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堂看了两处痕迹的对比, 问邱少扬：“你是否怀疑当年那起案件存在问题？”
邱少扬道：“当年的案子我不好说，我没有参与过案件的调查，也没有听谁提起过, 而且当年的刑侦水平确实是很复杂，我很难肯定当年梁来生是不是自杀身亡。现在能肯定的是方驰不是自杀身亡。”
“石晓春那边有给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吗？”
邱少扬：“她给了很多信息，剧组里面有人在针对方驰，但是她没有找出来那个人是谁，方驰就已经遇害。”
明堂：“初步的情况我已经汇报给了陈局, 这件事涉及了明星，处理起来相对麻烦, 陈局那边需要先和方驰的经纪人还有他的公司沟通, 然后才能将方驰的死亡结果公布出去。”
邱少扬表示理解，涉及明星，无论是媒体还是粉丝都会掀起很高的热度, 这件事不会那么容易就翻篇, 慎重处理非常有必要。
陆长风朝他们走过来。
明堂和邱少扬一起看向他。
陆长风：“现场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觉得是就地审问还是带回市局？”
明堂道：“就地审问, 带回市局别的先不说，就咱们市局那样的位置，要是被这些粉丝和媒体围得水泄不通, 一是会影响我们的办案效率, 二是我们也需要照顾民情民生, 会给大家出行带来不便。”
“再者，这剧组里不少明星, 虽然不是大牌, 但他们背后的资本操控舆论可是一把好手, 先不说他们愿不愿意自己家的艺人去警局配合我们的调查, 就算艺人愿意，粉丝也不一定愿意，到时候调转枪口朝我们开火，咱们警方又要被架在火上烤。”
邱少扬道：“我也支持特案特办，咱们先在这里筛查一遍，把那些和本案不相关的人员先筛掉，缩小范围，然后再出现一份调查公告。及时公布调查进度，避免大众媒体带节奏，也避免这些演员的粉丝不明所以闹事，办案的同时也要照顾一下舆情和案件的社会影响。”
“行，按你们说的办，那我就去安排这个事情，先集体调查事发时间段内他们都在干什么。”
明堂：“好。那我就和少扬从方驰昨天晚上死亡时间段内见过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情开始调查。”
陆长风朝他们两个点了个头，就转身离开了。
明堂和邱少扬再度找到石晓春，她作为方驰身边与方驰最为亲近的人，方驰有点是什么事情，她无异于是最清楚的那一个。
石晓春以为不会再找她问话了，刚刚缓过来一点，就又要接受调查。
明堂：“刚才是我同事找你了解一些基本情况，现在我们是想找你了解昨天晚上具体发生的事情。”
石晓春也不能拒绝他们的问话。
明堂打开手机录音的功能，“昨天晚上你们是几点钟杀青？”
石晓春道：“方哥是九点出头杀青，本来整个剧组是昨天白天就要杀青，但是昨天白天下雨耽误了拍摄的进度，就只能方哥这边先拍，他的戏是室内的戏份不受天气影响。”
“那杀青以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石晓春回忆昨晚的一切，摇头：“就正常杀青之后，演员或者是剧组的工作人员找他合影。”
“为了拍戏方便，大家都是住在村里的。”
“一百多号人全都住在村里面？”邱少扬有些惊讶。
石晓春点头：“这是费导要求的，每天从酒店到这里路程太远，在路上就要耽误很长的时间，费导就要求全体演员和工作人员都住在村里，省去时间，这个要求是费导本人写在合同里面的，如果有哪个演员不能接受，那就别来这个剧组。”
明堂问道：“那昨晚方驰杀青之后又做了什么？”
根据蒋寒的判断，方驰的死亡时间是在凌晨零点左右。
那个时间距离他们杀青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三个小时，他为什么又出现在片场。
石晓春道：“和大家合影结束，方哥就去卸了妆，然后和我一起回了房间。原本是今天杀青，剧组杀青之后大家会举办一个杀青宴，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北市，订的是明天一早的机票，明天傍晚在北市方哥还要见一个导演。我就去帮方哥收拾行李，大概是十一点我把行李收拾好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昨晚你们杀青拍照回房以后，还有谁找过方驰吗？”
石晓春摇头：“没有，我帮方哥收拾东西这段时间，没有人来找过他。”
“他的手机在哪里？”
石晓春道：“在他的身上，已经被你们警方拿走了。”
明堂：“你知道他为什么回片场吗？”
石晓春：“不太清楚，昨天十点不到片场都已经清场了。剩下的两场戏都是室外戏。剧组拍戏一般都是一边拍一边搭场子，然后拍完以后如果不会再用到，就会拆了。”
