衣无缝呢,被冯玉杰指出来,有点没脸。

  冯玉杰像是知道他想什么,“你们在下边干点什么老师看不见?”

  严杨强装镇定,冯玉杰拍拍他肩膀,“去吧。”

  严杨一出办公室就赶紧拿出手机,韩聿已经给他发了三条消息。

  韩聿:“想吃什么?”

  韩聿:“要去食堂吗?”

  韩聿:“咩咩?”

  严杨到教室拿了东西,拐到楼梯间倚到墙上,那股被老师抓包的紧张劲儿才过去,“吓死我了。”

  韩聿:“怎么了?”

  严杨手指飞快地打字:“刚去办公室打印东西,我班主任问我是不是谈恋爱了。”

  韩聿那边静了一会儿,严杨慢慢往楼下走,韩聿问,“你怎么说?”

  严杨按着语音键,反问韩聿,“你觉得呢?”

  韩聿老实回复,“我不知道。”

  严杨按住语音键正要说话,就在楼梯间看见一个直愣愣杵在那的人。

  11月天气冷了很多,整个高二年级喜气洋洋换下了辣眼睛的绿色夏季校服T恤,改为蓝白色秋季校服。

  韩聿袖子挽上去,一本正经地站在楼梯口。

  见严杨下来,他往上走了两步,很自然地接过他书包,“下楼梯不要玩手机。”

  严杨揣起手机,“你不是也玩了。”

  韩聿说,“我上楼。”

  严杨就不再说什么,抬起胳膊搂住韩聿的肩膀,明知故问,“放学了,你上楼干什么?找老师?”

  他整个人挂在韩聿肩膀上,是个亲昵过头的姿势。

  其实两人都有些紧张,但严杨要面子,胳膊搂上去了断然不会再松开,韩聿闷葫芦,却巴不得严杨亲近他。

  他被严杨压着,怕摔了他,扶着扶手走得很慢,手虚虚地护在严杨身后。

  见他不说话,严杨不依不饶地追问,“问你呢,上楼干什么?”

  “找你。”韩聿说。

  严杨抿了抿嘴,回头看了看没有人,又跟韩聿凑近点,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但开口还是带了笑意,“找我干什么?”

  韩聿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只留一个通红的耳尖对着严杨,“带你吃饭。”

  “噢,”严杨问,“带我吃什么?”

  他们凑得很近,严杨说话时热气都扑在韩聿颈侧,他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又被严杨拉过来,“韩韩哥,你在躲我吗?”

  韩聿低声说,“没有。”

  严杨逗够了韩聿,自己也闹得脸红,松开他几步跳下台阶,背对着韩聿很骄纵地说,“不想去食堂,也不想出去吃。”

  韩聿听懂他的意思,几步跟上他,熟练地邀请,“要不要去我家?”

  严杨假装为难道,“可我家里应该已经在准备午饭了。”

  韩聿知道他撒娇,也乐得哄着他,低声问,“今天就不回去吃了,可以吗?”

  严杨装模作样地扮出一份苦恼的样子,“那好吧。”

  韩聿抿嘴笑了笑,跟他一起去车棚取车,两人推着车出校门时,严杨问,“韩韩哥,你做什么给我吃?”

  韩聿一手拎着他的书包,一手点开手机相册给严杨看,是一张网页上的糖醋小排做法截图。

  “糖醋小排?”严杨不确定地问。

  “嗯,”韩聿说着话,耳朵又有些红,“我没做过,需要学一下。”

  严杨心里紧了紧,不确定地问,“怎么突然想学这个了?”

  “不是突然。”韩聿语调平直地否认了。

  严杨舔了舔嘴唇,“噢。”

  他们并排出了校门,严杨问,“那是不是要先去买小排?”

  “不用,”韩聿说,“买好了。”

  严杨又噢了一声,两人就不再说话,安静并排走着。

  严杨的车不能载人,好在韩聿家不算特别远,严杨推着车走在马路里侧,车轮压过地面上的落叶,偶尔带起几片。

  严杨低头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韩韩哥。”

  韩聿似乎是正等着他开口,答得很快。

  他应了一声后,自己也意识到太过期待,有些懊恼地低下头。

  严杨抓在车把上的手不自觉摩挲着,“糖醋小排,原本是想做给谁啊?”

  韩聿尽管从侧脸到耳朵都红了个彻底,仍旧偏过头神色认真地看着严杨。

  他说,“做给你。”

  严杨想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糖醋小排,但话到嘴边又实在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换成了,“你就知道我会去吗?”

  韩聿摇摇头,“不知道。”

  严杨问:“那你为什么?”

  韩聿低声说,“我只是很想你来。”

  他们说话间拐过一个弯,三中校门被他们抛在身后,严杨松开一只扶着车把的手,不动声色地垂到身侧,两人的校服袖口碰到一起。

  严杨声音干涩,“我们班主任,怀疑我谈恋爱,我该怎么说?”

  他话音未落,韩聿的手指就碰上了他刻意垂在身侧的手背。

  严杨无意识地躲开,韩聿的手就又追过来,暧昧地跟他贴了几下,犹豫地抓住了他的手。

  韩聿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严杨也没偏头,正经的像是两个不熟的朋友。

  他们牵手走过很远,严杨手心灼热,手指也不再那么僵硬。

  这时韩聿才说,“你可以和他说,正准备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