明堂：“那昨天晚上十一点到一点之间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石晓春说道：“我是先去洗澡，然后在自己房间里面整理东西，然后和我老公视频。”
“视频的时间揄系正利。是几点到几点？”
石晓春道：“大概是十二点到一点多这样，后来实在是太困了，我就睡着了。”
她将手机画面和石晓春打开。
从石晓春这里他们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明堂使她先撤了。
明堂说道：“我来的时候也大概看了一眼，可能是因为村子比较老的原因，村里本身就没有什么监控设施。所以想知道他去片场是为了见谁或者是为了做什么，无从查起。”
“我们找一下导演了解一下情况吧，听石晓春说两个人之前有过一段婚姻。”
“还有这回事？”
邱少扬点头：“两个人隐婚，没有对外公布，后来离了婚就更是没人知道他们两个以前在一起过。”
两个人找到费导，费导正在和投资方的人打电话聊如何挽救。
邱少扬他们就在一边等了一会儿。
现在这个情况，最难的也就是导演，辛辛苦苦拍出来的作品，男主没了。
这中间已经投进去的钱最少也有几千万，再加上所有人的心血，一旦这部剧不能播出，所有的一切都将毁于一旦。
费导最后是直接和电话那头的人吵了起来，挂了电话。
看到明堂和邱少扬，问自己的助理，“他们是谁啊？”
助理说道：“警察，找你了解情况。”
费导这才脸色变好了一些，朝他们两个人走过来。
“想找我了解什么情况？咱们就尽快吧，你们也看到了，我现在事情很多。”
明堂表示理解，找了个能坐下的地方，和她坐下来聊聊。
费导叫费言非，早些年演员出道，后来隐居幕后开始做导演。
明堂道：“费女士，我们想问问你关于方驰在剧组的事情。”
费言非：“可以，但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你们，方驰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
明堂：“为什么会这么问？”
费言非道：“我作为他的前妻，同时又是剧组的导演，他的一切都会直接影响我们剧组的生死，所以我需要知道这一点。”
“他杀。”
费言非紧紧抿住双唇，仰起头望天，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情绪，尽可能地调整好随后问道：“不知道你们想从我这里了解一些是什么事情？”
明堂打开录音，随后问道：“据他的助理说他在剧组其实是有被人针对过，剧组总是会发生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其中有很多都是针对他，所以我想问问，他有没有在剧组里面得罪过什么人？”
费言非道：“方驰性格不错，就是对演技要求极为苛刻，拍完以后他会去看一遍，觉得拍的不拍太，就会要求重拍，可能会因此得罪一些人，倒也没有谁舞到明面上来。剧组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确实出现了很多小问题，像是有人在暗地里针对他，特别是微博上隔三岔五地就会爆出他的黑料，我也曾经给方驰提过醒让他小心一些。”
“那你有一个初步的怀疑对象吗？”
费言非：“说实话，没有。大家表面上都是我和和气气的，就算真的有仇也不会摆到明面上来，大家都是演员，要想藏点小心思还是很容易，要是连小心思都藏不住，那也不会进我的组。”
邱少扬：“冒昧问一下，你和方驰当年为什么会离婚？”
费言非惊讶邱少扬会知道这件事，转念一想，应该是方驰的助理说的，倒也无所谓了，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也都已经有了新的家庭，事情早就过去，没什么不能说的，“两个人不合适，脾气各方面等各种原因。”
“在一起是因戏生情，方驰是一个非常好非常专业的演员，演技和人品都没得说。无论是我作为演员，还是作为导演，我都很喜欢他这样的人，是个戏疯子，对自己的要求极高，对整个剧情所有人的演技要求都极高，这么好的演员没有人会不喜欢，但是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妻子，他不是一个好的丈夫。我们结婚三年，总共在一起相处了17天的时间。他不是在片场演戏，就是在演戏的路上，没有把时间留给我，结婚三年我感觉不到自己还有一个丈夫的存在。结婚纪念日，生日，情人节，父母的生日，春节，八月十五这些日子我们从来没有团聚过。”
“经常就是匆匆一面，吃一顿饭，隔天他就走了，在片场他不看手机，我也几乎联系不上他，家里有任何的事情我都没有办法找到他，丧偶式婚姻让我觉得有他没他都一样。所以我选择了离婚。我是一个很独立的女性，但这不意味着我不需要爱情不需要陪伴不需要家的温暖。我只是经济独立，我不是想要孤独。趁着我对他还没有怨念，我们两个人和平分手，保留着对彼此比较好的印象。”
听完这一些，邱少扬能够对费言非的选择做到理解。
不是不爱了，只是不再继续爱了。
“方驰和桑晨两个人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吗？”
费言非道：“桑晨演技确实不如方驰，两个人在剧组里面多多少少会有些磕磕绊绊，但你要说桑晨会因此杀了方驰我觉得不可能，两个人之间的矛盾有，但是都不大。最起码的一点，我可以放心用他们两个人就是因为我相信他们的专业性，两人关系不好也是因为戏，拍完这部剧大概率也不会再合作，一个事业上升期的女明星，不至于对同组的男演员痛下杀手。”
“别看网上吵得凶，其实都是两边经纪公司背后操作的，毕竟她们两个都需要热度。对于这种行为我也懒得去阻止，只要不涉及什么大的黑料，就演技这些层面的东西撕来撕去的无所谓，就算桑晨演技不如方驰，她也不会没戏可拍，毕竟她在娱乐圈女演员里面，也能算得上是演技派，已经是比较好的演员了，说方驰是个糊咖也没说错，他确实退圈好几年，复出之后人气不在，这是因为他的粉丝受众不同，他当初人气高的时候网络媒体还没有兴起，喜欢他的那拨人现在也都结婚生子了，大家对于新鲜网络世界涉猎少。两个人都没有什么黑料，变相来说也是在给我们这部剧带来热度。”
听完这一席话，连邱少扬都有些佩服。
邱少扬：“冒昧问上一句，关于剧组出现的各种灵异事件，其中有你推波助澜吗？”
费言非笑了笑。
她是个导演，同时也是个资本家，很会利用一切能够利用的资源。
“您为什么会选择拍这样的一部剧呢？”明堂对此很好奇。
费言非道：“我是一名导演，同时我也是一名艺术家，镜头就是我的语言。编剧拿着剧本找到我，看完这个剧本，我觉得非常好，这个世界上善与恶并存，有大善就有大恶，善恶共存，我想通过镜头艺术展现一些东西。”
“昨天夜里十一点到一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费言非意外警方会问这样的问题，但还是配合他们的调查，说了自己的行踪：“昨晚方驰的角色杀青，剧组没什么事了我就和副导演还有编剧在开会，研究明天两场戏应该怎么去拍，还有台词有没有需要改的地方，弄完大概是两点多。”
如果能够证实她说的话是真的，那她也确实是没有作案的时间。
结束了对她的问话，费言非去忙她自己的事情。
邱少扬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凶手也不是她。”
明堂：“下一个你还想问谁？”
邱少扬：“最熟悉他的两个人无法提出任何有用的线索，现在问谁都是白搭，看看长风那边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线索。”
现在方驰树立的一个形象就是大好人，剧组里有人在针对他，是谁不知道。
平常在剧组里也不与人交恶，没有明确的线索指向是谁杀了他。
也就只能是期望陆长风大调查能够筛出来有用的线索。
邱少扬和明堂又一次返回案发现场，案发现场距离死者住的地方大概有一公里的距离。
他们都住在村口附近临时搭建的铁皮房里，这么长的一段距离里面，没有什么监控，片场也没有监控。
屋里的痕迹也被剧组人员进进出出地破坏得差不多。
邱少扬看着房梁上面的柱子，上面也没有过多的痕迹，地面还是土地没有趟水泥。
因为是八十年代末，屋内的东西都还很老旧，保留了那个年代的特色，椅子和桌子也都是木质的，连漆都没有刷过。
上面想要保存指纹可以说难上加难。
勒死方驰的绳子也没有找到。
明堂看邱少扬陷入沉思，问他：“在想什么？”
邱少扬：“我在想凶手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弄死方驰。”
“费这么大力气将现场弄成这样，我感觉事情不像想的那么简单。”邱少扬走出案发现场，来到院子里，明堂也跟着他从屋里出来。
明堂：“33年前梁来生死了，33年后扮演梁来生的方驰也死了，以梁来生的方式死去，会不会凶手针对的不是方驰，而是梁来生？”
邱少扬猛然回头，和明堂视线相对。
明堂看他这个表情，问道：“怎么了？”
邱少扬：“我觉得你说得对。”
“凶手可能针对的不是方驰，而是梁来生，他恨的人可能是方驰演的梁来生。”邱少扬的脑海里又一次闪过当年梁来生上吊死亡的细节。
如果33年前，梁来生不是自己上吊死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他们看到场面和今天方驰死亡的场面差不多，不同的是梁来生是直接吊死的。
如果当年梁来生的死就是他杀，那么当年的凶手再度作案杀死扮演梁来生的方驰，也不是没有可能。
当年凶手可以直接吊死梁来生，过了33年，体力和能力大不如前，选择先勒死再吊起来能说得通。
一开始邱少扬的判断是体型娇小或者是手部受伤使不上力，但是没有考虑年老力量不足这个情况。
邱少扬将这一条信息告诉明堂，让他们排查的时候也可以注意一点，剧组超过47岁的人。
明堂照他说的去做。
同时他们也清楚，这一切只是推测，没有实际证据可以证明，方驰本身的调查也不能够忽视。
明堂去找陆长风，邱少扬便在剧组里面随便转悠。